《神域》沉默的戏剧

51、海滨市篇（四）

　　老金头撕开冰棍包装袋，坐在遮阳伞下嘀咕：“这什么鬼天气，都一月了还这么热。”
　　老卡文抖了抖衬衫道：“那不正好，一会儿下水游两圈。”
　　“夕阳沙滩自卫队那群家伙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害怕了？”老金头咬了一口盐冰棍，小声说，“我听说他们在收保护费，还有什么垃圾费，夕阳费，是不是有病，看夕阳还要收费，说什么那是私人沙滩。”
　　老卡文恶狠狠道：“干他丫的，小九，我这表情怎么样？”
　　凛久环着手臂，低头看他：“像傻子。”
　　“你才傻子！”
　　他们一群老头挤在两个遮阳棚下，等的十分不耐烦，一个小时后夕阳沙滩自卫队的成员才姗姗来迟，他们大约十人左右，平均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其中就有昨天落脚在民宿的封慕雨，封慕雨身高一米七出头，身形矮小，但面容沉静看上去很不好惹，他们的队长是夏夕阳，身材强壮健硕仿佛健美运动员，一身腱子肉让老头们自残形愧。
　　他们请来烧烤店老板做裁判，约定要比一场，赢的人获得两片沙滩的管理权。
　　烧烤店老板收了双方各一百块钱，趁着白天没生意的时候赶来主持。他点了点人数，慢悠悠的说：“那个夕阳沙滩自卫队十个人，你们老头沙滩自卫队只有八个，怎么说？”
　　老卡文怒道：“我们是蓝天沙滩自卫队！”
　　烧烤店老板掏掏耳朵：“行行。”
　　“来了来了。”老卡文指着马路对面，“我们还有两位成员。”
　　众人转头看去，两个年轻人穿着和老卡文一样的蓝色椰子树T恤，慢慢悠悠的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老卡文吹口哨：“孙子欸，这里！”
　　夕阳沙滩自卫队哈哈大笑：“骂人可太没素质了。”
　　卡文拉着莱克尔斯走到队伍最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烧烤店老板道：“我在家里想好了比赛内容，三局两胜，怎么样？”
　　双方表示没问题，烧烤店老板让伙计拿来两杆称，又拿来一卷超大型白色垃圾袋，“一个小时吧，在三点钟之前，哪一队捡的垃圾最多，哪一队就获胜。”
　　夏夕阳说：“迪迪，愿赌服输，你要是输给我们，从此以后滚出这片沙滩。”
　　“这些话也送给你。”老卡文摸了摸毛茸茸的下巴，朝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烧烤店老板打着哈欠：“别废话了，开始吧。”
　　两个队伍各自领了工具分散开来。
　　老卡文小声对凛久说：“沙滩上哪有这么多垃圾，二十个人捡会不会太夸张了？”
　　凛久道：“你去海里捞啊，海底有的是。”
　　“呸，你怎么不去？”
　　莱克尔斯提着垃圾堆，茫然道：“师父，哪里有垃圾，这个是不是？”他蹲在地上，拿起一颗碎了的贝壳。
　　卡文蹲在他面前，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看向不远处的封慕雨。
　　“这个小贝壳会划伤脚的，师父，我们把它扔掉吧。”
　　“好啊，那你放进垃圾袋。”卡文摸摸他的脑袋，“再去看看有没有矿泉水瓶。”
　　“好。”
　　老头们在沙滩上和夕阳队抢垃圾，半个小时过去了，每个人的垃圾袋里都只有零零落落一小堆。
　　夕阳队的成员小声议论：“要不然再去捡点树叶子？”
　　“神经病，树叶子能有多重？”
　　莱克尔斯捡烦了垃圾，他走到海边，两只脚泡在水里，然后蹲下和海水说话。
　　封慕雨在不远处打量他，嘴角轻轻勾起：“有意思。”
　　古澜斯和周礼提着奶茶来到沙滩的时候，恰好见到夏夕阳和老卡文各自提着一个塑料袋站在游客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地方手里的矿泉水瓶，吓得古澜斯连忙将奶茶藏到背后。
　　游客咕噜咕噜喝完矿泉水，两个塑料袋几乎凑到他脸上，他吓得不轻，不知道该往哪里扔，于是就地放下站起来就走。
　　两个家伙为了一个矿泉水瓶大打出手，烧烤店老板实在看不下去，没收了矿泉水瓶。
　　古澜斯在人群中寻找卡文和莱克尔斯的身影，人没找到，却见两个男人正在翻垃圾桶，他们偷偷摸摸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转移到自己的塑料袋里。
　　周礼在古澜斯耳边嘀咕：“你看他们多鸡贼，咱们得帮帮许老头，不然他们就输定了。”
　　“怎么办？”
　　周礼四处张望，他突然灵机一动，对古澜斯说：“你先去把奶茶放下，我离开一会儿，十分钟后咱们这里碰头。”
　　古澜斯把奶茶交给老卡文，然后回到原处找寻周礼，不多时周礼提着一个破麻袋走了过来。
　　“你哪来这么多塑料瓶？”
　　“我花一百块钱买的。”
　　古澜斯犹豫道：“这样行不行啊？”
　　“又不是让你作弊。”周礼眯起眼睛笑，“我是让你偶尔乱扔垃圾，你瞧我的。”
　　周礼故作淡定的提着破麻袋走到沙滩上，他站在凛久身旁，打着哈欠道：“这天真舒服啊，就是有点口渴了，找点水喝喝，哎，我的水杯呢？”
　　他一边嘀咕一边翻动麻袋，将饮料瓶子扔的到处都是。
　　凛久看看他，又看看那一地垃圾，默默地拾起塑料瓶。
　　夏夕阳大喝一声：“他们作弊！揍他！”
　　周礼吓得手一软，扔了麻袋拔腿就跑。
　　一个小时后，两队人马回到烧烤店老板身边，夏夕阳喋喋不休的投诉老头沙滩自卫队的作弊行为。
　　老卡文不服气道：“有人要乱扔垃圾，我不捡起来，难道随他扔的到处都是吗？”
　　“那个小子分明是你们的人！”
　　烧烤店老板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安静道：“有一说一，夕阳自卫队翻垃圾桶我都看到了，你们也不清白。”
　　夏夕阳面色一滞，怒瞪了手下一眼。
　　烧烤店老板又说：“那小伙子扔下的塑料瓶，你们不是也捡了好多个，装什么装，得了，都拿过来称重。”
　　两队都不吱声，各自把垃圾袋交给烧烤店老板的伙计。
　　垃圾袋过完称，烧烤店老板宣布：“夕阳队七斤八两，老头队八斤二两，第一轮老头队胜利。”
　　老卡文重申：“我们是蓝天队。”
　　夕阳队愤愤不平。
　　烧烤店老板说道：“第二场比试，十人百米游泳接力，看到那个浮标没有，游到那里再游回来，哪一对先游完十轮就获胜。”
　　双方队伍都信心满满。
　　“休息十五分钟，你们各自安排出场顺序。”
　　老卡文把大家聚到一起，莱克尔斯盘腿坐在他对面，努力地吸奶茶，他举手说：“我会游泳。”
　　老卡文点头：“很好，孩子，那你觉得这里谁不会游泳？”
　　莱克尔斯揉揉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凛久说：“现在没有风，我们让游得不好的先出场，卡文你第一个。”
　　卡文无语：“说得好像有风就让我压轴一样。”
　　凛久与老卡文不约而同道：“我压轴！”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就吵了起来。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卡文仰头道：“好像要变天了。”
　　比赛开始之后，卡文先上阵，老金头站在他旁边，打量着他的肌肉，忍不住赞叹：“小伙子平时肯定经常运动，肌肉真不错啊。”
　　“谢谢夸奖。”
　　“等会儿肯定能游出好成绩。”
　　“希望吧。”
　　烧烤店老板吹响哨子，卡文以非常优美的姿态跳入水中。
　　一分半钟后。
　　烧烤店老板示意：“夕阳队，第二位出发。”
　　老金头：“额......”
　　莱克尔斯大喊道：“师父加油，马上就到浮标了！”
　　凛久扶额道：“太差劲了。”
　　老卡文干巴巴地说：“那也没办法，他、他也不是鱼，他、他是鸟人嘛......”
　　三分钟后卡文游回岸边，无力地趴倒在沙滩上。
　　莱克尔斯鼓掌道：“师父你好厉害啊。”
　　古澜斯在旁观赛，忍不住说：“莱莱，有时候，咱们做人也得讲点实事求是。”
　　一轮下来，蓝天队落后三分钟，老金头努力追回了十五秒钟，莱克尔斯第三个出发，他跃进水里，像鱼儿似的飞速向前。
　　经过好几轮的努力才勉强追两分钟，和夕阳队的差距还有整整一分钟。
　　最后第二个出场的是老卡文，而此时夕阳队的封慕雨已经开始往回游。
　　老卡文跃进海里，他游泳的速度很快，完全不像是老年人，他预计自己可以追回一分钟的差距，只要凛久不起幺蛾子，应该还有得比。
　　然而就在他游向浮标的时候，海面上起了一股大风，老卡文逆风向前，而封慕雨却恰好顺风，形势对蓝天队非常不利。
　　夏夕阳一边鼓掌，一边等待着最后一环。
　　最终老卡文没有追回时间，双方的时间差距还在一分钟，以他们对夏夕阳的了解，凛久至少得游进半分钟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凛久跃入水中，那股妖风又吹动起来，然而凛久像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飞快的游到了浮标处。
　　夏夕阳与凛久面对面擦身而过，他恍惚间看到凛久的下半身仿佛是一条鱼尾！
　　他的思绪不断地回响起那个画面，他确信那就是一条美人鱼！
　　夏夕阳吓了一大跳，手脚一软，再难恢复本来的速度，而此时凛久已经转身，朝着他追了过来。
　　夏夕阳连忙扑水，飞快的向前游去，借助那股妖风，他成功在凛久之前游到了岸边，然后他立刻回头看去，凛久从水里走出来，那分明就是两条肌肉矫健的大腿。
　　烧烤店老板宣布第二轮夕阳队获胜。
　　夏夕阳不敢看凛久，用毛巾使劲擦头发。
　　凛久啧了一声。
　　莱克尔斯还在安慰卡文：“师父，没关系的，第三轮我一定会赢得。”
　　卡文抱抱他，故作可怜的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烧烤店老板宣布，第三轮比赛憋气。二十个选手同时沉入海里，最后一位起来的选手获胜，对应的沙滩自卫队获得最终胜利。
　　烧烤店老板坐在香蕉船上，对伙计说：“咱们去浮标那块比赛，你们游过去吧，天气不好，咱们速战速决。”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小古，你要不要也坐香蕉船过去？”
　　卡文脸色一黑，扑进水里游了过去，等他游到浮标处，其余几人都已经等了好几分钟了。
　　凛久拍拍他的后背，对烧烤店老板说：“让他休息两分钟。”
　　烧烤店老板懒洋洋道：“休息什么，他又不会赢。”
　　莱克尔斯一把掀翻了香蕉船。
　　老卡文连忙道：“哎呀，不小心的，你快起来，我扶你上去。”
　　烧烤店老板怒吼道：“马上开始计时！”
　　伙计偷着乐，在吹哨声响起的同时，他按下了计时器。
　　莱克尔斯在水下游向卡文，他摸了摸卡文的脸，朝他弯了弯眼睛。
　　卡文回以他笑容，然后浮出了水面。
　　烧烤店老板面无表情道：“倒数第一名四十秒。”
　　卡文抹了把脸，把脑袋靠在香蕉船上。
　　同一时间莱克尔斯，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脚，他低头看去，正是封慕雨，他将莱克尔斯向着海洋的深处拽去。
　　封慕雨露出笑容，莱克尔斯见到他咧开了嘴，他突然意识到这家伙似乎可以在水里呼吸！
　　五分钟内，大家伙陆续从水里冒出头来，老卡文清点人头，还有三个没起来，莱克尔斯、凛久、封慕雨。
　　老卡文心里琢磨，凛久那家伙是不是变成鱼躲起来了。
　　而此时的夏夕阳，眼底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凛久在水下没有见到封慕雨与莱克尔斯，他下意识认为所有人都结束了比赛，他登了下水浮出水面，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怎么样，我是不是第一名？”
　　老卡文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起来干嘛！”
　　这时，凛久才意识到莱克尔斯和封慕雨消失了踪迹。
　　此时的两人已经在水里展开了激烈的打斗，莱克尔斯的拳头在水里被削弱了力量，但封慕雨似乎不受海水的限制，他每打出一拳，海水便自动避开他的拳头，为他开拓出一条道路来。
　　莱克尔斯受了几拳，并且他的呼吸已经到了极限。
　　莱克尔斯将灵魂暂时抽离身体，然而就在那个瞬间，他注意到封慕雨的视线随着他的灵魂挪动了方向，同时拳头径直朝着他的灵魂攻来。
　　莱克尔斯将灵魂收回体内，避开了他致命的一拳。
　　封慕雨在水中开口说道：“你果然很警觉，你差一点就把软肋交到了我手里。”
　　莱克尔斯紧紧握住拳头。眼前这个家伙不止可以在水里呼吸，还能看见他的灵魂。
　　“别害怕，我不过想试试你的厉害，只是没想到你不过如此，向我求饶，跟我离开这里，我就暂且饶你一命。”
　　莱克尔斯不能开口，但他的眼神却显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封慕雨哈哈大笑：“怎么，你是那种越挫越勇的类型？简直不自量力！”
　　莱克尔斯再次集中注意力，朝着封慕雨一拳打去，封慕雨避开的瞬间，他感觉到有东西缠住了他的手臂，他回头看去，一条十余米长的大王乌贼就在他眼前，下一秒他的眼睛被墨汁所侵袭。
　　封慕雨惨叫了一声，另外一边，一只水母摇摇摆摆向他游来，径直趴在他脸上。
　　莱克尔斯逐渐失去意识，一只大海龟匆忙游来，托着莱克尔斯的身体浮出水面，而在大海龟浮出水面的前一秒，乌贼将封慕雨扔出了海面。
　　众人看着封慕雨的身体在海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落在香蕉船上。紧接着，莱克尔斯伸出一只手，抓住离他最近的男人衣服，用力一按自己冒了头。
　　凛久被他摁进水里，他看见乌贼、海龟和水母排成一列，悄悄躲进了深海里。
　　烧烤店老板呐呐道：“第一名是老头沙滩自卫队，十三分钟，太神奇了。”
　　莱克尔斯深吸了几口气：“师父呢？”
　　凛久拉了拉被他扯破的衣服，说：“去海里找你了。”
　　莱克尔斯又要沉进海里，他刚钻下去，就被凛久拽了起来：“喏，游过来了。”
　　夏夕阳害怕的问道：“他怎么了？”
　　莱克尔斯说：“被乌贼和水母攻击了。”
　　几人游回岸边，夏夕阳连忙把封慕雨送去医院。
　　蓝天沙滩自卫队欢呼雀跃，说好今天要在民宿的院子里聚餐，老卡文把莱克尔斯抱在怀里摇来摇去：“你也太棒了，好孩子，卡文那小子真有眼光。”
　　莱克尔斯红了脸，怯怯的笑了起来。
　　大家各自回家洗漱，然后再去民宿碰头。
　　莱克尔斯走到海边，收回倪家三兄弟的灵魂。
　　鬼域消失之后，所有的灵魂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去，莱克尔斯本来想留三兄弟去神域玩七天，却没想到他们的灵魂在七天后并没有消亡，莱克尔斯观察过这个世界，鬼域在时，灵魂会在神域逗留七天，然后流向鬼域。
　　而如今灵魂会直接流向某个地方，不再受七天的限制，如此想来，那七天或许本就是阎鬼留给灵魂的期限。
　　莱克尔斯望向世界的某个方向，所有的灵魂都飘向那里，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他不想倪家三兄弟也去那里。
　　于是倪家三兄弟的灵魂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偶尔会让他们去动物的身上玩耍，倪家三兄弟也并不介意不能还魂，似乎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让他们更加感觉到快乐。
　　莱克尔斯呛了水，莉莉丝亲自给他煮了姜汤，还放了一大把红糖，莱克尔斯洗完澡裹着毛巾喝了好大一碗，又辣又甜。
　　卡文听莱克尔斯说完来龙去脉，他心生疑窦：“既可以看见灵魂，又可以在水里呼吸，这听起来像是两种稀有级天赋。”
　　“他的体术也很厉害，如果不是偷袭，我可能打不过他。”莱克尔斯懊恼道，“不过他脑子真笨，废话也多，下回我一定要正正当当的打赢他。”
　　卡文笑：“还轮得到你说别人脑子笨。”
　　莱克尔斯不高兴道：“我打架的时候脑子又不笨。”
　　“说的也是。”卡文捏了捏他的脸，“别不高兴，晚上他们火锅烧烤，你想吃什么，我单独给你做。”
　　“我想吃大米饭。”
　　“烤肉盖饭怎么样？”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