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沉默的戏剧

39、夏栗篇（十四）

　　“不知道妖兔有没有安全出去了呢？”半枝连从地底下挖出一张号码牌，他放在手心擦干净，然后递给范小清。
　　“他偷了你的号码牌，你还担心他？”
　　“愿赌服输嘛。”半枝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倒是心态好，既然这样，你就拿好19号，再有别的号码也留给别人，就当是你长得记性。”
　　半枝连用力的点头。
　　范小清说：“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没问题，刚开始的几天大家都在努力寻找号码牌，再过一两天等食物耗尽，耐心耗尽，抢夺的戏码才会真正上演。”
　　半枝连松了口气：“那样就好了。”
　　范小清把号码牌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头顶传来秃鹫的鸣声，他仰头看去，秃鹫顺势落地化为人形。
　　半枝连问：“你见到夏栗了吗？”
　　灵鹫摇头：“我没见到夏栗，不过......”
　　他似乎有所犹豫，顿了顿才说：“麒麟在西面一公里的地方，被三院的学生缠住了，我们要不要......”
　　范小清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了，你一定是想去帮忙了。”
　　三人提气向西面跑去。
　　范小清跑得气喘吁吁，他很不擅长跑步，这几天跑得步比他这辈子加起来跑得还多。
　　麒麟被按在地上，嘴里被打出了血，紫色的头发混着血与汗水黏在脸上，他手里紧紧拽着一张号码牌，三个湛蓝色校服的学生正在对他拳打脚踢。
　　范小清喘着气嗤笑：“我当是什么大场面呢，原来是小儿科的斗殴。”
　　半枝连焦急的怒吼：“你们放开他！”
　　麒麟尚且一息尚存，挣扎着说：“我不要你们帮忙。”
　　三人停下动作，用评估的眼神审视范小清等人。麒麟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眼前三个除了黑衣服的大个子看上去能打一些，其他两个还是孩子，看起来不成气候。
　　范小清抱着手臂说：“我不是来帮你的，我是来打你的！”
　　麒麟眼神一滞，缓缓垂下头去，手里的号码牌攥的更紧。
　　范小清对三人道：“你们三个能把他让给我吗？”
　　其中一人耸耸肩：“没问题，只要你们把手上有的号码牌都交出来。”
　　范小清呐呐道：“你们是认真的吗？三个打一个都这么费劲，还想抢我们的号码牌？”
　　范小清的话顿时激怒了三人，他们朝着范小清等人攻去，范小清一个麻溜的爬上树，对半枝连和灵鹫道：“你们想救人，赶紧上啊。”
　　灵鹫和半枝连还来不及回神，已经被迫进入了战斗状态。
　　范小清还不忘提醒半枝连：“小树妖，勇敢一点。”
　　半枝连十分苦恼，他从来没有学过打架，他的父母总是将他当成寻常的人类来抚养，要不是生长速度缓慢，头上的小树苗也压不下去，他现在可能正在上高中、上大学、上班......
　　但是范小清帮了他这么多，他也想自己可以变得进步一点，至少不能时时刻刻寻求范小清的保护。
　　即便范小清没有出手，可只要他在附近，半枝连的心里就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只是他完全没有学过如何拆招出招，全凭直觉和运气躲闪，半枝连一点气势也没有，但却很难缠，他总是能躲开对方的致命一击。
　　几番交手下来，双方都疲惫不堪，就在此时一块大石头朝着对方的后脑勺砸了下来。
　　那人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半枝连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麒麟扔掉手里的石头，他摇摇欲坠，半枝连连忙扶他坐下，他一把推开半枝连，冷笑道：“你这个废物。”
　　半枝连攥着手，他抬头看看范小清，又怯怯的低下了头。
　　灵鹫一个人打败了两个三院的学生，他们落荒而逃，灵鹫没有再追。
　　灵鹫笑了起来：“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想象中那么厉害。”
　　半枝连和麒麟的脸色同时变得羞愧难当。
　　范小清跳下树，对麒麟道：“你怎么没和路桥还有宙斯在一起？”
　　“各凭本事，我们又不是连体婴。”麒麟环顾四周道，“你不是也没和夏栗在一起，他人呢？你怎么不好好照顾他？”
　　范小清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我又不是他爹。”
　　“说的也是。”他支撑着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别扭道，“谢谢。”
　　范小清问：“拿什么来谢？”
　　麒麟立刻戒备的退后几步。
　　范小清看向他手里的号码牌，突然莞尔一笑：“回去请我们吃牛排。”
　　麒麟微微松了口气：“没问题，牛排而已，以后你们的伙食我包了。”顿了顿他又说：“当然，我们各吃各的，我可不跟你们坐一桌。”
　　范小清嗤了一声：“我们吃牛排，又不吃你，你爱坐哪儿坐哪儿。”
　　麒麟瞪他一眼，他把号码牌挂在脖子上，露出明晃晃的1号，随后他似乎觉得不好意思，又把号码牌取了下来，翻了个面放进金属器里。
　　他转身要走，范小清却突然喊住了他：“你后面几天什么打算？”
　　麒麟疑惑地看着他：“当然是去营地，我努力了好几天才找到一张号码牌，再找下去只会越来越难找，虽然......虽然点数不高，但总比双手空空的好。”
　　范小清说：“你倒是一点也不贪婪，不过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行动吧，营地附近不安全，你受了伤到不了那里。”
　　麒麟似乎有些犹豫，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了句：“要是被人看到我和混血在一起......”
　　半枝连生活在人界，他因为树妖的身份东躲西藏为人厌恶，但却从来没有因为混血的身份收到排挤，但大抵那种心情是一样的，神界厌恶混血，人界厌恶妖族，他们同样生活在阶级分明的世界里。
　　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嗯，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麒麟羞赧无比，他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半枝连突然朝他大喊了一句：“你往南面走一段吧，我觉得你应该往那里走。”
　　麒麟没有回答，眼神却落向了南边。
　　*** ***
　　铜清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一批人负责找寻号码牌的下落，还有一批负责破坏其他学院的金属器及抢夺号码牌。起初的几天他们收获甚少，大多数号码牌还没有被发掘。
　　后来他们逐渐摸索到了规律，大多数的号码牌被埋进了地下，还有一部分被悬挂在树枝上，杉树冲天，松树茂密，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他们通过分辨泥土的痕迹来寻找号码牌，但昨夜下了场雨，要寻找这些细枝末节的线索更加困难，他们漫无目的的挖坑，试图翻找出号码牌。
　　第一学院内部分成两个派系，一部分以铜清为首，模仿军队的制度，出现了阶级分明的立场，还有一部分以無愿为首，他们人数较少，相对懒散。
　　也有心生不忿者，他们一边挖坑一边抱怨：“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做苦力？我也是出身名门，凭什么听铜清摆布？”
　　“铜清是無涯中将的亲信，你今天不听他的，毕业之后还是得屈居他下位，到时候更难有出头的一天。”那人叹了口气，又说，“听从铜清指挥，多少还算是在做正事，我可不想去伺候無愿，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也有道理。”他搓了搓手臂，“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天气好冷，明明太阳出来了，但是却更冷了。”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他抬头看着天，明明阳光灿烂。
　　他突然发现树的背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孩，正露出半张脸看着他们。
　　“你是谁！”
　　男孩从树后面走出来，他脸色苍白，环着手臂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你生病了？”
　　他向男孩走近，更加清晰地观察他的容貌。他长得过于漂亮了，明眸皓齿，眼睛又大又圆，如今垂着眼，长睫毛止不住的颤动，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却乌黑。
　　夏栗吸了吸鼻子：“我感冒了。”
　　他表现得很自然，但对方还是察觉出了异样，他确定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孩，这样的容貌只要见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然而夏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杀气，甚至病恹恹的显得可怜，也因此他放下戒备，说道：“天太冷了。”
　　夏栗点点头，他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号码牌：“78号，我在那里挖到的。”
　　一人瞪大眼：“可以啊，铜清肯定会高兴的。”
　　另一人说：“不过也只是高兴片刻罢了，他的目标可不只是78号，你赶快拿去给他吧。”
　　夏栗摇摇头：“我没有力气了，我病得很重，我想休息两天，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想用这张78号，跟你们换三张小点数的号码牌。”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夏栗咳嗽了几声说：“这样我就完成任务了，后面几天我想躲起来休息，万一铜清问起来，我可以拿小点数的号码牌拿来交差。”
　　两人商量了一波，觉得也不是不行，毕竟号码牌还在第一学院内部，他们挖到的号码牌交给铜清之后，最后也是给了铜清的亲友，号码牌的数量再多也轮不到自己，但是如果交一张大点数的号码牌上去，必然会让铜清高看一眼。
　　他们对夏栗说道：“我们手里暂且只有两张，一张33号，和一张27号，你先拿着，等之后我们拿到第三张再给你。”
　　夏栗知道他们有三张号码牌才会提出交换。如今他们却说手里只有两张。
　　夏栗主动拿出手里的号码牌，不露声色的说：“也好。”
　　两人没想到夏栗这么爽快，便也拿出了手里的号码牌。
　　两张换一张，33号和27号加起来才60分，怎么算都不吃亏。
　　夏栗拿着号码牌回到河边，宙斯正在生火，见他回来蹙眉道：“你真的生病了？”
　　夏栗点点头，他把号码牌递给宙斯：“我问你借了两张，现在还你两张。”
　　夏栗从口袋里摸出三张号码牌，分别是27号33号还有一张48号。他把27号和33号递给宙斯。
　　宙斯接过号码牌，对夏栗刮目相看。
　　他之前被两个七院的学生拦住去路，对方想打劫他，却被他反抢了号码牌，一张是12号，一张是25号。
　　夏栗问他借走这两张号码牌，他用两张号码牌，向五院的学生换了一张35号，两张换一张，37分换35分，五院的学生欣然同意。
　　然后他又拿着35号号码牌，向四院的学生换了一张31号，一张15号，四院的学生只有十人，他们人数少，且各自为营，不追求数量，只追求高分。
　　夏栗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了很多号码牌，他除了脑子聪明，观察能力也细微，他每次换取号码牌时都仔细选择对象。
　　四院学生人数少，五院学生大多正直，八院九院学生缺乏攻击性。
　　通过几次交换，他不仅获得了许多张号码牌，还与一部分外校学生建立了合作关系。
　　宙斯由衷地感叹：“你不愧是夏路的弟弟。”
　　夏栗正在清点手里的号码牌，闻言微愕，几秒钟后他微微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润。
　　就在此时，麒麟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扶着树干，微微喘气：“你们怎么在一起？”
　　宙斯见他满脸是血，不由的皱起眉：“你怎么了？”
　　麒麟却笑了起来：“有几个蠢货想抢我的号码牌，全都被我打跑了。”
　　宙斯扶他坐下，撕下一条衣袖沾了水，帮他擦去脸上的污迹，然后他拿出束口袋里的药膏帮麒麟涂抹伤口。
　　麒麟痛得龇牙咧嘴，但他心情很好，手指一直摸索着胸口的金属器。
　　宙斯将33号号码牌递给他：“你拿着。”
　　麒麟得意地说：“我有了，我自己找的。”
　　宙斯伸手去拿，想看看是几号，麒麟却一把按住他的手，焦急道：“你看什么看，别动手动脚的。”
　　他看了眼夏栗，别扭地说：“你要是有多的，就可怜可怜夏栗吧。”
　　宙斯将33号放进自己的金属器里，将27号递给夏栗。
　　夏栗没有客气，他接过号码牌，揣进了口袋。
　　宙斯说：“天快黑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天去营地，麒麟，你好好待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
　　麒麟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草地上就剩他和夏栗，一时间气氛尴尬极了。
　　夏栗先开了口：“我说过要揍你一顿。”
　　麒麟见他面色不好，又想起自己浑身是伤，无奈道：“你也不挑挑时候。”
　　夏栗不吱声，他靠近篝火，用木柴戳火星子。
　　麒麟突然感觉天气好冷，他扭扭捏捏的走到篝火旁，和夏栗一起烤火。
　　两人安静的待了一会儿，突然附近响起了脚步声，麒麟嘀咕：“宙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肯定没找到什么好吃的。”
　　然而闯入的却是两个麒麟未曾谋面的一院学生。
　　“徐天！他在这里！”
　　夏栗抬头看去，正是刚才和他交换号码牌的两位。
　　他们是同族兄弟，一个叫徐天，一个叫徐地。
　　夏栗问：“找我有事吗？”
　　徐天怒吼道：“你偷了我的号码牌！我少了一张48号！”
　　夏栗歪着脑袋，一脸淡定道：“怎么会是偷呢，我们不是说好交换吗？”
　　徐天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徐地道：“别跟他啰嗦，动手！”
　　麒麟茫然不知所措，但见两人突然攻来，他下意识挡在夏栗身前，这小子病恹恹的，他答应夏路哥会保护他，这种时候他最应该挺身而出。
　　然而麒麟本就是受了伤，加上家中溺爱，平时修炼并不刻苦，多半时候都是靠着宙斯和路桥保护，他与徐天徐地交手不到几回合就败下阵来。
　　夏栗此时身体极为不适，他浑身都在颤抖，被徐天一把拽起又狠狠砸在地上，麒麟见状又再爬了起来，朝着徐天飞扑过去：“不许你碰他！”
　　“不打他我就打你！”徐地把麒麟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直到夏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号码牌扔在地上。
　　夏栗嘴唇颤抖道：“放开他。”
　　徐天和徐地看着一地的号码牌惊呆了，徐天捡起号码牌，又砸碎了夏栗的金属器，然后他回头伸手去拽麒麟脖子上的金属器。
　　麒麟死死按着胸口，徐地按住他的脑袋往石头上砸，他痛苦惨叫出声，号码牌和金属器都被抢走。
　　徐天将号码牌从金属器里拆出来，然后踩碎了金属器。
　　“走吧，别跟这两个残废浪费时间。”
　　麒麟一动不能动，夏栗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伸手去扶麒麟，麒麟却一把躲开，他满头是血突然抽噎着哭了起来。
　　起初只是呜咽，后来愈发伤心，最终嚎啕大哭起来。
　　夏栗惊呆了，身体里的寒气也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怔怔道：“别哭了，号码牌还有，再找就是了。”
　　“我就喜欢我自己找的。”麒麟擦了擦眼泪，自己坐起身，抱着膝盖不再说话。
　　*** ***
　　范小清几人没寻到夏栗踪迹，却与雷蒙德碰了面。
　　雷蒙德一行人虽然形成了一个小团队，却没什么收获，好在这几天相互帮忙，至少毫发无损，很好的保存了体力。
　　范小清留了几张号码牌，把剩下的分给了他们。
　　雷蒙德惊喜万分，他主动将获得的情报告知范小清，还邀请范小清等人去山洞过夜，但范小清拒绝了，他打算明天结束比赛，在结束比赛之前，他还有几件事要办。
　　灵鹫与范小清商量后依旧化为原形独自上路，这是独属于妖族的优势。
　　范小清带着半枝连和两张号码牌继续上路。
　　比赛在这一刻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