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第十八章
“阿澜,你帮我带上。”云静初满心欢喜地从梳妆台上的百宝箱中取出了小心收藏于最底处,用黄锦包裹着的白玉,背对着丈夫,抬手递过,微微低下头。
梅澜整个人在察觉到妻子的意图时已经定住,紧紧地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小手中捏着的玉,在那一瞬,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在数九严冬里扔到了雪地之中 ,全身彻骨凉冷,还带着她无法形容的痛。
眼不见心不烦,玉被收起了,可是很多事不是说看不到就不存在的,梅澜嘴上不说,可心里头清楚的很,这事对她是有影响的,这一年,她努力地想要将那个人从平安心中抹去,从女
人的角度,她对爱人越发的细心体贴,用尽温柔,从男人的角度,带着些许比较的心思,她努力地想要在事业上有所提高,这是一场单方面无声的竞赛,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可是,只要看到妻子眼中越发浓烈的爱意,那种满足与愉悦足以抵消一切。
平安一直没有再拿出玉,所以,梅澜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成功了,不会完全的忘记,但至少那份感情在妻子心里慢慢的消散,而回忆总有一天会变成微不足道的过往。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被打破。
云静初,她的妻,拿着与别人的定情信物,笑着要自己给她戴上,怎么可以这样,梅澜努力想要自欺,平安会这么大方的将它展现在自己面前,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着她对表哥已经毫不在意了,她已经放下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无法相信。
失望与苦涩在心底混合,气愤与委屈充斥着五脏六肺,眼里除了那一方洁白,再看不到其他,梅澜开始后悔,后悔当初瞻前顾后,没有不顾一切地将它毁去,反留着它化成了带着倒勾的毒刺,狠狠地插入了心口。
云静初哪里晓得,短短一瞬,身后这人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还不快点接了,手都酸了呢 。”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眼儿透着铜镜,却只能看到丈夫像傻子般一动不动,不满地仰起头 ,对上的一张毫无表情透着怒气的脸,眼中的笑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与不解,收回了手 ,侧过身回望:“阿澜?”
心里的酸涩并未因白玉的消失而散去,听到那一声唤,对上她的眼,只是一个呼吸,又有些赌气地移开了。
不晓得这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云静初带着莫名,更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在丈夫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幽怨。
幽怨,这词明明是形容女人的。
“阿澜。”她轻轻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你怎么了?”
怎么了?梅澜胸口堵着的气胀得发痛,想反问,偏偏半个音都发不出。
“阿澜?”拉着丈夫的手臂,借力缓缓从凳子上坐起。
手自觉自动地抬起,又被狠狠的压下,紧握成拳贴在身侧。
将那细微的神情动作收入眼中,“阿澜。”轻轻的唤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了他的心口,“你,在生我气?”
依旧没有出声,可是,僵直的身体到底是软了下来,梅澜喉咙动了动,又听到:“夫君… …你总该告诉我,这气从何来吧。”接着,身子还被带动着着摇了摇。
遇上了这一番小女儿作态,便是再大的怒火也熄去了几分,可梅澜还是不吭声。
“夫君……”不同与往日吃酸气时才有的语调,这回带着些些讨好与委曲:“真不想和我说?”
难怪总说,撒娇与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谁说柔只能克刚的?就算是女人也挡不住这样的攻势。
再也无法维持这份僵持,梅澜长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呼吸间却做下了决定,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不是你不问就不存在的,咬了咬牙,伸手拥住了妻子,再做了一次呼吸:“平安 ,那块……玉,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
玉?云静初不自觉地捏了捏手里的硬物,似乎是找到了根节,可她不明白:“这玉,怎么了?”
心里又是了阵堵,“你是不是,是不是忘记不了他?”
忘记?云静初想到玉的主人,怎么能忘记,那个她曾经最亲密的人,怎么可以忘记。
沉默在另一个人的眼中成了不愿,梅澜觉得心不停的往下沉,找不到半点攀附制止坠落,手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云静初感觉到了他的放手,忙拽紧了他背后的衣,“阿澜,究竟什么了?这玉……”
“这玉和我,你只能选其一。”终是把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了,索性把话摊开了:“平安 ,我是个小心眼的,心小,所以除了你再容不下别的,我也希望,你的心里只有我。”
这一下,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别样锋机。
指腹在玉佩上来回摩挲,云静初满心困惑双眸凝视着夫婿。
梅澜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根,没有去回避妻子的注视,努力强撑着面上的表情,只有她自己才晓,在那一刻她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矛盾,尚未分晓的答案想听又怕听。
将他之前的话在脑子里细细琢磨了一番,说是容不下玉,指的却是人,忘记不了她?容不下!她?他!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再细看,瞧,这人那样子分明是酸到骨头里了,扬眸有了主意,拉过那只大手,将玉小心地摆到了掌中,接着捧起那只微凉的手抬高,指在玉面刻写的字上划了划:“阿澜,这块玉原本并不是我的,我的那块上头刻的是平安。”
梅澜呼吸一窒,唇抿成了线。
“而这一块本是姐姐的,她的小字是长乐。”
听到这句,梅澜的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等她回过味来,眼不由瞪大了几分,照平安这么说,这玉是她姐姐的,那么为何原属于她的那块会出现在表哥手上,隐约察觉到了这事不对劲的地方,“那你的那块在哪里?”
“姐姐的我随身带着,我的那块,自然是陪着她的。”云静初盯着那玉,语气不自觉地带 了淡淡的伤怀。
梅澜喉咙口一紧,对于这位早逝的妻姐,她所知道仅限于当初三公主告诉她的,这事说到底算是云家不太光彩的阴私,平安从不曾提,她也没打算问,但此刻,她能感觉到平安对于她姐姐的深厚感情,心里头顿时升起了一股子内疚。
事实再明显不过了,这玉只是一场误会,而平安对于表哥的怀念,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瞎猜,想到此处,不免又是一阵懊恼,她纠结了那么久,暗着吃了那么多飞醋,竟全是自讨苦 吃,再看向妻子,满是歉意偏又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云静初在这个时候,将系在玉上的红绳轻轻拉起,“阿澜,还愿不愿意为我戴上?”
梅澜晓得平安这是给她台阶下,忙点了头,接了红绳,往上提起,另一只手再一拉,扯出个三角,伸手,妻子头微微向下,两人动作默契十足,配合着重将玉戴了上去。
最后松了手,玉佩向前坠落,梅澜趁势把妻子拥到了怀里,紧紧抱了一下,脸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鬓:“平安,你真好。”
怀里人笑着接受了那转弯抹角的道歉,相拥着享受了片刻的安宁,等彼此心绪平复了,才慢慢站直了退出怀抱,后虚按在他的胸前,仰头,“夫君,现在能告诉我,之前气的是什么了吧。”大误会是解开了,可这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弄清才是,云静初仍旧带着笑,却是一副秋后算帐的模样。
梅澜自知理亏,经了这事明白了道理,与其闷着瞎猜,不如直接问清了,先不说话,拉着 妻子的手,带她到长榻边,并肩坐下,低头拨弄着那圆澜的小手,细细斟酌了一番:“平安,要是,要是当初没有落水的事,你会不会嫁给你表哥?”这话问得婉转,原以为能够好好说,没想到话出口那酸味就不自觉地透出来了。
云静初不料他会有这么一问,倒是怔了怔,“这事,你打哪儿听来的?”
听她的口气,那是承认了,梅澜压下了心里的那一丝不适,“刚成亲时,有一次陪你回娘家,在院子里,无意间听到有丫头在说,你和他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要不是我的介入你们早成眷属了。”
“这话是在院子里听到的?”云静初眉梢微微一挑,神色变了变:“哦……没想到,夫君对妾早就有了心结了。”
这话的口气实足不对了,连妾都用上了,梅澜却不知为何有了笑意:“瞎说什么,哪有什 么心结,”又听那小女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分明不是真的生气,便继续哄劝道:“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明白的很,再说了,谁没有些过往,你都已经嫁了我,那时候,我想着咱们有一 辈子的时间,只要我一心一意待你好,你总会慢慢忘记那个人的。”
云静初抿了抿嘴,“说得好像,我真与人有什么似的,有过往的是你才是。”话是这样说 ,到底勉强算是接受了这解释:“那,怎么又扯上这玉了?”
梅澜将满月酒时,遇见白焱看到落玉的粗略说了,“也没看得真切,可是,那玉形状和你的实在是相似,你不知道,每回他看到我时,神情总是古古怪怪的,成亲的那晚,我还撞着他远远望着咱们的新房,后来又听了那些话,所以……”
云静初听到这里,面上仍是淡定,眼眸深处却是越发的冷了,霍地想到了白天娘对她说的话‘长乐走的早你又被害成这样,这事再怎么说娘也没法子原谅这疏忽,你也晓得当初娘为你选了白焱是想了又想,算了又算的,可是,到底还是看错了眼,你爹说得没错,他心机太深野心太大不是良配,没想到,他这辈子看不懂女人心思,看男人倒是准得很。’白焱的那块玉确实与自己的十分相似,这掉玉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些让人心生误会的举动用意何在?
“平安,我知道这一次是我不好,以后我保证,有事绝不会放在心里,一定和你说明白。 ”手掌反转,十指交扣,梅澜向妻子作出承诺。
云静初侧过头,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怨他,这事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他,那个人步步算计却没能得逞,说到底还是因为丈夫对自己的包容和信任,歪了歪身子,头靠在他肩头:“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你既然晓得了错,我就不怪你了,可是,白焱这事还是要同你说清了,免得再被人算计了去。”
“算计?”虽然隐隐感觉到了这事太过于巧合,梅澜听她如此直接点明,仍有些惊讶。
“嗯,只怕咱们都他被算计了,其实,白焱虽然是我表哥,可是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他娘是我娘的庶妹,嫁出去后就没太多联络,直到两年前入京投靠到了我家,我同他哪里是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表亲之间点头之交,他的双亲过世了,又有些实打实的才学,又有求于我爹,娘就起了心思想让我和他结亲,不过爹和大哥似乎对这事不太愿意,这事只是私下有了意向,从不曾提到明面上来,想不到,府里头竟然会有那样的传言。”
梅澜傻眼,敢情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云静初早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想到那人竟用这样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害她,心中也是恼 恨得很:“其实,我落水并非意外,那竹桥是让人动了手脚的,那时候,爹以为是政敌暗中加害,没想到前些日子让我大哥意外查出了背后下黑手竟是白焱,虽然手上没有实证,但娘今儿特意叫我过去同我说了这事,必是有十足把握了。”
“他竟然想害死你?”梅澜想到那时的情形,不由怒从心生。
“你错了,他并不是想害死我,只是想坏了我的名声,想来,那时候若不是你出手救我,也会有别人,不过,想来那个人必是我不能嫁的。”
梅澜心缩了缩,头皮一阵发麻,这人用心太狠了,步步算计,步步惊心,只要其中有一环得逞,平安就会落入他的陷阱,手不自禁的握紧了些,如果自己不是有颗现代女人心,只怕早被引得对妻子百般误会,古代男人对于妻子的不忠会有怎么样的怒火,平安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而事真的闹大,梅云两家结仇,自己又会有怎么样的结局,想到这心中愤恨不已,咬牙说到 :“绝不能放过他。”
手被捏得有些发痛,云静初眼底却慢慢地暖了起来,依着肩点了点头,脑海里又响起娘亲的话‘平安,如今想来,能遇上守正,真真是你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