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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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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宴席散后,云静初回到房中休息,梅澜就没有她那么轻松了,负责送客,等岳父岳母大小舅子们一起打道回府后,强撑了一天的笑脸,有些绷不住,两肩微微往下垮,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脑子里再次闪过那掉落在地上的玉佩,不会认错的,样子形状根本是和平安从不离身的那块是一对,再一转眼,仿佛又看到了白焱离开时,别有深意的笑容。
心里生出难言的苦涩,抬头望着内院,头一回生出了怯意。
没有直接回房,带着逃避的心思,先去了梅老夫人那儿。
老太太今儿是红光满面,面子里子赚了个够本,很难得还在宴上喝了那么两杯,瞧见孙子进门就合不拢嘴了,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丫头退了去,让孙子坐到身边,打算两人好好说说体己话:“福哥,你不晓得哟,奶奶今儿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梅澜笑着点头,她是知道的老太太是实打实的全心全意只为孙子的人。
憋在肚里多年的气,有了宣泄的意思:“奶奶呀,就只有你爹和你姑姑两个孩子,他们都以为我是个糊涂的,其实奶奶心里可明白着呢,你爹从小就是个要强有主意的,你姑姑也不是个省心的,他们两个那么做,其实到底还是为了这个家,你姑姑她不容易,宫里头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爹的事奶奶晓得怨不了她,可奶奶的心里……”说着眼眶一 红。
“奶奶,你还有我呢。”梅澜忙好声劝慰。
“你呀,你哪里是个省心的,从小到大,奶奶为了你这个小魔星,操了多少心,你祖父姑姑总说我不会教你,害你不着调成了那无用的纨绔,哼,他们懂什么,你这容貌随了你娘,若不凶狠些,可不就让人欺了去,你打小孝顺,祸是没少闯可心却是善的,他们不懂你,这些年在背后头,有多少人瞧着咱们家的笑话,今儿我就要让那些看不起咱们梅家的,那些个不愿意把女儿嫁到咱家的都看看,我的孙子是个争气的,不但娶了当朝相爷的嫡女,还让她给咱们家
添了双生子。”说着高兴了,脸也透出了几分红,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你爹娘福薄 ,看不到今天……”
梅澜心头一跳,老人家最忌大喜大悲的,“奶奶,爹娘看得到的,他们就在天上看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他们在天上能瞧见。”
“就是,往后孙儿一定好好争气,”梅澜信誓旦旦。
“好孩子,好孩子。”梅老夫人拉着孙子的手,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在怀里又亲又啃的。
“好了,福哥都是当爹的了,别拿他当娃娃似的,成什么样。”不知何时进门的梅翰林帮孙子解围。
老太太心里不愿,到底不会当着孙子的面去驳他,松了手。
梅澜倒没有什么不自在,既然祖父开了口,她忙起身行礼,比起老太太他与这位祖父明显要生疏许多。
梅翰林点了点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让你祖母好好歇会。”
老太太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忍不住想要开口,又听老伴说道:“福哥也忙了一整天了,你也该让他回去歇歇,再说了,他媳妇儿子还等着他呢。”
这么一说,梅老夫人态度360度大转变:“是这个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
梅澜只得领命,行礼告退,走到梅翰林身边时,听他说了一句:“当爹了是真正的男人了 ,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切不可再像过去了。”
点头称是,退到了门口,隐隐听到了里头的抱怨:“你就晓得凶他,孙子哪里不好了?他给咱们添了曾孙,也开始管家里事了,你还想他怎么样。”
“好了好了,是我不是,你别生气,都一辈子老夫老妻了,总那么不依不饶的。”
一辈子呀!梅澜心头微微一触。
又在园子里走了几圈,轻风将郁结吹散了许多,
一来二去,回到院子时,天都有些发暗了。
云静初见夫君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累了吧。”眼中带着好不明显的关心 ,因为男女分席,这一天从来了客人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
“还好,我去奶奶那儿看了看,你也累了,来先坐下。”梅澜见她如此,心里又舒坦了些许,忙搀她去坐,忍不住唠叨:“好好坐着,虽然出了月子,可你的身子还是要慢慢调养的。 ”
云静初心头一暖,不免又想起匆匆来,匆匆去的好友,那句相敬如嫔,盘旋心头,久久难散,两人少时也曾一起做过梦,文夏聪慧漂亮大气样样都是顶尖的,那时候总觉得她这样的一 个人应该得到世间最好男儿的宠爱,而自己,容貌平常且身带残疾,早早就有了世间大多嫡妻的觉悟,却没料到两人的结局正好颠倒,当真是事事难料。
“平安?想什么呢?”梅澜见她神情恍惚,问了一声。
“没呢,就是觉得今儿高兴。”云静初收了心思,抬头看他,察觉到这人眉宇间的疲色,坐下后仰头问道:“奶奶那儿可还好,你也坐下歇会儿。”
“嗯都好,她今儿可高兴了……”梅澜想到老太太和老爷子不由得面上也带了笑,正要坐下,一低头,话还没说完,眼儿瞄到了露在颈上的半截红绳,动作一下僵了。
“怎么了?”云静初见他神色突然不对,不上不下的站着,有些担心。
梅澜稳了稳心神,“这玉……”刚想问,猛地想到了什么,话含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云静初低头去看,手一摸扯到了红线,“原来是露线头了。”却没多想,很自然的将它藏到了衣襟里头。
之前强压下去的东西,又冲了出来,梅澜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站直了身,别过眼,心里又酸又涩,带着莫名的寒意,偷吸了口气,故作无事地走到小床边背对着站在边上,两个小家伙睡得正香。
云静初将玉带好,再抬头这人已经走到了孩子身边,看到儿子们可爱睡颜,竟难得疏忽了夫君之前的异样,放轻了声:“才喂了奶,又闹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哄了停,刚睡下,别吵着 他们了。”
眸光闪了闪,梅澜垂着眼,声音透着别样的平静:“你带着的那块玉还是收起来吧,孩子再大些,喜欢抓东西,喂奶时,扯到就不好了。”
听丈夫这么说,云静初手无意识地又按在了胸前,隔着衣衫指尖触碰到了低下的玉,略有些犹豫,到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决定依着他的话去作,“嗯,你说的是。”说完,缓缓走到梳妆台前,要将它取下。
梅澜心中一动,回过头,看着那个人,动作轻缓小心地从颈上取下,再找了丝锦将它包起 ,又带着些许怀念地将她在手中摩挲了片刻,这才把它放到了收藏着最贵重物品的那个八宝盒 。
将所动作收入眼中,此刻,梅澜真的是后悔了,后悔偷瞧了这么眼,心头堵得发闷,别过头不再不去看,蚂蚁啃心般难受滋味又冒了上来,手紧紧抓住小床栏杆,盯着宝宝发愣,瞪得眼珠发胀。
“阿澜?”云静初将玉收好后向丈夫走去,才到他身边就察觉到了不对,侧扬着头,手覆在了那青筋突起的手背上:“你这是怎么了?今儿你不对劲。”
梅澜喉咙一哽,面上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委屈与懊恼。
“你这是怎么了?”头一回在这人面上看出这样的神情,云静初不由得心中一紧,刚才分明还好好的:“阿澜,你怎么了?”
梅澜盯着那覆在手背上的手,恍惚间她记起了上一世,那也是一段没有结局的初恋,那个人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大学,她想过将来和他结婚,想过为他生孩子,想过到了中年他发福自己发胖的样子,可就是没想过在毕业后不到半年就分了手,原因很现实却也很无奈,他全家要移民到地球的另一端,而自己无法跟着去。
就这么分开了,刚开始伤心,痛苦,后来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淡了,所有的过往成为了回忆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了心底,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一一擦去,唯独留下了他头一回用打工钱给 自己买的生日礼物带刻着两人共同生肖的玉佩。
后来,生命里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他很好,也很体贴,一起时总是对自己带着包容与谦 让,交往一年,同居一年,却在商量着要结婚时,让他无意中知道了那块玉的来历。
‘阿澜,我不知道,这块玉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那个送给你的人对你又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无原谅你和我在一起的这几年,竟然还时时刻刻的把它挂在脖子上。’事情被挑破后,拖拖拉拉又处了半年,终于有一天,这人面上带着苦涩提出了分开。
那时候心里也是有怨的,明明已经解释了,也将玉收起来了,怎么他就是想不通,非得绝 情离开,如今,这事轮到了自己头上,才实实在在的尝到了滋味,越是爱得深越是容不其它。
“阿澜,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带着紧张的声音传到了耳里。
梅澜侧过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脸上写满担扰的人。
此刻她很矛盾,她知道,或许现在的平安就如同当初的自己,那个时候,只有自己心里最 为清楚明白,她是真的想要和这个男人守一辈子的,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选择他只是觉得这 人是个合适结婚对象,可后来,感情却在相处中慢慢变了味道,他爱的很深,所以,那件事成为了无法拔除的刺,而她,在那人离开后,才发现自己有多傻,那两个男人在自己的心中份量 ,到底哪个更重些?
“阿澜?你怎么了,别吓我。”带着温热的手抚上少了表情的脸,云静初见他始终不回话 ,心提了起来。
怎么了?带着别样的情绪,梅澜猛地一把拉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闭起了眼,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切切实实地感受着她在存在。
她努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把这个人为自己做的事,说过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想要去确定。
‘你也不必干坐着等我起,先让她们进来伺候也是一样的。’
‘可阿澜你衣衫不整着呢。’
‘夫君既然已将往事放下,那妾身敬了你这一杯。’
‘你怀了孩子,就别动针线了,伤眼,我衣服够穿。’
‘我省得,累不着。’
‘有后娘就有后爹,你自己想’
‘你敢’
‘那你就一定要好好的,管着我。’
‘我自然是要好好的,管你一辈子。’
不停地去想,回味着点滴,呼吸在一吐一纳间渐渐平顺,堵在心里头的气到底是松了,心思也慢慢地变得清明。
要说眼前这人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一个女人要真对一个男人完全无爱,不会处处细心体贴,自己身上穿的内衫鞋袜都是平安在未怀孕时做的,得知有了孩子之后还特意又赶了几件,平日里,只要他穿带不齐,她就绝不会叫丫头进来伺候,如意楼的那一杯醋到现在还记忆深刻,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自己清楚的很,平安不是那些没了丈夫的宠爱就活不下去的人,她在婆家里地位稳得很,虚情假意是她不屑也不需的,能够让她这样全心投入,只有一个原因,平安心里有自己。
再说,这里不是后世那个动不动就可以轻易离婚的世界,只要不出大事,两个人成了亲就是一辈子到老的事,生睡同一张炕死埋同一个坑,如今,她是她的妻,儿子都有了,又何必非要纠结着那些往事,她该给平安更多的信任,也给自己更多的信心,无论那个人在平安心里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她有的是时间,早晚将他完完全全的挤走。
“阿澜?”
“我没事,只是……在奶奶那儿,提起了爹娘的往事,心里有些不痛快,你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了。”略带着些许逃避的心思,扯了谎。
双手环住了夫君的腰,云静初将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用力的反抱着他:“别难过,你还有我们。”
“嗯,我还有你们。”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丈夫眼中透露出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