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还是缘》齐夏末

24、第 24 章

　　当耗子将那几株续断摆平后，沈卉已经将视线范围内的草药都认了个遍。除了她手里拿的那把蒲公英是她自己记忆中就认识的外，其他的都不是她的记忆。那些在普通人眼中就是野草的植物，她能清楚的说出它们的名字及功效。再一想到在家时，孩子遇上小感冒，虽然都是老章去找三多父亲拿的些草药，但她却可以只闻药味儿就大概知道是由哪些草药煎成。沈卉猜想，多半是身体的正主儿留下的记忆。

　　“你扯把灯笼花儿咋子？喂兔儿还是喂牛？”耗子疑惑的问道。

　　沈卉淡笑了下，他也跟自己一样，知道这东西常见，也知道这东西是动物吃的，却不知道这东西的药用价值。

　　“它是一味中药。也可以做野菜吃。”顿了下，沈卉又指着脚边那株青绿的地不容说道：“这个东西有治疟疾的作用，你也把它弄起来吧。那边还有两棵草乌。就先弄这些吧，其他的以后有机会再弄。”沈卉说完又蹲下身子扯那几株车钱草和马齿苋。

　　“你是医生哇？懂的这么多。”耗子一边“工作”一边搭讪。

　　沈卉笑了下，“算是吧，”

　　耗子又问道：“你重庆的啷个跑到腾冲来了？”

　　“逃难呀！你呢？你怎么也跑到腾冲来了？”沈卉其实是想说你怎么流落到腾冲来的。

　　耗子苦笑着回道：“我原来是川军27集团72军146师102团重机枪连的下士，第二次长沙会战中，跟部队打散了。之后就一路流荡到了这儿。”

　　回去的路上，耗子还采到了两朵鸡丝菇。铁匠将药草清洗了下就全部扔到了锅里煮，那两朵鸡丝菇就和那只兔子一起被烤着吃。

　　因为加了草药的原因，所以水煮的那锅兔子有点发苦，大家就先解决了那只烤兔后才吃的水煮。毒嘴吴庸在知道那些黑黢黢的续断根有强筋骨、续折伤的疗效后，一个劲儿的将它们送到了自己嘴里，也不管龙虾他们怎么取笑他。沈卉这才知道吴庸的腿并不是天生就瘸的，更知道了他渴望恢复健康的心！

　　歇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又开始在藤蔓密布的洪荒森林里找寻希望之路。东北人和铁匠走在最前面探路，道长在最后布防。耗子背着蛮牛，东北人俩小跟班胖子马大哈背着童童，歪把子背着吴哲，龙虾背着沛然和沈卉她们走在中间。东北人和铁匠带着大家小心又安静的穿梭在丛林中，往下不远的地方是奔腾的怒江。他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穿越怒江到达对岸。

　　走在最前面的东北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众人立即就势隐蔽了起来。接着，就有零星的枪声传来。又过了几分钟，三个身穿黄卡卡衣服，头戴钢盔，手里拿着三八大盖的小鬼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沈卉死死的捂住了俩孩子嘴巴，眼睛却是不由的盯着三八大盖儿上那亮闪闪明晃晃的刺刀。三个日本兵哇啦哇啦的说着就跑了过去。东北人确定就三个鬼子后立即尾随了上去。回来的时候，东北人、铁匠、道长三人脸上都沾有血迹，手里却都抱着一堆鬼子的东西。最显眼是那把三八大盖。

　　三人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东北人压低了嗓子对沈卉说道：“你不是医生吗？去给那鳖，那家伙看看，他伤了。”

　　沈卉哆嗦着点了下头，放开了俩孩子就走到了铁匠面前。小声的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铁匠笑着说道：“没事儿，就是胳膊上受了点儿皮外伤。不要紧。妹子，你那草乌好呀！还能再找到吗？”

　　沈卉看着他左手胳膊上鲜血直冒，立即就转身打开了自己的包袱，把她的旗袍撕了一块儿下来，又扯了把脚边的蒿草放到嘴里嚼烂后给敷上去。替他包扎好之后才说道：“你要草乌做什么？”

　　“今儿要没你那草乌，那三斥候还真不容易收拾。”道长在一边笑着说道。

　　沈卉不解的看着他们。“怎么说？”

　　“我昨天在刀上抹了好些草乌汁，那家伙毒性大，见血封喉。我们云南人都用它射杀熊瞎子。”顿了下，铁匠又继续说道：“那几个斥候有一个像是练家子，不过试过我的刀后也就回老家了！”

　　沈卉笑着点了下头，“那我走路的时候多注意下。”

　　众人歇息了会儿，分食了鬼子身上搜刮来的食物和水。东北人和铁匠便悄声的前去探路。约莫半个小时候后，他们满脸阴郁的带回了一个小孩和一条狗。沈卉和俩孩子认出他是隔壁的三多，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东北人催促着往回走。

　　路上，沈卉从三多嘴里得知鬼子在初四就攻陷了龙陵，松山因为其特殊的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更是在日军攻陷龙陵县城当夜就被占据。江上唯一连通东西两岸的惠通桥也早已被炸毁。江东守桥部队利用怒江天险与日寇隔江激战奋起抗击，才最终保住了东岸。使日寇直捣昆明、重庆的企图破灭于毁坏了的惠通桥前。

　　三多母亲死的早，他从小就跟着父亲上山采药下地干活儿。初三那天，他父亲本是打算带他上松山采药准备换点钱过端午节，却没想被城东的鞋铺叫去帮忙。所以，七岁的三多就带着他的伙伴---一条黑色的土狼狗四喜就上了松山采药。也是天意，初三晚上的一场大雨将他留在了山上，初四再想回去的时候，鬼子打过来了。之后，他顾不上背上的那背篓草药，撒开脚丫子就想往家跑，没想到山上到处都是鬼子，所以就被留在了山上。这几天，他就一直在山上乱转，好几次都碰到鬼子。却又奇迹般的逃脱了。

　　天黑时分，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土堆。因为忙着防鬼子，所以也就没时间弄吃的。大人走了一天又累又饿，几个孩子也饿的肚子咕咕直叫。无奈之下，沈卉又跟耗子出去了一趟，扯了些草药和野菜回来一起煮着吃。

　　铁匠看着纸包里的那点儿盐，郁闷的说道：“这顿吃了，下顿就没盐了！”

　　众人沉默着看他将纸包里那点儿盐都放进了钢盔里，又用树枝搅拌了几下就算是煮好了，沈卉和许慧敏及三个小孩子依旧是吃铁盒，其他人分享钢盔。用过“晚餐”后，三个小孩是打折呵欠就睡着了。大人们却是深锁眉头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