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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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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山要赶航班,天蒙蒙亮时就拖了行李箱离开了家。
宋屿迷糊间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手探进枕头下摸索手机,一看才五点不到,刚想再睡个回笼觉时,又听到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一下惊醒。
隔壁那谁为了躲他起的越来越早了?
至于吗?
我又不是妖怪!
宋屿心想。
他挪到窗边拉开窗帘,九月的秋天还有一阵夏天的余热,身上穿的校服还是夏季短袖,那个人的背影清瘦,隐约露出一截蝴蝶骨,然后在小巷转角消失。
宋屿一下子没了睡意,爬起来洗漱,去了学校。
教室里空荡荡的,除了零星几个赶早来补作业的,就是最后那排正在趴着补觉的江泊舟。
宋屿从位子上坐下,书包里还有路过早餐铺的买的剩下的两个包子,还热乎...
他顺手放在桌子上。
趴着睡的那个人似乎梦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不太安稳。
宋屿握着手机打字:吃包子吗?
还没发送呢,就被一阵慌乱打断。
“完了完了完了,”高赛一路朝教室狂奔,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又抓了把门框,结果在班级门口踉跄一下,他“草”了一声赶紧往里冲,一把把书包砸在凳子上,双手合十朝宋屿说:“哥,数学借我抄抄!昨晚光想着战术了,把老徐布置的两张卷子忘了。”
今天早自行正好是数学,老徐最喜欢早上随机抽取学生往黑板上重做一边,巧的是,高赛十次里有八次得去台上做。
高赛动静太大,桌上被贴着的座椅一撞,包子差点滚到地上,被宋屿捞了一把才免了一劫。
旁边的困死鬼头转了个方向继续补觉,顺便伸手遮住了耳朵。
饿死你吧......
宋屿从桌肚掏出卷子,发现高赛眼睛直勾勾盯着包子,他一起摆手,高赛之前也不是没给他带过早饭,他说:“带着一起滚。”
“好嘞!”高赛赶紧抓了试卷就开始抄,抄了半天发现不对劲,他扭头指着卷子生无可恋地问:“点哥,你的过程被狗吃了吗?”
宋屿侧头看了一眼:“这不是有步骤?”
这哪是步骤啊,如题,AD丄PE,P是DE上一点,求PE丄PD,宋屿他画了一条辅助线连接AP,迅速得出三个结论:AP//DP,P是中点,AE=PE。
迅速求解出答案。
高赛崩溃,哪有人能直接得出来的?
他无奈地说:“我知道你的分都扣在哪了!”
不管了,先把答案抄上到时候倒推吧,老徐抽人有自己的规律,高赛算是摸索出来了,越是压轴题,他中招的概率越大。
结果一传二,二传十,卷子最后回到宋屿桌上的时候,老徐已经踩着铃声站在讲台上了。
他说:“老规矩,都懂吧?”
他手里翻看着空白卷子,开始阎王点兵,点到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在黑板前面排队,宋屿那个角四个人,三个人被喊上去了。出人预料的是,这次老徐居然放过高赛,给他派了一道送分题。
陆洋是一道函数题,初来乍到的江泊舟居然被派了最后一题压轴题。
高赛做完率先回到位子上,翘着椅子和宋屿说:“真是见鬼了。”
宋屿一指禅把他送了回去。
由于讲台上排队的人太多了站不下,江泊舟在早自习后半程才上场。
压轴题上了点难度,老徐在江泊舟下笔前还特地帮他清了黑板,一共三块,他打趣道:“让我们看看新成员能用到第几块。”他侧身让开位置。
之前课件加塞做的那道大题,全班只有少数几个人做到了最后一小问,而正确答案的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中就有江泊舟和宋屿,高赛有点可惜,有一步数值有些偏差导致最终答案错了。
那道题知识点紧凑又琐碎,甚至还有点超纲,毫无疑问,江泊舟是有天赋的,有天赋的人往往都孤独,早自习前他在后门观察了半天,想到了这个方法,学生时期的人又大多慕强。
事实证明他没错,江泊舟攥着粉笔从第一块写到了最后一块,中途还换了支粉笔,黑板上的字苍劲有力。
江泊舟写下最后一个字符,看向老徐,得到后者的点头后他回了座位。
老徐开始点评:“新同学看得出来基础非常之扎实,字还写的好看,有些人啊,放假前就叮嘱了多练字,两个月下来还是没长进,高赛陆洋你俩头再低点呢?”
“还有啊,新同学的步骤写的步步到位,不像有些同学,恨不得直接跳到大结局,对吧,宋屿?”
靠。
莫名中枪的某人虽然面上不显,但是仔细观察能看到从脖子漫上来的红直逼耳后......
——
经过早自习的小插曲后,班级里的同学明显对江泊舟热络了一些,每节课下课都有几个同学组团来问他借卷子看。
陆洋手靠着椅子,对着宋屿张嘴空声说:“点哥,你位置不保。”
...
人就坐在你后面,你当他瞎吗?
宋屿没好气地说:“你要不大声点呢?”
正在课桌里找东西的江泊舟闻言动作一顿,又继续了。
陆洋转向江泊舟,双手合十作歉状:“不好意思啊江哥,没冒犯你的意思。”
“嗯。”
陆洋对冰块展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他接着说:“你数学真牛!”
从厕所回来的高赛也来掺一嘴:“太牛了哥!望洋兴叹!”
“望梅止渴!”
“夸父逐日!”
这两个人上辈子大概是某相声社出来的,一唱一和的,硬是围在江泊舟桌边聊了快十分钟,江泊舟脸都黑了,他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放桌上,然后问:“你们很闲吗?”
“靠!赵姐的课!”
这两人吃瘪差点让宋屿破功笑出声。
于是中午两个自来熟自觉半拖着宋屿在原本空座的江泊舟身边扎根。
宋屿放下餐盘的时候,抓到江泊舟眼神闪过的一丝局促。
陆洋说:“老早就想和大神坐一起吃饭了,昨天怎么没找到你?”
高赛嘴里塞着半个鸡腿,含糊不清地说:“点哥说你成绩挺好的,果然传闻不如一见!”
宋屿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过去,皮笑肉不笑地说:“吃还堵不上您的嘴吗?”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张浩一听放学铃响就冲出去占场子。约了友谊赛的一班的同学已经抱着球在门口等了,宋屿理好了包,和高赛陆洋走之前,和江泊舟打了声招呼:“约了打球先走了。”
不明觉厉的两个人也跟着说了再见,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宋屿要和江泊舟报备?
***
一班居然摇来了年级第一张显扬,这下高赛来劲了,他和一班发起比赛的那个李琦甚至还在赛前打赌。
李琦是出了名的体育脑子,他无所谓道:“赌什么?”
陆洋提议:“就学校小吃街新开的火锅怎么样?正好打完饿得能吃一头牛。”
宋屿和一班的这几个人没什么交集,不过他也无所谓,回去的话要和那谁共处一室也有点尴尬,于是答应了。
两个班一拍即合。
第一场开球,被李琦先一步抢到,在场子里跑了几圈躲开了高赛的几波夹击,和张显扬打配合,最后一个三分落框。
没热身就直接上场的几个人此时面颊微红,轻微喘着气,一班另一个人出言嘲讽:“就这就受不了了?”
宋屿认出了说话的这个人,早上路过通报栏的时候瞥了一眼,上面有他,但是没仔细看,叫计什么来着。
“你高兴得太早。”
两年的革命友谊是实打实的,他们三人的默契摆在那里,虽然张浩后面体力有些不支,四五场下来,比分咬得特别焦灼。
最后一场的时候,球落在张浩的手里,他跳起来准备投篮,被一班的人赶来拦时撞倒在地,手心磨破了皮,通红一片。
定睛一看,又是这个姓计的,他撇嘴:“这么柔弱等下不会哭吧?”
高赛伸手拉起张浩,撩起袖子已经憋不住了。
还没动手呢,一班的李琦就先发话了:“不好意思,没伤着吧?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张浩摆手说没事。
那个来惹事的已经提着包走了。
这把高赛陆洋气得不轻,宋屿皱着眉,说:“走吧,去吃。”
他们四个走在前面,去火锅店前路过药房买了消毒的工具,张浩坐在台阶上消毒,还好篮球场铺了软硅胶,在光下才发现没那么渗人,只是染了色。
四个人都没那么开心,宋屿进了店里先要了一瓶冰水递过去:“先敷着。”
一班原本的四个人,走了一个姓计的,张显扬也走了,只剩下李琦和另一个,他们落座之后连声抱歉,说这顿他们请。
宋屿指着菜单要了个鸳鸯锅,几乎把菜单上的肉菜都点了个遍,他说:“不是输不起,说好了我们请。”
他停顿了一下,把菜单递给高赛让他点喝的,他余光里始终有张浩裹着纱布的手,他说:“但是你们要小心,后面再碰上我们,你们只会是亚军。”
高赛这个胆子大的,要了几扎啤酒,带着七分大人样,举着杯子和陆洋开着玩笑活跃气氛,尴尬的气氛消散了几分。
"哈哈,听见我点哥说的了没?小心哦!"
“你们那个姓计的狂什么?我们甩他八百条街!”
“放屁!一千六百条!”
“三千五百条!”
... ...
这两个人大概有点醉了,一班的人没得着礼只能跟着举杯子尬笑。
有几分认真,大概只有说的人清楚,根据学校传统,每年九月底就会办一届运动会,谁才是冠军,赛道上见真章。
桌上坐着不喜欢的人,宋屿吃得三心二意也没怎么喝,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刷手机。
他看着微信最顶上的几个联系人,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个“J”,结果人家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朋友圈干干净净。
他在聊天框上看到“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几次,但是没有下文,他没忍住发了个问号过去。
得,又在闪了。
正巧宋南山发来了微信,大概是已经落地了,宋屿刚想问问怎么样了,结果看到宋南山发的消息,“噌”得一下站起来,拎上书包就往外跑,嘴上还喊着:“账我结了,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接着吃!”
——
宋南山下了飞机,才想起来之前有个什么事忘了说,他赶紧发微信:儿子,咱家那个密码锁啊,你记得给小舟密码顺便把指纹也录进去,爸爸这几天忙生意给忘了。
收到消息的宋屿在心里“靠”了一声,站在大街上看手机上的打车软件说预计排队三十分钟。
他在街上狂奔,和迎面而来的车灯逆行,风带起他的头发,同时甩在身后的还有理智。
学校到家大概五公里,宋屿拐进小巷大概用了二十分钟,他跑到自家小院前,手撑着膝盖喘气,他满头的汗,脸上红透了。
小院里留了一盏灯,江泊舟坐在木椅上,整个人罩在鹅黄色的暖光灯下,有一丝难以为人察觉的落寞。他握着手机一直在措辞,删删减减,可惜始终没能发出去,他看着小院子一角在晚霞中褪色又悄悄浸染夜色。
夜晚的风已经夹杂冷意了,他听到百虫争鸣里有一道不寻常的声音,他抬头,看到有一个人跑到他面前,喘着气问:“你是葫芦吗?这么会闷?养蚊子好玩吗??”
那天晚上的灯光实在太暗了,他只能依稀看出一些面部轮廓和带笑的嘴角。
江泊舟第一次笑了,和小院外站着的那个人一起笑得没来没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