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爱丽丝》靑台

6、献给爱丽丝 PART V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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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总有终结的一天。

　　你曾经很想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一天就可以到来。你觉得你厌恶极了这个世界。

　　可后来，直到遇见她，你想反悔了。你开始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日子一天天变得生动，然而你的内心一点点变得惊慌失措。你开始抗拒时间，可是你自己隐隐感觉，那一天仿佛在以光速朝你飞奔而来。

　　你闭上眼，轻轻地歌唱。歌声像录好了的音乐，悠扬婉娩。

　　可你唱不出自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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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变得越来越想知道，梁迦南的亲吻，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呢？

　　为了堵住自己的嘴。为了道歉。还是他真的喜欢自己。

　　她不敢问。

　　不敢听到“对不起那天我酒喝多了”这样滥情的借口，金子希望这样狗血的情节永远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个借酒精推托责任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所以日子一天天过，她也不闻不问，仍然是要好的前后桌关系。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依旧全年级成绩第一，每天跟着梁琦上下学，只要是关于梁琦的事，怎样他都得插一脚。

　　金子觉得很好奇，可是她仍然不问。她把一切简单地理解为巧合。

　　就像那天她好不容易找到梁琦的家门口，被买东西回来的迦南恰好撞见一样。

　　这一天放学回家，梁琦突兀地出现在班门口，突然开口叫：

　　“梁迦南，你转学吧。”

　　——“什么？”

　　——“是。”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金子和迦南作答道。

　　金子惊讶地看着迦南，对方的面孔端正不苟，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回答“你是XXX吗”这样的问题。

　　班里剩下的同学都呆呆地看着梁琦跟迦南。

　　“他凭什么！”金子啼笑皆非。

　　“Canaan，你知道为什么吗？”梁琦转而问迦南。

　　“悉听尊便。”他的声音空空荡荡，生硬而且恭敬。

　　——“我不管是什么理由——”

　　——“因为你跟她接吻了啊。”

　　话音刚落，前者的声音像被突然消声了一样止住。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有他仍然保持着恭恭敬敬站立的姿势，面向梁琦。

　　金子表情像是听了世纪最冷笑话。

　　“哈，哈哈。”她干笑，“那关你屁事。”

　　“因为他只能忠诚于我啊。”梁琦贼笑着，“因为忠诚我，所以只听我的话。我们走吧。”后半句是对迦南说的。

　　是这样的吗。

　　金子无声息地望向不远处的他。心里暗暗祈求着他不要过去。

　　他仿佛极其木然地、踩碎了一地的夕阳流光，朝着班门口走去。

　　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

　　“喂！梁迦南！你有点骨气好不好！”

　　一步一步。沉重的声响。

　　“梁迦南……不要走……”

　　他会从你身边离开，留下你一个人。

　　留下她一个人，纠缠在过往如云般繁复又单纯的日子。

　　空洞的时光。破碎的年月。

　　眼前的课桌突然之间变得冷冷清清。早上塞满书的书桌一下子空了。轻薄的尘埃在金黄色的斜阳里飘。门口空空荡荡。

　　她俯下身。

　　风中偶尔携带了一声忍不住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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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打开床灯。

　　外面的雨滴滴嗒嗒，好像自己止不住的眼泪掉得淅沥哗啦。

　　她打开窗。他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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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迦南？”她又惊又喜，然而这一幕仍然触碰了内心深处些许敏感的阴暗地，她转而沉下脸，“你过来干什么，你好早点转学了。”

　　她故意吝啬地不把半点伞下的空隙让给他，对方似乎感知到什么，一时间周遭的静默让两人的呼吸完全缓了下来，气氛竟有难言的尴尬。

　　“我不是转学……”他迟疑着开口。

　　“那、太、好、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她咬牙吐出，神色渐显明亮。

　　“……”

　　如果选择离开的话，关于你的一切都会沉下去，一直落到空间的尽头，被黑暗吞没。过往的幸福凋零，好像昙花最繁盛的时光。

　　“爱丽丝……其实我……”

　　其实我也很想跟你多呆一会儿，跟你多说几句话，陪你斗嘴，然后我们保持这样的关系，一直一直下去。

　　“骑士很爱那个乱闯进仙境的爱丽丝，可他只能对女王忠诚。”

　　爱丽丝，我真的没有办法留住时间，所以拿自己来偿还罪尤。

　　所以请让我再吻你一遍，亲吻你深褐色的瞳仁，给予我关于过去的宽宥。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试图开口打断对方。

　　雨水连绵不绝地从高空降落，顺着他的面孔滑下，在下颔处汇聚不住滴落。

　　总有一天，我会离你而去。

　　“God in his mercy lend your grace, my love.”①

　　到达你穷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彼端。没有你的世界。

　　“Let the curse come upon me.”②

　　他在一瞬间面孔变得僵硬。

　　她徒然产生一种无言的惶恐，不可预知的未来将她笼罩在深深的无力感之下，心被尖锐地撕裂，不留余地。

　　她期期艾艾地想要询问什么，却被他凶狠地拉进怀里，用这般苦痛的力气诠释那样隐忍的谎言，一点一点被啃食得只剩骨头，欲以磅礴之姿浮出水面。

　　他竭力隐藏的不敢言明的真实，她不想知道。所以她只能选择接受那钝重的疼痛，是他想要留下的痕迹，烙下了再不消失。

　　“我爱你。”她茫然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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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 “God in his mercy lend your grace, my love.”
　　意为“愿仁慈的上帝予恩惠于我的爱。”
　　与②一同改编自英国著名诗人阿佛烈•丁尼生（Alfred, Lord Tennyson）的“夏洛特女郎”（The Lady of Shalott）一诗。诗中的女郎夏洛特(Shalott)因爱恋骑士兰斯洛特(Sir Lancelot)，划船离开小岛找寻真爱，最终因诅咒死在还未驶进城中的船只上。

　　② “Let the curse come upon me.”
　　直译：“就让诅咒降临我身上罢。” 意思差不多就是“我已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