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墨色如白昼

9、抑制剂

　　“哦，你是分化了？是要alpha的还是omega阻隔贴？”药剂师问。“像你这么小的孩子还得买抑制剂。”

　　“alpha的。”暮光说。

　　“学校里应该专门开过课题，简单的和你们聊过ABO的一些常识吧。”药剂师问。

　　“呃。”暮肖下意识用眼睛偷偷打量了一下旁边的暮光，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每一个课题他们都翘了出去打篮球，鬼知道这些，眼睛转了一圈。“你给我们拿阻隔贴出来吧。”

　　“想要什么味道的？”药剂师问。

　　“无味，便宜。”暮光收回视线。

　　“那就拿医用阻隔贴吧。”做药剂师的也是一位刚刚毕业的小姑娘，她说完就从柜台里出来在后面的一排架上拿了一袋用蓝色字写着医用抑制贴的透明磨砂袋出来。

　　“一百个，五毛钱一个，一共50元。”小姑娘说。

　　“这么贵啊！”暮肖忍不住惊讶。“小姐姐你别看我们是第一次来，所以坑我们吧？”

　　“诶呀，你这么说话的？我也是给人打工的，钱也不入我口袋我没必要骗你。”小姑娘奇怪的看了一眼暮肖。“50元也觉得贵？这已经是最便宜的。”

　　“我买了。”暮光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钱。

　　“啊，这个贴虽然是医用，但也不是很好，有时候贴胶不严或者是你的信息素太浓郁贴了也是没有用，毕竟便宜嘛。”小姑娘一边收钱一边好脾气的好声好气说。

　　暮光看着袋子里的纱布样式的贴纸，无所谓的说。“反正贴了就行。”

　　这个时候店里又进来一个人买东西，小姑娘在旁边询问，暮肖悄悄的说。“老大，你知道贴哪儿吗？”

　　“脖子？”暮光迟疑的说出来，他也犯难，开课讲题的时候他都在睡觉，隐约听到是贴在脖子上的，至于是脖子哪里，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睡着了。

　　看着小姑娘清闲下来，暮肖转动一下眼珠子说。“第一次我们上手不熟悉，你能给个正确的示范吗？”

　　“好啊！你转过头去我给你贴上。”小姑娘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稍微厚的阻隔贴踮起脚尖给暮光粘上，腺体被人轻柔的触摸，温柔的按下。被人抚摸最脆弱的地方，alpha产生本能的警觉性。

　　暮肖一直搭眼望着，原来腺体在脖子的下面凸起椎骨上一点，搓了搓手指头，一声不吭的牢牢记下。

　　阻隔贴贴上脖子后，围绕在暮光身上的紫檀木香突然静止，身上的信息素不贴近身体是闻不到了，身体一瞬间轻松了下来。

　　“好了，你是第一次，那你得买抑制剂。”小姑娘说。“因为你们年纪比较小需要用到抑制剂来度过易感期，有女朋友吗？易感期的时候没有抑制剂会很危险的。”

　　看着小姑娘稍显担心的目光，暮光想到暮程秀，喉咙上下滑动，动了动手蜷缩着手指头。“那抑制剂怎么买？”

　　“最便宜的50块钱五支，往上点儿的就是100块钱五支，你们是学生，可能没那么多钱，但我还是建议你买100块钱五支的。”

　　“这么贵啊！”暮肖忍不住咽了一下唾沫，小心肝颤抖了几下，简直比割肉还疼。“老大我就只有五十块。”

　　在他们窘迫的神情上，这个药剂师小姑娘好像看出了什么，带着怜悯的心态耐心的给他们分析。“抑制剂不像阻隔贴，太便宜的有很多副作用，对你的身体不好，虽然不会造成不可逆的结果，但有的时候身体会抗拒比较劣质的抑制剂，比如会陷入假性发情，信息素缭乱。而且alpha和Omega不一样，抑制剂一年一针至二针，五针就是五年，还是稍微对自己好点儿。”

　　“那打那儿？”暮光眼睛看着大包的抑制贴问，避开她那堪称可怜的眼神，他不认为出生在安遥乡有什么不好，穷是穷点，但是活的舒坦，记忆里也是美好的。药剂师的眼神还是有那么一下戳痛了他的心，酸酸麻麻胀胀疼疼，五味杂陈。但现实是因为穷，别人的目光都带着怜悯和习惯，已经习惯这个地方的人都是穷人。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唯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读书不好的，注定会被一章盖定，一生也就这样碌碌无为的过下去。

　　像暮光这样的人就是注定看不见外面的花花世界，偏居一隅的呆在这里。

　　“打在手臂的血管上。”药剂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斟酌一会还是小声的说。“其实你可以给我你的医保卡，这样更加便宜。”

　　“我没有带。”暮光垂下眼睛，从口袋里再掏出100块。

　　小姑娘也再没有说什么。暮光拿起药品就出去，暮肖跟着他。出了药店扑面而来的全都是空气中弥漫着的热浪。

　　暮光单手拿着药品袋，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暮志明这个学期给了他300百块，花了150买阻隔贴和抑制剂，给秀秀买了一瓶饮料，现在还剩下147元，看着暮肖站了一会儿就哗啦啦的流汗，热的跳脚。他动作稍显迟疑却还是说。“要喝饮料吗？”

　　暮肖傻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喝，饮料，越喝越渴，也没什么好喝的，我们还是回宿舍喝水吧。”

　　宿舍里只有温水和热水，喝起来索然无味比不上安遥乡清冽甘甜的山泉水。

　　“我渴，我喝。”暮光看他一眼说。他在旁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两瓶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冻饮料，一瓶是葡萄味的饮料，一瓶是柠檬水。

　　暮肖看一下就明白葡萄味的是给暮程秀，他心里一直压抑着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走回学校，他本来就壮实，身上的汗也流的比别人多，而且喉咙干渴灼热快要冒烟，只能咽几口唾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心里默默的打着响鼓，回去就能喝水了。

　　暮光喝了一口就怼到暮肖的眼前。“不好喝，你把它喝完吧。”

　　暮肖抬头，鼻头稍微酸了一下，暮光在照顾着他的情绪，他是那个真正不爱喝饮料的，他买的还是暮肖眼馋手不动的柠檬水。

　　被人看不起，买不起一瓶三块钱的饮料，才50块钱的东西就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夸张，大惊小怪，自卑，难堪，别人可怜目光下的懦弱。暮肖鼻头酸涩，眼睛里涌现了一些泪花，吸了一下鼻头伸手接过。“谢谢老大。”抹了一把眼泪，心理涌现出许多不甘，就像这烈日下的太阳灼灼燃烧着皮肤，热烈，滚烫，持久，烧出一颗心百般煎熬和越涌越烈的不甘于人。“老大，我们一定要赚大钱。”

　　暮光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他的肩膀语气调笑。“怎么不喝？嫌弃我？秀秀都没有嫌弃我。”

　　“等会儿回去和阿尚平分。”暮肖脸上的神情已经平复，不甘心的又重复这句话。“老大，我们一定要赚大钱。”

　　“好了，挣钱能有那么容易？”暮光眯着眼睛看着被太阳烘烤的扭曲的街道景物说。

　　两人进学校却没有去教学楼，反而回宿舍。宿舍一共有两栋分男分女，暂时还没有按照ABO性别分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去三楼，一至三层楼是小学部，三楼往上四层是初中部。

　　小学部的演讲课早已完结，还没有正式开学三楼的走廊上尽是走来走去的小豆丁芽菜，看见两个高大的初中部学生不由自主的偷偷看了几眼。

　　推开305宿舍，暮光巡视了一番宿舍，八人寝的宿舍里或坐着或躺着或站着有那么六个人，屋顶上两扇风扇开的最大。

　　“暮程秀呢？”暮光冷着一张脸开口，他的脸出众，一眼就能让人过目难忘，但是他却又长得极具攻击性，即便见过许多次，也仍然让人犯怵。

　　几个人围在一起吃西瓜，那几个西瓜挺小一个，肉看起来却又红又脆。剪着西瓜头瘦的伶仃的学生抠了一下西瓜皮，在强而有力的注视下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弱了几个分贝。“他在里面洗澡呢。”

　　“学长，要吃西瓜吗？”另一个戴着笨重眼镜的小学生也说了话，眼睛却不敢直视这边。

　　“弄一个出来。”暮肖擦了一下额头，额头的汗就如同雨点般洒落在地上，毫不客气的，大大咧咧的说。

　　戴眼镜的就抓着一个大西瓜，像抓着一颗地雷靠近引爆中心，慢慢吞吞的走出来。“学长，给。”

　　“谢了啊。”暮肖伸手接过，笑眯了他那一双小眼睛。

　　暮程秀从冲凉房里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白皙娇嫩的皮肤透着一股红晕，嫩红的嘴唇柔软泛亮，一双浸过水的眼眸像琉璃珠子温润透亮又被阳光折射出色彩。

　　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和亚麻阔腿裤，暮程秀看见他嘴角弯起一抹笑容，把毛巾搭在上床的护栏边高兴的走出来。“哥哥。”

　　宿舍里的人有意无意的偷偷看出来，暮肖似笑非笑的扭头看过去，引得几个人集体扭头。

　　暮光把手中的饮料瘫在暮程秀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冰山融化般渐渐消融，眼角凌厉的线条柔和下来，说出口的话也温和有力却又不僭越，骨节修长的手揉了揉他的湿发。“要快点喝，不冰就不好喝了。”

　　暮程秀伸手接过，眼睛却看着他拿着的那一袋药品，脸上的神色不安，稍显紧张的抿嘴。“哥哥不舒服吗？”

　　“嗯，有点儿。”暮光垂眸看了一下袋子，众人的目光下克制而又收敛，转眸看着暮程秀，只是轻轻的说。“那你什么时候安慰安慰一下我。”

　　暮肖站在旁边听着，尴尬爬满脸上，红晕渗透耳朵，热的他笨拙不着章法的搓了一下耳朵，只能一声不吭的当没听到。

　　暮程秀打开葡萄味饮料，抬手就举到他的嘴唇上，声音清冽得像安遥乡那条永不停歇的甘甜山泉水。“哥哥，你喝一口。”

　　暮程秀可爱的皱了一下鼻子，眼睛小心翼翼的，湿漉漉的看着他。“开学典礼后有时间。”

　　暮光不喜欢喝饮料但还是喝了，因为是暮程秀喜爱之下的讨好，看着他的眼睛暮光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语，而且他喝了饮料，暮程秀再喝，他们两个就算是间接性接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放肆的接吻，这种隐秘的，独属于两个人的旖旎和缱绻在心脏上逐渐发酵，填充着另类的满足感。

　　暮光喝了口后把饮料给暮程秀，看着他慢慢平复下来的心情，手指有意的擦过嘴唇摸了摸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句。“我回去了，有什么事记得跑上五楼，我一直都在。”

　　回到宿舍，暮尚城还在上床写着东西，暮肖握着柠檬水敲了一下铁质护栏。“兄弟？要喝吗？”

　　暮尚城脑袋从护栏里伸出来，就那么静静的瞅着他。“倒我杯子里。”

　　西瓜被分成了七块全宿舍的都有得吃，暮光吃了西瓜又喝了一杯温开水才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看着床板。

　　暮程秀在宿舍里才吃完西瓜头递给他的西瓜就爬上了床看老师递给他的演讲稿子，他被选为主持开学典礼的男主持人，另一个女主持人是初一的鹏施妙，这是他第一次登上舞台，所以犹为慎重和紧张。一丝不苟的逐个逐个字去理解，认真的小声重复的念叨着主持内容。

　　明天就要和女主持人彩排了，稿子的内容反反复复在心中琢磨，他还是有一点怕，怕上台的时候看见底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紧张结巴。

　　西瓜头从冲凉房里出来，大大咧咧的跨坐在椅子上。“阿秀要我说你也别那么认真，大概理解演讲稿的意思就那么可以了，主要还是放松。”

　　“对，克服别人的视线。”戴眼镜的啃了一口西瓜，囫囵吞枣的咽下去后急急的发音，一下子就把他给呛的面红耳赤，不断的在咳嗽。

　　“你把我们当做观众在宿舍里演讲一遍呗。”脑袋被剃成光头，坐在上床翻动小说，他给暮程秀提了一个建议。

　　暮程秀稍显羞涩和腼腆，脸颊热热的，想了一下。“好，你们听着也给我一些建议。”

　　开学典礼大会这天，天气不怎么好，乌云压着升起来的太阳，阳光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折射到大地，风吹着升起来的五星红旗发出飒飒的风声，椅子搬动的碰撞，刮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暮程秀站在后台稍显紧张的搓了搓手，手指渗出来的汗湿润了一点演讲稿，眼睛也紧紧的看着演讲稿，鹏施妙显得比他放松许多，她已经是第三次上台，一直在鼓励暮程秀放松心情。

　　鹏施妙画了淡妆，整个人显得异常清纯甜美，暮程秀只是画粗一点眉毛上了浅色的口红。

　　“八点零六分了。”鹏施妙说。

　　指导老师小跑着到后台。“准备的怎么样？”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鹏施妙拿着演讲稿给暮程秀扇风。“放松，就当下面坐着的全都是萝卜头，不要那么在乎。”

　　“好了，主持人现在上去！”指导老师在后台。

　　鹏施妙走上去，麦克风播放出来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落落大方又不失清纯俏皮。“新的一个学期到来，相信大家都是以期待的神情迎接。”

　　他站在后台，从缝隙里往外看，偷偷的看，就像在看一个与众不同又光芒万丈的世界在向他打开，舞台上的荣誉和勋章就是打开五光十色的世界的潘多拉钥匙。

　　鹏施妙自信又充满朝气蓬勃的样貌让他羡慕以及深深刻在大脑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脚踩在红色地毯有那么一会儿不真实的发软，微微睁开的琉璃瞳孔倒映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紧张倏一下涌上心头，大脑一片空白。

　　暮光坐在高年级最后一排，高大挺拔的身材鹤立鸡群，一排排矮的脑袋里一眼见中，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骄傲，唇角微微上扬，暮程秀看着他内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抿唇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容。

　　教计算机的程老师也兼顾着校园的摄影方面，他在前面举着笨重的摄影机把暮程秀这小小的动作给照了下来。

　　站在舞台上的小少年明眸皓齿，唇红齿白。暮光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天空上的乌云好像越来越暗，咄咄逼人的压着校园一方天地的天际线。风吹起校园内的落叶，人群之中的喧嚣，广播室的扩音器，一瞬间在离他那么遥远，站在舞台上的暮程秀像遗世独立的百合花，坚韧的开出花蕾迎着风雨绽放独一无二的美丽。

　　典礼解散后，两位主持人回到幕后，主持老师毫不掩饰的夸奖。

　　黑云也层层叠叠的压下来，风呼啸着把树叶转向天空，密不透风的云层炸起一声声雷鸣，急骤雨像一朵花砸在地面，又快又猛烈砸的人措不及防，砸在皮肤上，还有一股麻痹的疼痛，乌泱泱的人群开始有一点乱，但是在老师的引导下向着教学楼一涌而上，像密密麻麻群居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