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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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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停下来,站着旁边,然后正好目睹他晕倒的全过程,嘴唇泛白,两眼无神涣散,身子禁不住热烈的太阳和焗闷的天气一般颤抖。
晕过去只用了仅仅一分钟,人群悉悉索索捂着嘴在那说话,你推我赶的问。“谁认识他呀?哪家老人呀?”
“不知道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咋知是谁呢?”
“要不要救呀?”
“救啥救!讹上你怎么办?”
“这年头没个百来十万,谁敢救呀?”
17年的时候马路小伙救老人反被老人家人讹上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席卷全中国。现如今绝小一部分人的自私自利,弄得善良之心也变得冷漠。
暮光无意识蜷缩手掌里的300块,有细腻绵密的热汗激发出来,他走上前把这个体型稍瘦精神已经接近恍惚的老人抱起来,冲开人群跑到镇上的诊所里。
暮肖坐在不远处的农业银行门口台阶上,把薯片咬的嘎吱响,沉默半响后才叹气。
老人坐在椅子上,干瘪的嘴唇终于得到水液的浸润,他花白的头发不浓不疏向后梳着,整齐的头发透着年轻时的严谨和严肃,露出的额头带着三道深深的抬头纹,一双眼睛阅历千帆,现如今只剩疲惫不堪。
“我有三高。”老人对着医生说。
“好的,我知道。”
点滴瓶挂上,液体缓慢流动,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热烈的太阳烘烤的这个狭小的地方人声鼎沸,有小孩扎针哭闹,有老人急喘咳嗽,有年轻人捋鼻涕。
颤抖着手接过水。“谢谢。”
暮光顺势坐在他旁边。“我等会儿就走,你家里人的电话多少?”
老人白皙又树虬的脖子滑动,咽下一口水。“我只有我孙子的电话。”
“那行,你就告诉我,我联系他。”暮光好商量的开口。
“谢谢你啊!小伙子,真是个好人。”老人枯稿的手温暖又炙热下意识以长辈的语气拍了拍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
暮光出去打电话,回来坐下。“得等许久点,你孙子在云海,一会赶过来。”
一杯水喝完,暮光再给他倒了一杯。“老伯怎么称呼?”
“我姓商!”
“您是从城郊养老院出来的吧?为什么呢?”暮光翘起二郎腿看他穿在身上的病装,双手握拳,摆于胸前,认真的问。
“我孙子已经许久没接我电话,想他啦!偷偷跑出来。”商伯咳嗽一声,又笑眯眯的开口。
“他们老是说我要修养修养,养老院住的我不开心啊,想回家住。家就在政府后面,还有那么两千米就能回去啦,结果才走那么几步路就不行,老咯身体不中用,我孙子说这个星期六就过来看我,结果还是放我鸽子,我都等到晚上十点都没见着他,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你几岁啊?”商伯像小孩子一般埋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我觉得你这个孩子挺真切,我孙子都没有那么认真听我讲话。”
“我23。”暮光说。
“哦,我孙子比你大两岁,就是性子不太好。”商伯好像许久没逮着一个人说话,很快又窸窸窣窣的聊起来,暮光沉默认真的充当倾听者。
“我养了一只画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养老院的饭菜太难吃,又有人看着,真是难受啊。”
“身上的衣服太难看啦,穿着难受。”
“都是为您好。”暮光出声。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我能就只是这样抱怨吗?”
“我孙子还没来,你带我出去吃一顿吧,我想尝尝别的味道,钱呆会他会给你。”商伯嘴馋,眼睛看着窗户外面对面临街的小铺开口。
“不行。”暮光想也没想拒绝,看着老头失望的耸拉眉眼后又缓和声音。“我爹做菜不错,我叫人拿过来给你尝尝。”
暮光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晌午,从外面吹进来的风热得轰人,老式的电风扇在头顶吱呀乱叫,缓慢的扇动。
“好啊!”商伯又一下子开心起来。“青椒酿肉,梅菜扣肉,白切鸡。”
暮光点头出去,商伯看他出去又不高兴了,拉着他的袖子问。“小伙子,你又要去哪里?”
“去上个厕所。”暮光低声说,手却插进裤袋里摩挲手机。
成林送保温桶来已经12点40分,老头早已饿的肚子咕咕叫,没啥力气的歪头在椅子上。
暮光拿饭菜进来,香气就在二楼空间里蔓延,商伯耸着鼻子拿过饭桶,刚出锅的菜冒着热气和香气,纯瘦肉的青椒酿肉,西兰花洋葱鱿鱼,纯瘦肉红枣山药汤。比较清淡的酱汁挂着菜,看起来那么垂涎欲滴。
商伯吃饭尤为板正严谨,慢慢的慢条斯理,身上带着的蕴养一下子就被板正的身体给激发出来,一个人干完整个饭桶,吃到最后意犹未尽。“这肉好甘甜。”他说的是青椒酿肉。
“可以吗?”暮光问。
“嗯,满意极了。”商伯吃饱喝足。“下次我来你家。”
“欢迎至极。”暮光双手交叉放在腹肌上,微笑着一字一句说。
下午的太阳热烈让人想大睡一觉,暮光看着他吃饱已经俨然有想要昏昏欲睡的模样,把最后一大瓶挂水按慢,静静坐在旁边玩手机。
笔挺的黑色西装,碎发全部捋到脑后,身高足有189的男人压迫感十足,脚上蹭着表皮纤尘不染的真皮鳄鱼鞋,一步一步走过来,劳力士手表在窗外阳光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浑身昂贵的头面与这里狭窄又落后的空间格格不入,仿佛天鹅落入野鸭群。
商贯中站定在自己爷爷前面,呼出一口急躁的气,这老头也太不省心,养老院那么多个人盯着还是溜出来,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在谈合同,一眨眼不到的功夫自己就徒步一公里回到镇南,腿脚功夫还是那么了得。
视线偏移,转而挪到暮光的脸上,陌生却又熟悉。“是你。”
“嗯,没想到是商哥。”暮光开口。“你爷爷啊!他晕在路上,我恰巧经过搭了一把手。”
“谢谢。”商贯中浑身松懈,紧了紧身上的西装,扫一眼老头还抱着的红色保温桶。“你吃饭了没?出去喝一杯?”
“商伯怎么办?”暮光开口。
“我助理看着,不会出事。”商贯中看了一眼手表回答他。
这个时候商伯迷迷糊糊之中醒过来,一睁眼看见自家的孙子就高兴。“贯中来看爷爷了?”
“待会再和你说。”商贯中开口。
“贯中啊!爷爷不想住疗养院,想回家,想去他家吃饭,他爸做菜太好吃了。”商伯睡饱又开始絮絮叨叨。
“好了,我知道。在这坐着,待会陪你回家。”商贯中扭动一下整齐的领带,让脖子能轻松的喘口气,他的助理泊好车后,已经上来正站在旁边。
暮光跟在他后面一起走出诊室,不急不慢的开口说。“爷爷他只是太孤独,想你和他多说点话。”
“我每天忙的跟个驴似的,哪有时间陪他唠嗑?”商贯中皱着眉头神色疲惫,反问。“我记得你之前借钱开砖厂,你开的砖场怎么样?”
暮光苦笑。“也就那样。”
两人坐在小型饭店里,熟练的开始点菜。“喝啤的还是白?”商贯中随意的开口。
“啤的。”暮光说。
“我一家其实已经不在镇南,不过人老就念旧,我爷爷回来享晚年,一年也会回来那么七八次。”商贯中开口。
“现在在哪高就?”暮光开玩笑的问。
“在云海,我爸是云海政府里的工作人员。”商贯中随意的扯了扯领带,黛蓝色的领带被他放在桌上。
“之前成林说跟着你?”
“嗯,混得不行。”暮光举起啤酒喝一口,无奈摇头低笑着。“都快掀不开锅了
“最近上面有意让这边发展起来。”一盆油焖大虾被端上来,商贯中随意的用热茶烫洗筷子。
“嗯。”暮光喝水的动作停顿,抬眼看他。
“镇南至洛城,其中山利和不丹还有康灿因为临河,河的尾端又泊着尖沙咀,政府打算在康灿建临海港口,这五个小城镇被重点划入经济区。是最新收到的信息。”
商贯中把这个重量级财富密码消息透露给他,那么随意平常仿佛看不见哗啦啦的红钞票,这个消息是还暮光的情,毕竟始终不在同一平衡线上,于他而言,平常的事儿对于普通小商人那就是天上砸钱,地上捡大饼。“再过一个月消息就会涌出去,房产商闻着味就会蜂拥而至。”
暮光敛目喝水。
他自然明白商贯中的意思,但他想要鱼同样也想要珍贵无比的熊掌,他的目标不是这些小蚂蚱肉,这么好的相遇当然不是偶然,遇见商贯中,抓住商贯中,他要牢牢坐上商贯中这条大船,他想一个晚上才明白为什么会一点风吹草动就扛不住垮掉,因为和他有交集的都是些小生意人,混的圈子同样也是个小圈,赚的钱也都是蝇头小利。他爬不到顶端看不见云端的天空,就算往死里继续造下去也始终只会在中产阶级里打滚,想要真正站起来那就得去接触云端上的人物。
而商贯中就是他打开云端大门的钥匙。
他听完,已经思虑接下来怎么走,同样漫不经心的给他自己得到的消息。“我听到风声,因为安遥乡新兴旅游项目基地已经开始集资,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成旅游区。”
商贯中脱下外套捋起袖子,露出白皙有力的修长手臂,听完筷子搅拌茶水的动作停顿,皱眉抬头看向暮光。“什么时候?”
“已经开始了,我是安遥乡的,入乡里的那条大道都已经种上紫荆花。”
商贯中垂眸暗自思索。“不是才刚开始吗?我父亲都没有收到消息。”
“是广绣高市长下的标,上个星期五。海天承包,现在只差集资。好像是响应国家号召旅游业发展吧。”暮光夹了一枚大虾,送进口里慢慢咀嚼。“不过就是披了一层皮,目标还是为了竞选省长做点丰功伟绩,毕竟是北方过来的。”
商贯中沉默下来,眼眸看暮光定定思虑,然后又笑了笑,吃了一片甜洋葱。“我爸是云海市长兼任常委书记,位置已经坐了12年,因为安遥乡整体综合评估不怎么样,放弃后选择了不丹。”
“你去过安遥乡吗?”暮光喝一口啤酒,苦涩慢慢在嘴里晕开,顺着喉咙滑下渗入心脾。“不丹注定比不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暮光品尝着啤酒渐渐消散的尾调,慢慢的开口。“其实,不丹有一样东西是安遥乡比不了,而且能拿到中央旅游局的盖章文件。”
集资都已经准备充当了,那就证明已经打通所有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差一纸文件走个过场,什么事儿能够将已经注定成事实又扭曲翻盘?商贯中实属好奇和期待。
“是什么?”商贯中夹了一块鱿鱼条进他的碗里,抬头彬彬有礼的询问。
暮光看着啤酒罐外围滑下的金黄液体,这些决策者选择一个地方考虑的是价值和未来净值,而他受许多因素影响,目光并不怎么长远,再次为自己是底层人内心感到苦涩,他这个样子怎么才能触到暮程秀,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暮光收敛情绪,半开玩笑半掫揄。“你们都不清楚不丹,是怎么选择的?”
商贯中不理会,只在乎上一个问题。“当然是各方面权衡利弊综合的选择。”
“不丹有五个村,进入的出口有一个大湖泊,这应该是你们选择的主要因素。”暮光开口语气透彻,语速不急不缓,慢条斯理中又稳中有度。
暮光一直在掌控话语走向,不过他也不在乎,和暮光说话还是挺有趣的,经常掌握话语主导权让他在说话期间异常关照他人,现在放松下来,慢慢的跟着也不错。商贯中内心被触动到,重新打量一番暮光。
“我爹娘结婚时曾去过不丹,不丹有个村落叫罗寨,里面有个五年一节,叫娘椤,这个时候在外公作的年轻人都会回来,会走过村落后面废弃的高脚楼,山上有一条很长的青石板砖,刮开山上遮挡的那些藤蔓,是一整面连绵环绕全山的集字碑,最早的文碑大概在一千年前。”
“嗯?我回去核实一下。”商贯中和他碰了一下,喝一口啤酒。
“现在中央推行弘扬文化方针,如无意外集字碑这么有历史含蕴的东西会被重点关注。”暮光开始手剥龙虾。
“不过我爹还随口提了个意料之外的小惊喜,青石板砖的尽头盘旋着一棵大树,是金丝楠木。我爹还扳过一小撇给我娘做木钗子。”暮光想起往事就觉得好笑。
“好东西啊!”商贯中也笑起来,两人的眉眼之中不约而同闪烁同一样的情绪。
贴桌的玻璃墙被敲响的声音很沉闷,扣扣扣的,缓慢又坚定。
两个人抬头就看到站在玻璃窗外的人,是张默,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休闲服,只不过周身的嚣张气焰被压了下来,变得成熟稳重。
商贯中咧嘴露出白牙,冲玻璃窗外的人笑。“好了好了,现在就走。”
“伯伯吵着。”张默声音沉闷,但这玻璃并不隔音还是传进来。
“这是我名片,电话联系。来云海好好谈谈。”商贯中拿起西装外套放下黑色名片硬卡就离开。
暮光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碗,过许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伸手拿起卡片仔细看一会还确定不是工作用的,是私人名片。
过了大概十分钟暮肖和成林才走进来,满桌的菜两人吃了个饱肚,结账时才知道商贯中已经支付。
两个星期时间商落英严肃考察不丹,而开发安遥乡旅游基地的文件也下来,商落英破釜沉舟一把,把手中的资料和题材上交中央文物局,通过文物局在中间搓泥搅和,沉寂许久的中共中央旅游局文件下来,中央文物局下南方考察不丹集字碑历史文化古物轰动广央省,消息一经开放当天就上广央新闻。那一整座山环绕的集字碑,历经他的沧桑岁月和风雨无阻终于重见天日,这场文化比拼的火热的热度和好的评论是鉴定不丹未来旅游发展的前提,二个月后,长达三个月的评审结束,商落英上位,首都把南康市现任市长高闻龙调回去,这场声色风云突变的追逐终于落下帷幕。
安遥乡的旅游基业被迫停止,不丹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地貌改变,暮光也捡到精心设计的泼天富贵,不丹新开发旅游基地承包商落到了他的头上,从中标会回来就开始开工。
彻底上了商贯中这条船后,暮光才真正打开眼界,认识许多政界新贵和平时不露声色的生意人,商贯中母亲娘家是做房地产,他父亲以前是云海市市长,因父亲关系商家房地产普遍集中广央省。现在商家想把房地产做到辖属于南康市后半段的镇南,暮光就成了材料供应商。
上流社会的圈子遍布所有领域,同样又狭小得很,一个人就能承包许多赚钱渠道,南方的铁桶北方捅不破,两方便维持诡异的平衡线继续交缠,暮光开始在上流圈子频繁出现,肆意游梭于金钱和权力之间,其间认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官,他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暮光相信他会越涨越高,逐渐能和京城商氏平起平坐,随着权力欲望的蓬勃,心中无处发泄的爱意也在心中肆虐飞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