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江山》盛恩

10、寿宴

　　沈府热闹得很，我跟着两位公主一同进了门去。阿姐看到我的身影也顾不得祖母身边人的阻拦直直的过来找我：
　　“宁儿，可累了？”
　　“不妨事，公主带我休息了。”
　　阿姐见了礼，安定仔仔细细的瞧着沈星如，母亲派人来唤她过去，我不留她。沈星如走了过后，我捅了捅安定的手问她：
　　“怎么了，盯着我阿姐”
　　安定目光倒是一直追随着我阿姐，我摸不着头脑，凌阳也不知道为何，只听她喃喃道：
　　“你阿姐好熟悉”
　　“……”
　　我只当她曾看到过与阿姐相像的人，并未放在心里。
　　公主的到来自然是天家的恩赐，我坐在席面的角落里，跟着他们给公主行礼。凌阳看着我在角落里默默的吃着东西她想过来作陪，安定及时拉住了她。安定是个聪明的。
　　“听闻老夫人大寿，母后恰巧为国祈福不能赴宴，皇兄命我二人前来祝寿，望老夫人身体康健。”
　　祖母谢过了天家的恩赐，她盯着安定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对我不曾有过的温柔。我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老身还未见过公主尊容，今日可能细细看上一看？”凌阳看向我，眼里满是不解。我也不明白，人家一个公主她急着看什么？
　　安定提着裙摆上前蹲在老夫人身前，将头轻轻靠在我祖母膝上。我祖母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姑适时的上前为祖母添茶：
　　“母亲，喝茶”
　　“幺女，你看看公主，多好看啊”
　　他们后来说的什么我不太记得，在宴席里看到了谢时闻，他一个人不知喝的茶还是酒。
　　别过眼，我将桌上的点心给商路包了两块打算待会给她留着，却不想被沈雨桐看去了。
　　“堂姐怎的要用帕子留下那糕点，若不够吃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就可”
　　瞧瞧，这是个什么嘴脸？我并不想搭理她，今日宾客众多我不愿毁了沈府的名声。沈雨桐自然知晓祖母不喜我，只不过我并不明白我与她本无冤无仇，怎的次次都想着要启儒我？
　　“堂姐莫不好意思了，妹妹这桌上的点心也给你”说着竟真的要给我送过来。我扫过小姑，她并没有要管的意思。父亲母亲在堂外照顾着客人，应当是不知道里边的事。
　　沈雨桐走近我，将手里的点心递过来，柔柔的让我吃。我看了她一眼，脑子里思索着该如何周全的解决此事。
　　“雨桐给的你就吃吧”
　　祖母的话让沈雨桐更加得意，我接过她手中的点心，想着息事宁人，可惜，这个没脑子不愿意走：
　　“堂姐莫不好意思了咱们是姐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这是沈府，不是卫国公府”
　　我这话压低了声音，沈雨桐脸上的笑僵了一瞬，然后又扬起嘴角：
　　“祖母也是你的祖母，你总该恭顺的”
　　是吗？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很乐意她吃瘪，到我知晓沈雨桐总是喜欢用些拙劣的小把戏，所以我学着她的模样抓住她的手，借她的力摔倒。
　　酒杯的破碎引起了好些宾客的观望，我不介意将刚才撕裂了的伤口露出来，毕竟这个时候，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不出我所料沈雨桐自然受了罚，只不过是责罚她被我的小伎俩所害，是因为她的愚蠢。
　　你看啊，如此简单的一个小把戏就可以让人被责罚，我没想过要主动害她，被动了我自然是要保全自己的。
　　这冬日当真是长的，商路早早的带着我回了房内休息，说的是旧疾复发。我早早的离了席自然也不知晓后来安定酒醉之后去了厢房歇息。
　　我祖母对安定倒是极好的，她对皇亲国戚一贯都是好的。凌阳来我房里说着我祖母对安定的上心，也对我的处境颇为同情。
　　“你家老夫人倒是十分喜欢安定的，你叔伯家的小公子哟，可高兴了”
　　我笑笑不做回答，祖母想来也是想搭起安定这根线了。凌阳自小长在宫里，收到的宠爱远比我能看到的，所以性子天真烂漫，也不甚在意她身后的事。
　　想来凌阳说让我去伴读祖母应当是不乐意的，碍着皇家的面子她自然是不敢多说什么。凌阳躺在我身旁，离了好些位置，她问我：
　　“你可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姐，挨着这么重的家法居然好的这么快”
　　我转过身悠悠道：
　　“谁愿意当小姐？我宁愿上战场杀敌！”
　　这话我倒不是乱说的，我幼时的骑术源自苏将军，后来去了冀州也不曾拉下。苏将军甚至还给我找了顶好的师傅教我习六艺。
　　凌阳不由得感叹我的志向远大，她却说她也不愿当公主，公主太烦闷了，婚事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我撇撇嘴：我见的好多嫡小姐都嫁给了不爱的人。我们沈家的婚事应当不会太难说，毕竟背后有个卫国公府。
　　“凌阳，上次同你相见，怎么瞧着你对那宋大公子…”这话我挺久就想问她的，毕竟宋大公子生的俊俏，也有才学，京城好多姑娘都芳心暗许。
　　“你说宋锦良？”我点头，她唉声叹气我便知道这事不简单。
　　“母后有意让我同宋表哥相处，可你也知道表哥他身子不好…”
　　“……”
　　宋锦良身子不好我倒是忘了。当朝的太后是宋家国公的堂姐，倘若凌阳真的与宋锦良成了婚，那宋家真真的就是有泼天的富贵了。
　　我不懂京中贵女的婚姻不自主，也不明白和相爱之人分离是个什么滋味，但我想那种感觉肯定不好受。我们这些世家女子身上肩负的从来都是家族的荣光，有时候我会庆幸自己被带去了冀州，甚至庆幸自己有坏名声在外。我定是要去战场杀敌的，我想。

　　谢府
　　谢时闻多喝了些酒，这会子正捏着自己的眉心，看起来醉的厉害。暮书早早的备了醒酒汤，谢时闻接过来快速的喝完，继续捏眉心。屋外的临风进来回禀道：
　　“二姑娘那是旧伤，想是那沈雨桐不知道”
　　“蠢货罢了”
　　暮书：“……”
　　临风：“……”
　　被扯到的蠢货：“……”
　　临风抱着剑朝着暮书努努嘴示意他说话，暮书挠挠头斟酌着开口：
　　“先生不必生气，二姑娘身子好多了”
　　谢时闻瞥他一眼，临风递过去一盏茶，将暮书往后挤了挤：
　　“苏将军前几日来了帖子”
　　“嗯”
　　临风拉着暮书出门，这偌大的谢府除了下人每日必做的事，竟看不到外人。暮书学着他的样子看天空，还是不明白临风到底在看什么，又在感叹什么。
　　“临风你看什么呢”
　　临风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暮书的肩，眼里的情绪是他看不懂的：
　　“这偌大的谢府，没有半点生气”
　　“啊？”
　　说着，临风大步离去，暮书迟钝的跟上。

　　翌日
　　依旧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商旅去小厨房传了早膳过来。我搂着凌阳躺在床上聊天，这屋子里炭火烧的旺旺的很暖和。凌阳起身自己穿衣，我跟着起身，依旧觉着困。她倒没有什么公主架子，吃食也不是很在意精致。
　　“来，我小厨房里的鸡汁羹很不错”
　　她慢慢的品尝，眼里含着笑意，又继续吃着，想来应当是很喜欢的。
　　我吃饭不似寻常贵女那般优雅，只能勉强称得上不粗俗。商路见着我不顾及丝毫面子，不由得在我身旁强放下了我的碗：
　　“姑娘，食不过三”
　　“？”凌阳看着商路焦急的小模样也乐了，我夺过饭碗又盛了满满一碗，“公主不是外人，咱的面子做给别人看就行”
　　“……”
　　吃饭是多好的一件事，偏偏那些贵女为了有杨柳腰，一口饭都不肯多吃。幼时母亲也会约束我，只是后来不在他们身边了，自然也没有人管束我，我也乐得吃饱些。
　　“今日就随我进宫吧，我带你去熟悉熟悉”我略略思索，“成”
　　祖母在沈府未必待见我，昨日那沈雨桐又被我下了面子，恐还在找机会找我的麻烦吧！
　　商路在替我收拾东西，我照例去向母亲父亲辞行。只是半路上就遇到了小姑和安定。我朝着安定行礼：
　　“公主安好”
　　“…好，你起来吧…”
　　说罢也不等我和凌阳一同前往正厅，带着我小姑先一步走了。
　　凌阳没来得及唤她我便制止了她，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应当是昨夜醉了酒这会还不舒服着。
　　到正厅里的时候父亲母亲沈星如已经到了。环顾一周还有一位我不认识的嬷嬷。凌阳拉着我上前亲昵的朝着那位嬷嬷开口：
　　“嬷嬷你怎么来啦，我们马上就回宫了”
　　“殿下，太后娘娘念着你和安定公主殿下呢，奴婢特来接你们”她虽是这样回答凌阳，可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我顿感头皮发麻，这宫里的嬷嬷礼节最是繁琐，她还是公主贴身的嬷嬷……
　　“臣女沈知宁见过嬷嬷”
　　“二姑娘不必多礼”
　　怎么敢不多礼呢？凌阳让我去和家人叙叙旧，她带着嬷嬷去后花园逛逛。我知道她是在给我们留空间。
　　“宫里不是你能胡闹的，一定要谨慎，莫要给我沈家抹黑”
　　我点头应着父亲，他最是看中沈家名声，所以他这几年都觉得我不成器。
　　“阿姐…”
　　我唤她，沈星如攥着帕子流泪。我此次回来沈府不过两三日，还未来得及和她好好的说上几句话…母亲将我们二人揽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我：
　　“进了宫一定要保全自己，如若有任何不妥一定要写信回来，娘和你爹一定想办法接你回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好…”
　　此去宫中，倘若我平安度过，又或者我能与别家小姐相熟，于我们沈家只有利没有害。
　　“父亲母亲阿姐，我会保全沈氏一门的名声的…”
　　“沈家的名声何时要你来保全了？”
　　可惜她是祖母，幸好她是祖母。我也忘了那时我说了什么，只记得她气的不轻。
　　然后那摇摇晃晃的马车，就把我送进了那四四方方的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