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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夜不期 ...

  •   远黛楼共八层,花容君带她上至视野最好之处,那里夕阳铺满,远山笼罩着一层金色的雾气。

      她端着掌事送来的解酒姜茶,细抿一口,见楼下迟日同九泉盟人一起安置囚犯。

      “这些,都是南去的奴隶么?”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迟日有禁奴隶令,他们是我城钦犯,即将放逐北疆。”吕愫惜耐心回答,同时递给她解腻的酸枣。

      她心中泛起惊讶,道谢后又问:“犯了何罪?”
      很快意识到分寸之失,但又好奇,棺山那一场奴隶之行,叫她对每个流放天涯的人,心怀悲悯。

      可吕愫惜接下来的回答,却让她心一悸。
      “谋逆。”

      她愣了愣,像是条件反射般皱起眉,转头看人,没有说话。

      吕愫惜神情静谧,语气轻缓:“哪家没有乱事,吴小姐想必也听过一些风闻罢?”
      她嗯了一声。

      吕愫惜坦然:“我阿弟新春之际方才继任,自得无数心怀叵测之人的觊觎,不过好在如今,他们都挂了镣铐,抑或上了断头台。”

      “花容君与吕城主手足同心,定护迟日安定。”她想起铜雀时在吕熠额角看到过的一道新伤,如此久才结痂,可见这轻描淡写之后,藏着多少刀光剑影。

      “借吴小姐吉言。”吕愫惜温和一笑。

      “不过,谋逆历属重罪,只怕依照律例九族连坐,方可斩草除根。”她继续喝茶,不知自己这算不算无谓的提醒。

      江湖冤冤相报,今日放过任何一条性命,来日都将成为一柄刺向自己的利刃。
      这样的无情与觉悟,当是一个掌权者该有的。
      她不信自己认识的吕熠没有。

      “我也曾如此以为,但城主执意深究,调查了这群谋反之徒的来历,才发现随他们涌入迟日,登记新籍的百姓多过往年,且均是老弱妇孺。从根溯之,是有心人从北疆饥荒南迁的难民中招收了一批民兵,这些人多拖家带口,走投无路方入反贼阵营,如此之辈,尚有教化余地,更何况一盘散沙一击即散,并未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原是如此。”她明白过来,真正须得下狠手歼灭的,乃是那背后的操纵者:“昔有渭王坑杀三千败将九族,迟日能做到如此宽仁,令吴某佩服。”

      花容君只一笑:“维护权势,草菅人命的律法,不是律法,不是么?”

      阿泽发觉她同自己谈及吕熠时,从不直言称谓,今日她的眼神有些淡淡的疲倦,似乎就想找一个人谈心。
      她于是也抛了顾忌,配合点头。

      一股脑喝光了茶,她心头忽然有些澎湃,想起与她分道扬镳的涂山青,不知道他抵达了庆阳,救出了妻儿没有。

      夕阳映在大道上,有种壮阔的美感。
      而远处一群乌泱之人赶来,散乱之态,一看便是布衣。

      很快,两支队伍碰了头,就像天边渐深的余晖与夜色,鲜明却又相融。

      “那些,是他们的家人吗?”
      她见那些囚犯们纷纷回首,不少人泪洒长街,犹如天际洒落亮起的星辰。

      临走之前的那一面,不知是短暂的幸运,还是长久的折磨。

      吕愫惜点头,站起了身:“吴小姐,今日实在抱歉,我因公事耽误,又安排不周,害你酒醉的厉害,若不介意,就请在远黛楼下榻吧。”

      阿泽扭头,原来今日迟来是为此事,微笑叹:“是我一时心野孟浪,怎能怪花容君?不过天色也晚了,花容君不必陪我。”

      二人道别,结束了这一日匆匆之行。

      入夜。
      醉者清醒,如风拨得云开,见月明。
      她猛地起身,奔到某去,吐尽了白日的酒,一口浊气过后,凉水漱口,神清气爽。

      其实在斗酒之前,她便向柳无面偷拿了清神丸,此物有化酒之效。
      故连喝数坛,也不过胃涨得慌。

      借酒作掩饰,留宿远黛楼,心愧的她还是装作上头,喝了花容君那碗姜汤,反有晕涨之感。

      抬头望月,正是明时。
      推门而出。

      今日几番折腾,心中任务的路线却越来越清晰。

      穿过两边花草茂密的小路,目之所及,夏日月光顺着黛山倾泻三千里,仿佛漫过山庄的每一处道,她才明白,为何这里要取名作月渠。

      曲径幽折,清泉击石之声就在尽头,她很快看见银白的飞瀑,藤枝密如云的掩映下,月光细碎如玉瓷。
      月出山海,她须得加快步子。

      谁知对面悄无声息地出来一道人影。

      她与那影子同时顿步,而显然那人先看见皎洁月华下的她,即刻转身朝回走去。

      其实,未出树影,她亦第一眼认出了与她在这更深夏夜不期而遇之人。

      他脚步又轻又沉,像是飞流击磐石,节奏略快于常人,他身影自然挺拔,松鹤之姿出挑好认。
      是吕熠。

      他怎会在此处?
      真是冤家路窄。
      她酒意残存,脑中嗡了一下,才觉真实,点下自己颈间一处穴位,气血上涌,她迈着轻浮的步子,如乘舟游月渠,继续前行。

      吕熠有所察觉,步履迟疑地一缓,很快,身后来人竟一个揽臂,搭上他肩。

      他猝不及防,被矮他一个头的人勾得弯下腰去。

      “还敢来这?”
      女子声音像是浮水的花枝一般轻晃。

      吕熠一愣,自是下意识将这不知分寸的人推开,岂料她整个挂在他身上,他若用力猛了,不伤人才怪。

      “放手。”
      他沉目望去,咫尺之近,唯见一张如火烧云的面。

      阿泽手依旧很有力,不耐人来扒拉,绕过又横在他颈前,三步之下,将心怀要事之人推到一棵青杨柳下。

      “晏霆,是罢?”她微微眯眼盯着他,忽而加重一分力道,语中是浓浓的撒泼醉气:“白天输给了我,还不甘心,还要来教训我么?”

      “教训......你?”
      吕熠睥睨人雾眸霞面痴笑,眼中闪过一缕幽火。
      这破烂醉相。
      不过看来这位吴小姐并未认出自己。

      “不是么?”她轻挑眉,故意凑近,不怀好意地问:“难道你是来向我认输的?”

      她身上随风逸散的是浓郁的烈酒灼香,对少沾酒的吕熠而言,可堪折磨,他连忙后靠一分,微敛呼吸,撇过头去。

      “晏霆对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冷淡敷衍,又试图将人推开,不得。

      阿泽像是醉得神志不清,又仰面问:“晏霆是谁?不认识。”

      好生狡猾。
      他眉心一皱,扫视过眼前人。

      “是我,我——对姑娘敬佩不已。”
      他低沉的嗓音中隐隐绷着将要发作的怒气,眼神也愈发冷漠不善,这次不再顾忌,抓住人臂便要将她拉开。

      然又被阿泽另只手一拽。

      他有些不妙的预感,下一秒,身前趴着的人忽而拧眉,就这般在他胸膛前躬下身子,干呕起来。

      他几乎来不及反应,已被人一泻千里,吐了个淋漓痛快。

      若说先前故意,此时阿泽胃中翻涌,绝非伪装,拼命压制着涌上喉的酸意,胃里却一下子清空,痉挛起来。

      她松开拽着人的手,捂住胸前,缓了口气。

      自始至终,无故遭殃的吕熠皆默不作声,但她从人紧绷的身体,还有突然忍匿无踪的呼吸,窥见了他内心处在爆发边缘的怒火。

      于是未等人将自己甩开,她便如踩浮云地退后两步,如今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到口的歉意咽了下去,索性双眼一闭,将烂醉演了个十分像。

      因为就在她余光所及的假山上,一道漆黑的影子无声飘落下来。
      “城主——”因这番变故,他的声音也有些怪异。

      吕熠沉着脸,不忍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衣襟,醉酒之人所吐可不好闻,他没看那安然入梦的始作俑者一眼,快步到了清池边。

      故作死醉的阿泽其实在想,若能就着明月稀星,清泉草地睡上一晚,也好,可惜,她今夜同样有任务在身。
      不然也不会在碰见此人时,出此下策了。

      她暗自平复气血,以达到最好的状态。

      不远处传来衣帛撕裂之声,似是人沾水擦拭身上污渍,动作很快,带着不易察觉的烦燥。

      果然,她又听见那人沉闷的一声深呼吸,紧接着便是他丢物入水,溅起水花的哗声。

      “公子,要不回去换身衣裳?”影子小心翼翼提醒。
      吕熠却冷声回:“来不及了。”

      她听见人起了身,走回原来的方向,路过席地而眠的她时,停了步。

      北地夜风微凉,但比这更凉的,是某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似乎缓缓蹲下,她眼珠略微一转,此人不会竟敢趁人之危,报复她罢?

      袖中的指尖紧了紧,做好了挨人怒气的打算,却没想到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捞起,她怔了一瞬,整个人已被他提得离了地。

      他就这般拎着她朝自己的路快步行进着,她的脸颊贴上人濡湿的前衫,凉得皮肤疼。
      眸子微开一霎,所见不过葳蕤草木,和四处弥漫的月雾。

      似是路过了第一处空屋。
      他脚步缓下,影子开了门,他带着她入内,径直将她放到榻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听见那门砰的一关,室内彻底寂静下来。
      夜深了,连蝉鸣都没有。

      她心因人方才那般动作,还有些急促的跳动,却也等不了平缓了,睁眼,无限清明。
      此夜始。

      迟日城红日落尽之时,便会关闭城门。
      守禁之严密,让她也只怀七分把握。

      阿爹要她接的人,在城外玉萧山等候。

      立于高耸城楼之上,她衣袂翩飞,犹如夜鹰一般纵身而下。
      风泊的白鹤展翅,她已领悟八分。

      若有机会,她当再去一次长清白头崖,过过她曾经过不去的天水瀑。

      玉萧山,苍林似雾团团。
      即便出城,百里之内也少不了迟日的眼睛,她并未掉以轻心,只招来青雀,寻人信号去。

      青雀钻入一处瀑布深谷,尽处纵有水声掩盖,她仍捕捉到了人的气息。

      入内,那人警惕的很,瞬间匿气。
      颈后一阵凉风逼来,她转身相抗,黑暗之中,只见一双泛着幽光的异瞳,让她骤然心惊。

      四年前的不夜山,她曾与此人交过锋,而后陵川府中,二人又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
      她知道,他是阿爹最得力的暗卫之一,铜雀四年,也只见过寥寥几面。

      正欲表明身份,黑影先停手倒在岩壁之上。

      她才想起此人异瞳视夜如昼,想必认出了自己,连忙前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

      她掏出火折子点燃,那人面目终于清晰。
      苍白青灰,血迹干粘。

      只见外伤,致命之击不知何处。
      迅速切脉。

      心头一陷。
      “怎么伤成这样?”她掏出伤药喂其服下,却得不到回答。

      此人只忠于一人。
      她取出纱布,见其伤口敷着捣烂的草药,很快重新包扎,将人扶了起来。

      若是他无伤,过这迟日城门不难,但如今,她有些惴惴不安。

      “能走么?”她问。
      黑影没有回应,只倔强地朝前走了几步,险些倒在她身上。

      “你到底受了多少伤?”
      她无奈先将他扶坐下,不过是想对症下药,然此人就像一块木头,说什么都毫无反应。

      心叹一声,瞥见他身后刻有金梅的墨弓,同样是吴川亲手铸造。

      “若我没记错,你叫梅烈对么?”她脑中闪现些许光景,望向人问。
      那双异瞳明显骤缩。

      “梅烈,我并非郎中,你得开口告诉我伤势,我才能替你疗伤,不然以你现在的状况,连玉萧山都出不去。”她提醒。

      沉默半晌,那梅烈终于开了口。
      “数不清了,肩上中有一掌,是摇掌。”
      他嗓音沉顿,就像几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开了口,然他看上去还是如此年轻。

      “摇掌?”阿泽一惊,摇掌乃是天涯绝招,正沉思治疗之法,面前人又补充:“还有,寸阳散。”

      她心跳愈快,已然理不清脉络,只觉,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她一样不怕死的人。

      身上并无寸阳散解药,但清神丸尚有几粒,喂其服下,又绕至他身后输了不少内力。

      “今夜留在此处,等明日你恢复过来,我们再寻机会入城。”

      她收掌沉息,本以为梅烈不会回答,他却沉声应了个“好”字。

      疗伤损耗不少内力,她有些疲乏,靠着洞口休息,听落潭水声。

      再次睁眼之时,是听见山中有什么动静倾巢而出。

      四面八方,脚步窸窣如蛇过密丛,自然也不会放过此处。

      她皱眉,难道迟日人这么快便发现了他们?

      可梅烈尚在调息,寸步难行,她当机立断,掩迹前去。

      队伍身形诡异,不像她所见的迟日暗卫,然这样一番动静,却没能惊动迟日之人,这让她心存疑惑。

      手折竹叶穿林,引得无数冷目相看。

      她再去往相反方向,那些黑影便绕开深潭,追了上来。

      他们训练有素,对她缓追而不舍,应有引诱之意。

      她远离深穴后,便消声甩脱这帮人,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今夜此山明显设伏,那踏马响动却如此肆无忌惮,让山中暗影皆一惊。
      很快放弃对她的追逐,转而涌向那处。

      原来是将她错认为了猎物。
      她眼中闪过暗光,想回原处将梅烈带离这是非之地。

      茂林之上,她低头见一辆马车在黑夜中穿梭,两盏竹灯照路,而后跟着的,竟是白日晏霆所押的反贼囚队。

      很快,她亦看见一身蓝袍的晏少主御马在旁,恢复了白日意气,甚至更加肃杀。
      黑影沙沙而动,将长队逼停。

      她想到夜里偶遇的吕熠,本以为是来找他阿姐的,而今看来,夜间行动定非寻常。

      思索间,脚下厮杀已然打响。
      “一群鼠辈还敢挡路,真是不知死活。”
      晏霆身先士卒,他佩了一柄九节龙尾刀,幽冥如夜,吞噬着螳臂当车的不速之客们。

      阿泽颇惊,果然是个打架的好手。
      而九泉盟的精锐亦个个身手惊人,黑影涌入,皆被灭于银刃下。
      一时混乱四起,唯有那辆竹马车,稳如泰山。

      直至深林传来一阵震动天地的脚步。

      鸟雀惊飞,阿泽不由望向逼近的危险。

      密林之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如山分身。
      李卧龙似山,便是神似气仿,而此刻现身的人,用身形如山来形容毫不夸张。

      听这脚步,明显能感觉出此人磅礴的力量。
      她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人物,离去的脚步不禁停下。

      巨山正面迎击,不论是何方的黑影,都不断湮灭在其手中。

      晏霆笑意冷血,欲挥刀一试,而那人却只盯着尽头的马车,眼中是将其掀翻的狂气。

      车帘内飞出一物,他见那物极小,弹丸一般闪着微光,竟狂妄地伸手去接。

      一阵敲山闷呼,是他口中发出的唯一声响。

      他握紧掌心,手背上的窟窿血流如注,而那金丸依旧力度十足地朝前飞去,连毙数个黑影。

      阿泽很快知道车内坐着的是谁。
      还未回神,巨山碾压无数黑影奔去,连修为不俗的晏霆也被排至气场之外。

      风卷气凝,帘上很快伸出一只手来。
      早已退至马车边的死士见状,纷纷为那奔来巨影让路。

      接着一袭玄夜踏车而出,冷淡骄矜的姿态,与狂怒的巨山犹如两道极端。

      他接过长刀,上马迎敌,马急无人能挡。

      山影直踢马腹,掌风似巨浪横扫。

      马背上的吕熠倾身一躲,不等人下劈,已然极其挑衅地从其背后持刀翻过。
      巨山颈间刺痛,血涌如泉。

      他动作一如既往地凌厉,迅速转身对向暴怒之人,那人将腰上围着的流星锤一举扯下,便是摇天动地的重击。

      吕熠眼神冷厉,点足踏链,长刀缠上一圈,劈脸而过,再深深刺入土中。

      山影可谓迅如闪电,却仍快不过面前之人,生生跪倒,双膝震地,尘沙四扬。

      吕熠正欲抽刀致命,只听眼前人一阵山呼海啸,毫不畏惧地握住他的长刀。
      刀上注着他七分暗力,无坚不摧,却听铮铮一声,刀断两半。

      林上的阿泽见此,也不由握拳。
      这山影之力,便如其身形一般,世所罕见。
      若她对上,只怕也要费一番心神。

      吕熠无意与之纠缠,断刀招招致命。
      那巨山也不傻,知道自己不敌,转而试图用蛮力冲开阻碍,接近马车。
      车内还有人!

      吕熠先他一步,跃上车顶,断刀急劈,黑影俱散。
      唯那巨山依旧向前。

      此时,竹林中一抹身似刀削的黑影护主而来。

      他行迹如风,飘似无形,又忽而凝聚为体,巨山的流星之锤每每袭来,都似击中魅影,影子却毫发无伤。
      连她也不由定睛,这般奇异身手,她从未见过。

      又见吕熠翻身至马车后,劈开车门,飞溅的木屑中定然坐着一人。
      青衣白发,苍苍迈迈,任身前银光溅雪,眼睫不颤一分。

      吕熠一手将其提下马车,阿泽才发现老者四肢皆被铁链束缚,那双枯槁之手,让她呼吸一紧。
      正是那日荒园提点她的前辈。

      她见吕熠将人护在身后,杀入黑潮之中。
      而那老者如提线木偶,她见过许多双冰冷麻木的眼睛,却没有一双眼,能像老者看眼前人那样深寒。

      刀剑晃眼,她不知道吕熠是否觉察,但她在触及老者之目时,心猛地一跳。
      好似他看的是她一般。

      那如刀的眼神在她心间刺破一道,浓重的不安汩汩而涌。

      像是应了她的预感,缠斗在后的重锤终得时机,贯穿马车直击与黑潮纠缠的二人。

      她一惊,脚下失了平衡,再想踏竹而上,人却行不随心地落下竹海。

      她索性隔山打去一掌,与那流星锤相抗。
      未经任何思索,几分力道皆不在心间,故掌蕴山海之力,掀起一阵狂潮。

      在流星锤刚出马车之际,马车直接震裂,引路灯亦仅剩烬星。

      持锤之人双手震麻,长锤甩出不知何处,他像落山的巨石,不顾一切冲来。

      这次,吕熠将拴住老者的铁链紧紧绕上掌,转身飞出手中断刃,此击有穿铁破石之力,就算是重山,也躲不过,抵不了。

      结果并无可看的必要,他冷漠转身,只欲看清方才出手之人,眼前却被青衣挡住。

      他像是终于发现了老者面上一闪而过的杀气,没有任何犹豫,将人狠狠甩向一旁。
      却慢在了此老者手下。

      眼前残影未消,心口一痛,他伸手止住刺来的断刀,断刀却以强劲之势果断下落,再次出击。

      他眉宇骤紧,目幽深垂下,看向那双严寒的杀人眼,右手使上最后一分力,凭借年轻之势拽住身前人,使得自己身上的利刃不进亦不退。

      老者闷哼一声,以疾风之速弃刃,钻入混乱。

      远处影卫察觉异样,却被吕熠一眼逼停,他出口无声,是一道严密的命令。

      黑影在人群之外,并不见他伤,故毅然受令,驾马擒人去。

      温血自吕熠腰间滚滚流出,仿佛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却想到了什么,铮然的意识徘徊于混沌与清醒的边缘,身前或是身后传来无数的呼喊,都是喊他,却也不是喊他。
      他只看向喊他名字的那人。

      他目色落定,身旁浮动皆是虚无,唯有那不时隐现的影子,如穿云之鹤,斩开了黑潮,向他接近。

      他终看清了那人在打斗中暴露的样子,神情不过惊错,对他来说,不熟悉,那便是陌生至极。

      眸中也有漆黑流动,他挥掌扫落一众敌人,身前却因此淌下更多血来。

      很快,他手便被来人死死按在了伤口之上,身体虚痛,竟无力反抗。

      目光渐渐染上昏色,知觉尽失的他随风倒落。
      可惜没听见那人喊他的最后一声,是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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