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一夜仇 ...

  •   三月七,天始晴,盛元宴,终于到了最终场。

      江湖宴席往往搅动无数风波,等到宴散,一波又一波明浪所化的暗潮,便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着客们散入五湖四海的轨迹。

      不过这场浩大的宴,好似还不曾掀起过足以撼动江湖的风浪。

      觅雪园——
      园内有一方甚大的山池,如今花落徐徐,黑白两道身影正持竿垂钓。

      “今日也不去赴宴?寒追说了,你该多走动。”吴川淡淡问。

      “人老了,不喜欢热闹场面。”褚旋秋扫过吴川身旁的竹篓,里面鲜鱼乱跳:“再说,我不是同你来钓鱼了么?”

      “从前,我从未觉得有一日你也会唱老叹衰。”吴川抬眼看他。

      褚旋秋一笑:“你人在江湖,我可隐居数十年啦。”

      “我早已不是江湖人。”
      吴川目中一寒。

      褚旋秋神情亦沧桑一瞬:“既然寒心,那如今办这宴是为的什么?”

      吴川平声回:“我做一切,不过是为能与故友安然垂钓。”

      “找一处僻静地,何处不能做到?”褚旋秋目中一闪。

      吴川的语气飘渺起来,反问:“若想垂钓,当先有一池,如若山将倾覆,池当何存?”

      褚旋秋一愣,望着无甚动静的垂杆,忽言:“你知道么,我昨日好像梦见她了,如果你没有选择做这扶山之人,现在钓鱼的,或许是我们三个。”
      吴川没有回他。

      他又兀自叹息,好似叹尽了这几日缠绵病榻的浊气:“我已半身入土,不想再弄得灰头土面,孤家寡人,何苦不死不休焉?”

      岂料吴川摇了摇头,望向远处走来的一道如天碧影,却像是越过她,看向更远的天边,更淡的云霞。
      “你忘了,我可不是。”

      褚旋秋也看去,沉思化作对人的一笑,却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阿泽朝二人打了招呼,要推吴川前去休息。

      他最后回头,朝褚旋秋道:“你若肯抬眼看看这江湖,也会心寒的。”

      落红,水碧,执子,对弈。
      阿泽输局,手中落子斟酌更甚。

      岂料再输一局。
      她却并无丧意,而是朝吴川道:“阿爹,终日拘泥于棋盘之上,总有一日会心凉无味,等我事了,陪你去踏千山万水,再寻自由之乐,可好?”

      吴川一怔,连连输局,原是心有记挂。
      他眼中难得柔情,倾身抚了抚面前人被风吹乱的发,温温一笑:“你在阿爹身边,我的心怎么会凉呢?”

      阿泽一笑,懒懒伏在桌上,伸手拨弄乱了棋子,风和静好。
      直至有客来访。

      “吕城主来了。”吴川收回看向女儿的和意,恢复如常。

      吕熠颔首,遥遥望见那伏在桌前的青影,似忆起了什么,脚步缓了缓。

      夜色将至,吴川请客来这棋宴,他竟是最早的一个。

      阿泽只觉背后一凉,端正了身姿,僵持间,收了帖的客人们陆续而至。

      很快,这云台水榭便生起热闹,他们所在的凉亭才显冷清。

      “今日是盛元节尾,吴某便请诸位在这端云台赏烟火胜景,望诸位尽兴。”

      众人皆应,远望而去,碧水在青山之巅,人在碧水之上,夜晚当见最绚丽之景。

      “坐我旁边来,我与吕城主对弈一局。”吴川朝无聊的女儿道,又看向一旁同样淡漠之人。

      “不了,我看剑舞去。”
      她只挑了挑眉,远离这无趣之地。

      吴川一直望着女儿背影离去,对面墨衣人已然落座,等他看回,先拂手道:“吴城主先请。”
      他没推辞,落子。

      一局天影变换,好在开宴有翩翩剑舞助兴,众人移不开目光,也就没注意此处。

      吴川想起上一次下棋如此入神,还是在陵州。
      只不过那次下得更久。

      婉转千回与凌厉决断,他向来更欣赏后者,所以输了也坦然一笑。

      “承让。”
      吕熠落下最后一子,局势明朗开来,黑子穷途末路。

      “吕城主棋下的很好。”
      吴川望着不骄不躁的年轻人,在想自己这个年纪时的境遇。

      “过奖了,吴城主谋如千丝,吕某佩服。”吕熠客气。

      吴川于是一笑,问:“我有一位故友,更擅长排阵布局,吕城主可有兴趣一见?”

      他眸色一动,有了预料,拱手道:“是吾之幸。”

      远处,阿泽闲扫相谈的二人,淡淡抿酒,有些好奇,远处便焕然闪过一阵火光。
      她知道,是盛元节的焰火。

      耳边尽是欢呼尽兴之声,却有人穿过热闹,走来冷落之处。

      “看来你父亲已经有了选择。”
      徐斜行自然也注意到了亭中对弈的二人,语气凉凉。

      “不过下盘棋,你不是也很会这些弯弯绕绕?”她随意一讽。

      “过奖了。”徐斜行一笑:“我与你父亲下过几盘棋,他可比我更甚。”

      阿泽未理,见宴上人皆看着水中起舞的惊鸿影,啧啧相叹,便也看去,

      徐斜行又自顾自闲话:“阿泽,明日铜雀宴尽,可有兴趣前往碧落一游?”

      她听人口无遮拦,目中闪过寒意:“别以为你是客我就不敢打你。”

      徐斜行丝毫不在意,啧啧道:“杀了我也可以,若我死在铜雀,城内应当会愈发精彩罢。”

      “想必比不上你的算计精彩。”她冷冷一哼,祝邢之事始终未起,其间必有此人的阴谋。

      徐斜行早知她看的透彻,笑问:“想套我的话么?我早说过,你若愿意与我合作,何须这般良苦用心?”

      “你想多了,我亦早说过,对你们之争毫无兴趣。”她不屑道,回眸便见吕熠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似望着漫天璀璨,其实他在看此处。
      她心底一惊。

      “那吕熠今晚死在我手上,你也不念旧情去看一眼?”
      徐斜行提到了某人的名字,故低头凑近她耳边私语,双眼紧盯着,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然阿泽只斜靠在栏杆上,耳畔气息炙热,她远离一步,对视之:“随你的便。”

      徐斜行一愣,却知眼前人往往风轻云淡之时最是无情。
      拂袖离去。

      “盯着她。”他与宴上一人擦肩而过。
      那人微微点头相应。

      宴上,人群不愿错过一眼这最后一夜的精彩,故即便宴上走了一位徐少城主,无人察觉。
      再走一位,也是无人敢挽留的主。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离席之人,同时也瞥见了不时朝她留意的陌生面孔。

      不甚在意地饮酒,看向水中竹排上银纱如雪的金霜,她舞剑身姿优美,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你在这,昨日我可被无面兄吓死了。”
      李渡老远望见自斟自饮的青衣,逮住人便诉说被假吴小姐捉弄的事。

      她听闻忍不住笑了笑:“你认不出来很正常,无面的易容术,世间无人可比。”

      李渡来了兴致,追问:“那我们平日见的,会不会也不是他的真面目?我猜啊,他肯定长得鬼见都愁!”

      可人只淡淡回:“不论是什么样貌,他都是柳无面。”

      李渡从中听出了无尽的安定与信任,有些羡慕二人的情谊,微微一笑。

      阿泽想起昨日相谈的不止他们二人,故又问:“城门口时,迟日城主同你说了什么吗?”

      “哦,他姐姐花容君不是收了温薄作义妹么,应该时常见面,我想着多年不见,便请他替我问候一声。”

      李渡回道,但又兀自一抖,掩袖朝她低声说:“他人好冷漠,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刚出口便后悔了。”

      “他没答应么?”阿泽挑了挑眉。

      “那倒没有。”李渡回想,有些奇怪地继续:“不过他问我和温薄是如何认识的。”
      她皱眉,吕熠不像是会无意闲聊之人。

      李渡见她警觉的神情,连忙保证:“放心,我只随口敷衍了两句,没有提到你。”
      她应了一声,未再多言。

      等夜已深,本是欢闹的局面,却因一阵惊呼乱了开来。

      只见水中竹排突然散开,而其上翩翩起舞的天涯之女,亦随着扑通一声,不慎落入水中。

      “救命!我不会水!”金霜挣扎着,花容失色。

      场上识水性的男子皆脱去外衣,打算跳入湖中营救,谁知在他们之前,已有一抹碧影纵身跃下。
      他们一愣。

      下水碧衫灵活如鱼,很快揽着人朝岸边游来。

      众人望去,到底是哪家的英雄好汉,反应如此迅速,然等看清皆一惊,这分明是铜雀府的那位吴小姐!
      男子惭愧。

      二人很快脱险上岸。
      一阵寒风吹过,阿泽忍不住打了个颤,李渡连忙过来给她披上干燥的外衣,她却挡住给了金霜。

      众人纷纷称赞她英勇过人,也有不少女子关心催促她去换衣,莫要染上风寒。
      她只匆匆一笑,快步离开了宴席。

      离了人群,直接提气前往觅雪园。
      趁人不备,以柳叶弯刃划破竹排引金霜入水,再纵身相救,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坦然离席。

      徐斜行此人心机重的很,她方才若表现出一丝异样,怕是他也不会轻易离去。

      “人去了何处?”
      她在屋中换衣,揭下因水开始溶解的假面,相隔不过一扇窗的屋外,悄无声息地站着一影。

      “碧落少城主不知去向,吕熠和昨日一样,回了天刀的别院。”吴玄回:“不过,天刀的祝静带着人马赶去了。”

      她沉思片刻,利落地蒙面:“走。”

      夜月如钩。
      山中冷院经数日前的屠杀,幽寂中血腥不散。

      如今,因阁上一副刑架前奄奄一息的血躯,尤显恐怖。

      然此院如今的主人根本不惧血气的暴露,甚至敞开院门,放入气势汹汹的一伙人马。

      “吕熠,将我哥哥交出来!”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死死盯着阁上坐着的墨袍人影,声音一改往常娇气。
      是祝静。

      吕熠接过身后人递来的长刀,开口沉冷:“凭什么?”

      “莫要得意,今日你若敢动我哥哥一根汗毛,明日整个江湖便会传遍你迟日仗势欺人的丑事!”
      祝静厉声喊,眼前人再猖狂,也绝不会败坏迟日的声名。

      岂料吕熠只是将银寒宝刀轻轻划过阑干,问:“绑架吕珠的,是你,还是你兄长?”

      祝静一惊,阴狠道:“你抓我哥哥算什么本事,此事是碧落的主意,有本事找碧落少城主报仇去!”

      她话音刚落,阁上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只见吕熠手执长刀,从祝邢肩头一卸而下,他整只右臂便了无生气地耷拉下来。
      若非捆于刑架,只怕会掉落阁底。

      “我誓死也要将你斩于刀下!”
      祝静眼神一紧,早已按耐不住将人千刀万剐的冲动,却迟迟没有出刀,凝望着阁楼之上,仿佛在等待什么援手出现。

      然她没等来任何转机,却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一身褐影,目光触及那人模样,双瞳一震。

      “叔父!”
      她惊呼,原本等待里应外合的援手,如今,已投敌营。

      亲人相逢,免不了叙旧,然句句淋满血恨,对反目的亲人,恨意往往甚过从来的敌人。

      一场不甚单纯的内乱,在一座陌生的城池,就此展开。

      吕熠不管,无情的双眼看向刑架上的祝邢,语气死寂:“我再问最后一遍,她是什么人?”

      祝邢颤抖着吐出一口血沫,癫狂地笑起来:“活着又如何,也不是你的人,你……敢去么?”

      话音刚落,逼人的寒光悬停于捆他的绳索之上。

      “你干什么?你……你不能杀我!”
      他陡生畏惧,双眼死死盯着人,咬牙切齿。

      他好歹是天刀少主,惨死于铜雀城中,吕熠脱不开干系!

      然他望着人一寸寸冷至冰点的眼神,强撑的镇定逐渐涣散,心头预感死亡降临,刚要喊什么,长刀割裂他身上束缚。

      “啊——”

      “哥哥!”
      祝静尖叫,奋不顾身地跑去,却敌不过人坠落的速度,眼前砰的一声,血浆迸溅她身。

      他口口声声说吕熠不敢杀他的,可如今那人毫不在意地将他踹下楼来,将他命践踏入尘埃。

      她疯狂咆哮着将人身体翻转,那张熟悉的脸却早已面目全非。

      凄厉的惨叫响彻黑夜,又被山谷吞没,最初二人选择这样一处隐秘之地的时候,怎会想过生死无门诉的今夜?

      阿泽赶来时便撞见此景。
      失控的祝静抱着已成一滩肉泥之人,撕心裂肺地痛泣。

      而杀人之人凌于高处,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沾染血腥的银刀,与周围亲人相残的戏码仿若不在一个世界。

      她心头止不住冒寒,第一次对那曾并肩出生入死的旧人生出些许复杂的畏惧。

      吴川不会放任城中积聚太多杀戮,她闭眼缓了缓神,察觉暗处有脚步逼近。

      皱眉,她将吴玄一把按下,二人躲于院外萧萧草木之中,形势可危。

      待人还未走近,她轻道:“事情交给你了,祝氏不能死在铜雀。”
      吴玄点头。

      她即刻猫着身子一窜而过,那手下显然察觉,召集同伴快步追来。

      她已然入了密林,回望一眼,见阁上人听黑衣前来禀报了几句,便不顾手下的挽留冷冷离去。

      她想起徐斜行的话,颇为惊异,却想不通,以某人多疑谨慎的性子,怎会自投罗网?

      然最近掺和了太多事,大竹山那日吕熠应当已消去了对她的怀疑,她不能再以身犯险。
      甩去追踪者,返回铜雀府。

      月愈高悬,影愈明显。
      铜雀有一处胜景,叫作石翁桃仙,景中有一座磐石塔,塔影正浓。

      传说有桃仙居此,铜雀人不敢惊扰,除花朝前后拜者络绎不绝,其余时节幽静十分。
      打破此规矩的,往往是外人。

      徐斜行站在塔顶,俯瞰楼外碧桃石林,远处焰火时而将夜空照映如昼。

      无甚动静,直至檐上传来轻踏,细微至极。
      来人青衣白笠,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人来了么?”他面上被火光照亮一瞬,尤为阴鸷。

      “派去的人只怕全覆了,那人亦谨慎得很,迟迟未动。”青衣人开口,是冷媚女子。

      “若真谨慎,就不会上钩了。”徐斜行冷笑一声,道:“鱼虾之死,不足为惜,到你出场了。”

      一旁女子却笑得寒凉,凉风拂过,掀起她面前白纱,露出一张清冷的面来,与她那媚笑,格格不入:“但愿,我若失手,你会心疼我这只小虾。”

      今夜灯市如昼。
      今夜之后,不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暗潮迭起,于她而言,总归会清静下来。

      即便她知道,在遥远的身后,一浪正覆灭一浪,一波正阻平一波。

      身后动静跟随不舍,她了然,早知吕熠不是草率之人,然一茬接着一茬的追踪者,未免太费周章。

      只是,这招对付她,还是轻敌了。
      她有意放慢脚步,戴着斗笠漫逛于闹市,偶尔也被新奇的花灯杂耍引去视线。

      然实际上,却是借着人流巧妙掩身,那些眼睛,也只能遥遥而望。

      她见那几人颇为恼怒,勾了勾唇,加快步子。
      但很快,她渐察不妙。

      因为无论走何处,皆有人相阻,然今夜前去凑热闹的大有人在,何故只追逐她一人?

      她面色一凝,倒觉这天罗地网,是专门为她而设,请她入瓮。

      难道大竹山时,吕熠非但没有消除疑虑,反而更加看穿了她的伪装?
      那又为何不当面揭穿?

      一重接一重的迷雾萦绕在她心头,让她谨慎起来,终不再猫逗老鼠般地游戏,在偏巷中飞身而上,凌掠重重屋檐,迅速脱身。

      那些人根本望尘莫及,她很快翻过檐角,不见踪影。

      稳当落地,面向一条玉带宽水,她想如今该甩干净了,刚松了口气,余光便见身后熙攘的龙灯巷中,一抹黑影逆着人流而来。

      还没甩脱?
      她不免惊异,眼前夜水本无光,陈列三千船,排作长虹桥,流光溢彩,她抬步飞掠上一座轻灵的小舫,手覆剑上,待彼岸一劈,看人如何过这断桥。

      然小舟摆尾,方画河面纤云飞星,身后便传来声音,低沉而清淡,似克制着什么。
      “褚泽。”

      她听闻阔别已久的真名,登时惊住,再认出那已然熟悉的嗓音,步伐一僵,别在发间的斗笠即被一阵疾风掀翻。

      回过神来,舟身荡漾,险将她晃倒。

      她仍不忘飞上舟头,身后人却一跃而过,眨眼到她身前,挡了她的去路。

      她心头猛地一陷,尚未看清侵占视野的一片漆黑,已趁其不备,转身朝回逃去。

      被他拉住,回眸。
      二人这才对上视线,熟悉感顷刻涌上心头。

      她在铜雀府已见过吕熠多次,从未觉得熟悉,如今望着眼前人,不知为何,他的神情却像回到了她记忆中该有的样子。
      熠熠少年眸,朗朗清翩气。

      他成日挂在面上的冷厉在一瞬间消去,可融化后,便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一直以冷漠掩藏的,不是喜怒,而是空洞。

      他盯得她心慌,却又有种尘埃落地的心静。

      接着,她身上忽而一紧,等反应过来,已被人环抱住。
      她整个人惊愕。

      他四年前比她高出不少,现在被人紧箍至双脚掂起,甚至有种跌入汪洋般渺小的错觉。

      她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差距的,如今却无暇顾之,因为比起这,身前人炙热的体温更几欲将她融化。

      心悸的同时,紧得她呼吸不畅,半晌,她才发觉,不是因为他抱着,而是自己分明屏着气息。

      她几次微微抬手,也不知该做什么,反正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想不清。

      轻舟动摇水上,渐渐远移,虹桥既缺,像云藏起一半的月,浮动的二人如处无人意境,吕熠还是没有松开,她虽看不见他,却感觉得到他很难过。

      就像自己四年前重逢吴川时那样,他紧紧留住她,也像远处的游人的目光想要留住黑夜中转瞬即逝的烟花一样。

      漫天焰火极尽热闹,却独独静止此处,冷却无限哀绝。

      直至遥远的彼岸迎面飞来一支长箭,射散花舫,她眼中一紧,无措的手终究起指于人背后一点,她感觉身前人痛得一颤,趁此时机将其推远。

      他实属榆木,如此还不动如山,阿泽后退避过利箭,甩了甩因蕴力猛推他而发痛的手掌,暗想。

      然下一秒推开之人便挡在她身前,就这么一瞬,她正点足跃身,越过一艘艘乱游的画舫,凌水远去。
      只余被人掀飞的斗笠如一盏夜莲浮于水面。

      还有舟上人欲拉住她而下落的手,只留住了一缕冷风。

      吕熠转头,目光像是被什么一刺,痛的明显,不再顾及飞来箭羽,一跃而下,仓惶相追。

      他少见的急躁,她却留了一手,在暗处窥见人走过,才下地来,转身望向那远去的影子,陌生的心跳犹在耳边,眸中浮动的幽深渐渐沉下。
      但她很快惊异。

      因为就在那长街尽头,分明也有一道黑影闪过,一瞬间,她瞥见那人与她九分相似的脸,怔在原地。

      半晌,她震惊的眸中冰冷下来,直追而去,她只希望不会太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