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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捕蝉去,遇黄雀 ...

  •   迟日山庄——
      “吕小公子这别庄修得真是深得我心啊。”褚阔望着恢宏之地,不由感慨。

      “吕熠为何要在此修建行庄?”她随口问,迟日远在凉州,此举未免奇怪。

      “迟日每逢仙亭会武都会派人参加,百年如此,此庄便是他们居所。”
      身后传来清淡的回复。

      阿泽诧异:“果真财大气粗。”

      “吕兄,你怎么——”褚阔回头,面色一滞。

      “进去吧。”
      吕熠轻点下颌,率先走入家门。

      褚阔忙带她随后,好巧不巧牵她右臂,她急跟去,肩上还是一阵刺麻。

      “吕兄,我还没跟你介绍,这位便是今日与你一同进了终试的柳是小兄弟。”褚阔最喜牵线搭桥。

      吕熠只一瞥有些愣神的柳是,淡淡应了一声。

      她见惯了其盛气凌人,也只颔首,连客套话都懒得讲,这让褚阔有些尴尬。
      僵持片刻,还是她妥协:“吕公子气度非凡,几场会武着实精彩,柳某佩服。”

      吕熠却挑眉:“是么?我怎么记得柳小兄弟只看过我一场比试,而那应是最无聊的一场。”

      褚阔心叫不好,看来人是把与白祁比武的仇记在柳是头上了,他瞟过同样一愣之人,有些后悔将他带来。

      “柳某不才,自不能与阁下相比,即使吕小公子觉得无聊,在下也觉受益匪浅。”她垂眸对答如流。

      殊不知吕熠只觉虚伪至极,也就不再逗趣,朝前行径。
      她松了口气。

      藏剑宴,意在藏剑锋,会剑友。
      她遥见山水连廊已聚集了不少人,不由感叹迟日面子真是大。

      他们多是会武中出色的武者,棋逢对手,折枝切磋,一派风朗气清,其乐融融的场面。

      作为天刀少主的祝邢,自也是众星拱月,直到真正主人的到来。

      祝邢同样看到了她,面色一僵,视若空气,和贵人笑语寒暄。

      而妹妹祝静今日赢了比试,故一身蝶舞仙袍看上去甚是骄矜。

      吕熠自家有姐姐,故对女客甚为有礼,微笑回应。

      开宴在即,女子们论起刀剑来竟比他们还起劲,他带着一些好友先行离去。

      阿泽在一群人中虽不至于受明目轻视,但也无人理会,见他们皆收起私下面目,蛮横成温柔,傲踞作恭礼,讽刺地笑了笑。

      默默思索着偷药之法,却没想到自己也能得人相顾。
      “柳少侠。”

      唤她的女声明亮,她回首一看,高挑紫衣,金冠瞩目,是南阳少宗主齐潇。

      褚阔本来带她,见状笑着拍拍她肩,悄声言:“找我们的话,来南面的落天池。”

      她点头,正好借机留下,探探那无穷水的下落。
      齐潇为人光明磊落,找她无非相谈刀剑之事,她皆客气回应,不着痕迹地观察祝静,见她趁人多溜走了去。

      她于是向齐潇告辞,悄无声息跟上。
      果然,此人与祝行相见。

      “跟你打斗之人中了水天针?”
      若不是听了影卫的汇报,祝邢只怕错过此等重要线索。

      祝静瞒不住:“我定要亲自抓到那女子,这才没有告诉哥哥。”

      “静儿,若是别的事你如何我也不会管,只是那人既与云胡堡扯上了关系,便是大事。”祝邢耐心道,将手伸出:“把解药给我,我来保管。”
      祝静摸了摸怀间,很不情愿。

      他眼神沉了沉:“方才我见吕熠对侯门大小姐并无过多关注,你既来了藏剑宴,便在这上面下下功夫,杀人的事交给哥来做。”

      “真的?”
      祝静果然松动。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吕熠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自然喜欢配得上他的女子,你今日赢了胡青鱼,他当对你有印象。”祝邢直接将人手中蓝瓶夺了过来。

      暗处的她知晓了二人算计,却晚来一步,如今解药换人,她行事只怕愈难。

      恰好光明正大地跟着此人,去往褚阔所说之处。

      吕府甚大,祝邢自行穿梭一刻,便到了落天池。
      说是池,竟也修成云中仙阁,飞白清瘦,雪烟袅袅。

      她待人进去片刻,才现身报了名字。
      踏进厅堂,巨大的山水屏风后传来温热水汽,驱散秋寒。

      原是个浴池。
      她斟酌这般会不会利于自己偷取解药。

      有霓裳侍女躬身上前:“公子,小女子可伺候您更衣。”

      “不必了,多谢。”她客气摆手,暗自腹诽,又不是什么手脚残缺之人,更衣也要人服侍?

      模糊的谈话声远远传来。
      “柳兄,是你么?赶紧进来!”喊她的是褚阔。

      吕熠抿了口清茶,见人如此热情,眼露淡淡的不悦。
      褚阔确实是潇洒之人,但也没见对谁如此上心过。

      她应了声,瞥见不远处的衣架上正摆着层层叠叠的衣物,其中便有祝邢那身松烟墨袍。

      走去开始解外衣,同时趁人不注意搜了搜那袍子,空荡无物。

      她眉头一皱,招来侍女,从衣领间掏出那块雀玉,问:“姑娘,这玉佩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此处可有存放的地方?”

      那侍女从未见过这般拘谨又和善的公子,格外温和:“有的。落天池边设有存放珍贵之物的石柜,公子若不介意,小女子可以帮您拿过去。”

      “不劳烦了,我自己去吧。”
      她将衣带又系了起来。
      穿过屏风,隐约见□□山路,以及雾气氤氲中的错落温泉。

      上去后,雾蒙蒙中看见那群人的身影,他们皆披轻衣坐于池中,对习武之人来说能有温池养身,简直是一种享受。
      她想起长生殿的七重寒水,暗暗打了个哆嗦。

      落天池靠山的一面挖了厚重石柜,并挂有琉璃锁,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以做什么手脚。

      “柳兄,你怎么才来?”褚阔见人姗姗来迟,还穿得严实,又开始催促:“赶紧褪了衣裳在这池里泡泡,对你有好处的。”

      “你说是吧,吕兄?”
      他又看了眼独坐的吕熠,笑问。

      侍女给众人奉上果品凉茶,阿泽淡漠一瞥,坦荡解释:“柳某之前比武受了些伤,流血不止,还在敷药,就不下池了,去外面等诸位吧。”

      褚阔连连叹气。
      唯有吕熠察觉到了她不寻常的轻蔑气,目色盈雾一扫,看到的也只有灰冷的眸。
      他没说什么。

      对面的祝邢却冷笑开了口:“柳少侠总共比了三场,三场皆胜,何曾有过什么外伤?”

      “祝公子是输给了我,但我的肩膀亦被你的青龙爪抓伤。”她面不改色回:“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祝邢咬牙,兵器被夺本就是奇耻大辱,此人却还揭他伤疤,其心可诛。

      剑拔弩张,众人不敢做声,只看向作为东道主的吕熠。

      吕熠听出柳是话里藏针,倒有些惊讶,看向那清瘦的少年郎,淡淡道:“好了,你们——”

      “闭嘴。”
      她依旧笑着,只是笑意让人发寒。

      然众人更惊讶于这柳是的嚣张气焰,竟敢点老虎的尾巴。

      吕熠更是直接愣住了,目中水汽刷地凝成阴云。

      她只见祝邢面色又黑了几分,蔑然道:“祝公子脸色看着不太好,莫不是也被我伤的不轻?也罢,你在吕小公子这落天池中泡上片刻,想必便可痊愈。”

      “在下告辞。”
      她说完迈着阔步离去。

      在路过祝邢时,不出意料地被怒气冲天之人抓住脚踝,一把拽下池中。
      一时众人尽数起身躲避。

      唯有作为主人的吕熠岿然不动,被飞溅的水花劈了一脸。
      他却连眼都未眨,看向炸水的柳是,睫毛滴滴水色分明,脸色之沉,让人不寒而栗。

      阿泽只在池中站起,衣发皆乱,哪还有功夫管他人。
      拖着满身水飞离池上,同一脸戾气的祝行斗殴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架,可他们已从□□打到了阁外。
      待褚阔追出去,祝邢竟已将她逼至瀑下湖心。

      殊不知这正合阿泽之意,她故意露拙,被人一掌拍来,便从高高的湖心亭滑落水中,溅起水龙。

      “快!识水性的救柳兄上来!”
      褚阔心下跳的慌,好好的藏剑宴,怎能被二人弄成这样?

      其实她水性尚可,早已在草木掩映的另一端爬上了岸。
      此处是她一早观察到的隐蔽之地,她随便拧了拧身上水,朝落天池潜去。

      之前激怒祝邢,他碍于吕熠的面子,尚不会跟她动手,但她又得罪了吕熠,他自然一马当先地教训她。

      所有人都出了阁围观这场闹剧,阁内气息全无,她在满眼雾气中很快找到那面石柜。
      柜子皆锁着,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方。

      祝邢是十三人中最后入池的,时间紧迫,她当机立断取出细长的发簪,对着最后的柜子试探。
      很快听见啪嗒一声,锁开。

      她加快动作,在一堆金玉配饰中发现了那蓝瓶,心中一喜,到手将石屉推回,后退时背上却撞到了什么。

      有人。
      她一惊,正欲转身,那人却一把将她按在石柜上,另只手迅速夺过她手中药瓶。

      “原来是要偷东西。”
      声音微扬,语气清淡,一听便是吕熠。

      他刚好压着她右肩,疼痛难忍,她咬牙深吸口气,手中簪向人偷袭。

      吕熠顺势放开,见她迅疾争抢,紧紧将蓝瓶攥在手中,打量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给我!”
      她哪能理他。
      祝行顷刻便回,她必须在这短短时间内拿药离开。

      吕熠看出她的迫切,偏不出手,只不断避闪,声音淡淡的玩弄:“祝邢到门口了。”

      她皱眉,不假思索地抽身离开,却被一只手拽住,毫不留情地甩入池中。

      吕熠依旧不慌不忙,单手开了瓶塞,移至鼻尖一闻,眉头微紧,蹲身看向水中狼狈的少年人。
      “无穷水?你中了水天?”

      她忍住怒意,连面上水也未拂,飞速去抢。

      吕熠抬高手臂,将瓶伸过水面,作势倾倒,声音回归冷厉:“再不说我便将它全倒了。”

      早就看这柳是不顺眼,没想到果真心怀鬼胎。
      他不喜看热闹,想不到还能有此收获,不由又勾唇一笑。

      然下一秒,咬死不松的他便被争夺之人意外拖下了池。

      她的药!
      落水便化为乌有,枉费她一番争斗。

      她眼神带风地扭头,心中火气极盛,一掌直拍人胸膛。
      这掌不轻,但她右手带伤,拍在吕熠身上掀不起任何水花。

      人反被抓住,倾身按入了水中。

      “那人呢?”
      吕熠看向匆忙上来的祝邢。

      “落了水还在找,他欺人太甚,我不得不好好教训他一番。”祝邢换齐了衣物,声音透着杀意。

      “是该好好教训。”
      吕熠冷冷道,手压着水下人的肩膀,力道重了几分。

      她身体一僵,痛楚传遍全身,只能死死拽着袍衫,闭着眼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吕熠感觉到了她的异常,略微疑惑,但很快见水面漂起淡淡的红。

      他拂手散去,朝池边人言:“那人死了便死了,不过别叫他死在我府上,你去看看。”

      “好。”
      祝邢应,打开柜门的手却一滞,他的无穷水怎会不见?

      他扫过冷清的四周,并未发现异样,便听吕熠问道:“怎么了?”

      “我东西不见了。”
      他沉下声,拿走无穷水的必然是云胡堡一伙,难道是柳是?

      但他很快否决,若是中了水天针,之前会武他是绝不可能一身轻松的。
      至于吕熠,他更不会怀疑。

      吕熠沉吟了片刻,声音也冷到冰点:“方才你与柳是一路打到外边,其余人皆是穿戴严整才离开,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府上偷鸡摸狗?”

      “我去探探他们。”
      祝邢被这么一引,开始回想前来劝架的众人,步履匆匆离开。

      吕熠闻人远去,水中的手这才松开。

      她猛地出水,却也不敢过分动作,只伏在池壁边大口喘息。
      很快,周身的水色愈染愈深。

      “你与天刀有什么恩怨,说出来我饶你一命。”吕熠起身问。

      “想知道天刀城在仙亭做了什么,就先放我离开。”
      阿泽渐渐平复,身体朝后靠了靠,虽是妥协之语,锐利逼人的眼神却让吕熠一怔。

      这哪里是求人饶命的姿态?
      他微微眯眼,忽觉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好。”
      他满口答应,天刀与迟日关系不错,但仅限利益往来,他若能抓住其把柄,对迟日百利而无一害。

      阿泽却扯着嘴角冷冷一笑,吕熠不是什么言而有信的人,她深有体会。

      “天刀祝邢有一个叫边麒的手下——”
      她缓缓出口,水下已暗暗退了几步,就在吕熠听得认真之际,温泉中的左手已悄然掐紧袖间的长簪,拂起水花以最快的速度朝对面人飞去。

      又来这招。
      吕熠眸中一冷,不畏上前直迎暗器,簪子落手,另只手便如鹰擒猎物,一把揪住跃上水池的黑影后领。

      阿泽因伤迟缓,只觉勒得窒息,而后颈凉风袭人。
      直至又被拽回池中,撞到人身上,温泉簇浪,撞她肌肤,如撞雪岸。

      吕熠蔑然一笑,单此修为,他现在怀疑他是如何打败祝邢进入终试的。
      不过既然心机狡诈,一再欺骗,他就懒得留人性命了。

      杀气既起,他低头去掐身前人的脖颈,手却定格在了半空。

      视线落在那分外纤白的肩颈间,颈上挂着一块雀玉,雀尾——
      他不敢再往下看。

      人如被点燃,飞快将身前人推了出去,又连连后退,直到撞上池壁,险些滑倒。

      阿泽亦碰上对面,双手撑稳后匆忙将衣衫合起。

      “怎……怎么是你?”
      吕熠神色一下子惊异起来,瞥见她身前晃曳厉害的青尾玉,只觉心也晃荡不停,可闭眼清神片刻,心未停,玉未歇。

      “我不知道是你。”
      他杀意被池中浪浇灭,浪却滚烫直击他心。

      她整个人却再无气力,隐入水池,将快要露陷的面具撕了去。
      今日失策,丢了太多颜面。

      吕熠已侧目上岸,到厅中穿戴整齐,又下了池。

      “祝邢还会过来,你不能留下。”
      他见池面已晕开不少血水,而被水汽所蒸的她脸颊泛红,眼中清光闪闪。
      只再将外衣披在她身上,默然将她架起,甚至警惕地点了她的定穴。

      阿泽凝视人的目光愈发漆黑。

      往后门离开。

      “若吕小公子还顾念一分我的救命之恩,现在放我离开。”
      出了落天池,她瞬觉秋寒刺骨。

      扶着她的人脚步一顿,沉声回:“对心怀不轨在我家中偷鸡摸狗之人,你说我是该先念救命之恩,还是顾家财之忧?”

      径直去了吕愫惜屋中。
      吕熠将她扶坐在榻上,这才解开她的穴道,又行至衣柜前,站定片刻,沉面挑了几件新衣。

      转身,只见她僵硬地俯下身拧干衣角水渍,地面晕了一圈。
      浑身湿透,拧得干么?

      他莫名烦躁,快步将衣裳放到她身边,又将人按坐在榻上。
      “别动了。”

      本中了水天针便不该乱动,她却还敢挑战祝邢,又孤身来他这偷解药,身边就没一个信得过的人么?

      想着,他皱了皱眉。

      “我阿姐今夜在仙亭宫留宿,不会回来。”他便是在送人上山后遇见的褚阔二人,见她毫无动静,又低首问:“需要我叫女子来帮你么?”

      阿泽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只看着人,沉脸没有说话。

      吕熠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一紧,急忙转身道:“我出去,你别乱走。”

      等人离开,她褪下湿袍,瞥见肩头处三道极其细微的红点,却疼痛难耐,再看右臂伤口,本是新伤,如今泡发泛白。

      身侧摆放着干净的裙衫,天水碧下秋白叠起,一应俱全。

      她掀衣的手一缓,先扯下湿衣带将那流血不止的伤口捆紧,再换上干燥的衣物,这样便不会让这身名贵衣裳染血。
      又将长发揉去了水,整理妥当。

      门外没有响动,吕熠应是自行离去换衣,她正好趁此机会出门。

      凭着记忆离庄。
      如今无穷水泡了汤,只能另愁他计,她本想先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然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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