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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鬼海市 ...

  •   江湖传闻,五湖四海,鬼市百间,无人触其根深,其主神秘莫测,午榜之二,人称白烛老魔,隗青灯。

      如今世道愈乱,此人却从不淌浑水,无称霸乱世之心,亦不缺睥睨海域之力,可见亦是心深如海之人。

      瀛海正在积玉山以东,三人马不停蹄,终在第二日黄昏消去之时,望见了那一湾险滩。

      薄云拢月,照海粼粼。

      本该只余涛声的瀛海之畔,红蜡白烛,飘摇过市,正是热闹之时。

      俞庆毫被这场面所惊,一时东西交望,连柳无面亦走马观花起来。

      阿泽只打量了环境,暗处见不得人的交易皆汇于此,却并非她所要的,反而海边陡崖上几幢危楼引起了她的留意。

      那楼被海水侵蚀,摇摇欲坠,海浪拍岸如同巨兽漆口,几次三番要将它吞噬,然或是过了几十年,或是过了上百年,它却依旧伫立在此。

      她也只脑中闪过片刻思量,便看向海中隐现若海市蜃楼的光亮。

      那处,才是真正的鬼市。

      她与二人穿越诡异的热闹,到了岸边渡船处。

      摆渡翁瘦若白骨,执桨之手枯槁无肉,朝三人望来死寂的一眼。

      “上不上,不上的话别耽误时间!”狭挤的船上已站满了鬼面客人,对他们姗姗来迟很是不满。

      “我们上。”俞庆毫竟点头,语中真有一分耽误别人的愧意,初出茅庐的小子,引来一片笑声。

      阿泽未语,同柳无面随后挤入船中。

      三人行,耗费名贵的鱼眼珍珠三颗,以贝货珊瑚易物,乃是鬼市的规矩。

      方舟如叶,夜间水急,也晃曳地载着客人驶向海上,同船之人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阿泽望着越来越近之所,凝眸沉思,直至船驶一刻,忽生顿旋,惹得一船人不少失了平衡,险些掉下海去。

      “老头,这是怎么回事?”一粗声鬼面扶着船沿问。

      摆渡翁未回话,身形随船飘摇,却立于不败之地。

      阿泽有些惊讶,看不出这是常年怒涛行船的本事,还是有极深的修为傍身。

      正想着,船忽地又晃,这次剧烈,她扶了一把俞庆毫,与无面三人相互扶持,稳当许多。

      这才见水流旋急,许是今夜风大,他们之舟似误入暗流,越陷越深。

      船上人都已看清当今险势,变得慌乱,纷纷质问那摆渡翁。

      摆渡翁只默默行船,等人都躁动起来,才开口:“这样的浪,最多活九人。”

      话如漩涡,卷乱众人心绪。

      阿泽扫过如今船上,十二人,这意味着有四人命丧怒海,其余人才能生还,她心头生寒,眼见众人已警惕互视,显露杀意。

      几乎是同时,角落窝着的一位瘦弱客被身旁素不相识之人暗手一推,跌落船去,还未等呼喊传出,已吞没在浪中。

      这下仿若水闸大开,求生杀心,阴险猜忌,滚滚而出。

      如今最明智之举便是弱者结盟,强者自立。

      她倒不惧自己遭人算计,却还是拉紧了俞庆毫。

      然不少人已然不怀好意地看向最后上船的他们,一人身材瘦小,一人初出茅庐,一人亭亭少女,最易揉捏。

      就在这般僵持之下,终有人耐不住性子道:“你们三个最后上船,如今便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是自己跳下去,还是等我们将你们推下去啊?”

      此语聪明,一下子将矛头转向他们三人。

      俞庆毫还沉浸在一人忽丧命的余悸中,听闻此语,皱眉便要上前理论,却被柳无面拉住。

      他这才瞥见对面几人的暗器,方才只要自己上前一步便会中招,一时不寒而栗。

      正想着该如何办,身旁传来他从未听过的冷冽声音: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是在船上死,还是在船下死?”

      阿泽话语中蕴着暗力,开口便掀起一阵劲风,在这惊涛中气势未输。

      船上皆是江湖老手,只这一句话便知此人高深莫测,不敢再造次。

      而那叫嚣着要他们跳海的鬼面人,不等阿泽动手,便被身后人见风使舵,推下了海。

      眼下,船上仍有十人,勾心斗角并未停止。

      直至阿泽再开口,此次对着那摇桨老翁:“老人家将渡人之数算的如此清楚,当初又何必让我等上船?”

      摆渡翁没料到她会这般相问,干干一笑:“瀛海诡秘多变,老朽怎知会遇上这般凶浪?”

      “那老人家怎知船剩九人便能活命?”她讽刺一笑,多年的行船老手,怎会不知此中玄机,不过是个喜看杀斗的无情无聊之人罢了:“若是如此,我便折了你的双腿,来抵这位小兄弟的命,老人家意下如何?”

      她睥睨一圈船上之人,他们中恰有一人矮小如童,是练什么奇功所致,指了指他。

      此语道来平静,语中狠意却足以在船中人心上掀起一阵波澜,而他们不过出神了这么一小会儿,突然一个巨浪拍来,便让他们皆淋成了落汤鸡。

      而溺水的窒息感过后,他们很快发现,眼前竟豁然明朗起来,船身也不再飘摇,仿若是从一个世界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月悬天涯海。

      “这是——离开急流了!”他们纷纷呼道,远处的青航灯也亮了几分。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船上明明有十人,根本不是渡船翁所说的只有九人能活命,顿时火冒三丈。

      奈何靠他渡船,不敢动手。

      老翁也埋头行船,只朝阿泽看了一眼,没有理会船客的指责。

      “吴……吴哥,你好厉害。”俞庆毫忍不住夸她一句,却险些暴露了她的身份,被柳无面一瞪。

      “见笑,我不过蛮横些罢了。”她望向离他们已远的岸,而勾她心神的崖边危楼,不见一星半点。

      其实,站在那楼上,望孤舟远影,亦早就看不见任何了,然楼上远眺的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朝一处看去。

      海上鬼市的青光,不知远去者到了没有。

      “唰——”

      吴川听见一道浪涛卷着千军万马撞在岩壁上,低头一看,其实也不过带来他脚下一滩水渍,海水很快渗入地面朽木之中。

      他本不甚在意,身旁人却很细心地替他将轮椅拉后了几分,以免翻腾的浪再打湿他的袍角。

      他这才见自己袍边原来湿了不少,海边湿冷,暗色的衣料再加昏暗的夜光,残疾的他年岁上去了,难免视物不清,年轻人的眼力却是极好的,连心思也是他所没有料到的细腻。

      “多谢。”他有些惊讶,于是道谢的语气格外温和。

      “不必客气。”身旁人也对他这般相待感到些许的讶异,但语气中泛着的淡淡失意,未曾消减,也掩饰不去。

      二人很少说话,只是望着海上出神,直至楼内不知何时又上来一人。

      吴川没有回头,这般沉稳的步伐,必是他的心腹,梅烈。

      “怎么回来了?”他问。

      “她不许我跟着,命我去十里小筑。”梅烈看向凭栏的二人,分明是迥然的两种人,他却觉他们很相似,却也说不出哪里相似。

      半晌,吴川幽幽叹了口气,却是朝身旁人搭话:“我这女儿,性子是否倔强而要强得很?”

      “嗯。”身旁人轻轻应了一声,带着些许思量,果然很快便又道:“先走一步。”

      说着,快步下了楼,他步伐轻而带风,楼间几乎没有回响。

      梅烈这才知道二人相似在哪里,观海的主人已又叹了口气,朝他吩咐:“既然她说了,你便照办罢。”

      他于是也离去了。

      海上——
      鬼市的真面目逐渐现于眼前。

      当真壮观。

      只见九艘大船由极粗的铁索连接在一起,船上流光溢彩,人往不息,早已不是他们在遥远处所见的青白颜色,俨然一座以船为楼,以海为地的城池。

      眨眼间船头的几人蹬脚上了去,阿泽便拉着目瞪口呆的俞庆毫跟上前方的无面。

      离去时朝孤舟望了一眼,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同船之人围着那渡船老翁,是要报方才之仇。

      输赢与她无关,柳无面倒因方才之事颇为气愤,双手环抱着看那老头被打。

      “这里如此大,我们要怎么找那青灯珠啊?”俞庆毫望着排列如莲花状的大船,像一只无头苍蝇。

      “去那里。”阿泽指向莲花心处,寻宝当去捞海局,提步前也不忘提醒人:“行走江湖,别总将我们的目标挂在嘴边。”

      俞庆毫立刻反应过来,脸上红了片刻。

      “诶,等等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柳无面招手跟上,他今日少女扮相,一身碧海胭脂裙,随风而现的身姿引来无数痴迷的目光。

      这般高调,在形形色色的鬼市客中,竟也不算出彩,可见此处之鱼龙混杂。

      入花心,便见此处青笔红底的招牌,捞海局。

      传闻隗青灯便居于其中,此人生平甚爱收藏奇珍异宝,故局内交易拍卖声不绝于耳,出入者要么是卖宝的江湖客,要么便是来淘宝的锦衣贵人。

      阿泽随人流而入,宝塔内青红璀璨,中心坐落着的高台由八宝金鲤吐浪环绕,水光潋滟间精巧壮观。

      他们来的恰是时候,圆月初生,捞海局中免不了一场热闹绝伦的拍卖。

      然这些皆非他们想要的,想要青灯珠,唯有与鬼市之主交手,才有几分胜算。

      “这般盛大的场面,隗青灯难道不出面镇场子么?”三人在局中候了许久,都未见主人的身影,俞庆毫忍不住问。

      阿泽亦有疑色,她不熟悉鬼市布局,不敢乱闯,但若他们所等之人迟迟不来,守株待兔也就没有了意义。

      正欲冒险一探,便听前边浪般的欢呼席卷而来,楼顶缓缓下来一人,最终停在了二楼视野最佳的观台上。

      那人乌发宽衣,面似鲶鱼,两缕青须下口微张着,一旁美艳侍女便十指青葱,献上美酒。

      这般作风,便是他们等候已久的鬼市之主——隗青灯。

      “隗大人总算来了,可叫我们好等!”客纷纷呼。

      “诸位久等了,今日的宝贝,我料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隗青灯一笑,抬手以平众怨,声音沉厚,可见实力不俗。
      至此,喊声便再也没有停止过。

      隗青灯见惯了这般场面,也不多看两眼,只与端酒的几位显赫之人谈欢,那几人看上去都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然阿泽一个也不认识。

      酒过三巡,拍卖的重头戏便姗姗而来,她见朱裙的女子袅袅上台,手中所托不过一个手掌大小的红珊匣。

      许是此物珍贵,隗青灯停止了交谈,说上两句:“诸位,这匣中装着的,乃是我不久前派人从香屑山中搜得的一株山见雪,排毒固气之奇效,当不用多说,想要的可得追紧些。”

      众人一听,道今日来的值得。

      猛起相追间,一株山见雪的价格水涨船高,然叫价者兴致不减。

      见此情此景,隗青灯面上笑意愈深,台边两盏青灯却映得他面色发白。

      终于,是他身边一位着黄衣,摇折扇的公子将价格推上了顶峰,至此再无人敢出言,也是,众人来此多为游玩淘宝,若非真有人待救,花大价钱买一株山见雪倒也没什么必要,再说这里的人,谁家中不珍藏着些许佳品呢?

      想到这,她不免又看了眼那得手的黄衫公子,意气风发间又带着浪荡之气,是哪门哪派的人?

      就在此时,捞海局外却响起了一道明亮的声音:“慢着——”

      这半路相拦的情节往往刺激,大伙儿都回头观望,只见一身量高挑之人大步流星地迈入,待人要窥探其貌时,却意料之中地发现他着黑袍,带假面。

      这在鬼市中再正常不过,毕竟买卖宝贝,掩人耳目最重要。

      阿泽却在这刻意压低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熟悉,果然俞庆毫面色也染上犹疑,与她相视一眼,低声道:“这声音,好像——”

      “看看再说。”他打断。

      “我出五百两,买这株山见雪。”黑衣人停在了人群最外围,声音却能传遍整个捞海局。

      观台上的黄衫公子面色霎然沉下,看向一旁隗青灯,人却也是看热闹的模样,他于是加价:“五百五十两。”

      黑衣人几乎在对手话音刚落之际出言:“六百两。”

      满座喧哗起来,这这气魄可非一般人能比。

      但众人便也由此看出,此人对山见雪怕是急需,若别人有意宰一把就难办了。

      黄衫人显然也是惊讶万分,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竟也跟着叫价:“七百两,这位客人,此物我慕某今日是志在必得,你何必与在下过不去呢?”

      “八百两。”黑衣人毫不在意。

      这下,众人看见黄衫人的脸都一阵青白,他看向人群之外的黑影,语中曲折,寒气逼人: “八百两?买一株山见雪,你可真是大手笔啊。”

      说完,他扭头看了眼神色满意的隗青灯,拂袖离去。

      “这慕寨主还真狂。”与隗青灯相坐的一人见黄衫人走后,不免嘲讽道。

      那人乃是大名鼎鼎,滔山钱庄庄主钱鼎,一手刚硬难破的铜钱掌,既可收金山银山,亦可杀千人万人。

      隗青灯只朝赢者贺上两句:“客人,八百两,山见雪便归你了,今夜在鬼市玩得尽兴才好。”

      接着,美艳女子便搀扶他起来,朝楼上去。

      “你留在此处,随机应变,若我与无面得手,开路之事,就靠俞兄弟了。”

      阿泽见隗青灯终于动身,立刻朝一旁人吩咐。

      俞庆毫点头,见身旁二人如风而走,脑中之弦于此刻绷紧。

      一切都是计划。

      捞海局上,来往皆是贵中之贵,而最上几层,则守卫森严,无人能入。

      除了入虎穴如吃家常便饭的阿泽,还有身轻无人比的柳无面。

      他轻功亦是一绝,比起薛汝萍的高深平静,至轻极速倒更显实用。

      二人很快寻一处静僻地翻出,背靠于阁窗,沿着楼壁一路追随隗青灯身影,率先找到其居所。

      低头一望,脚下不知其深,只听惊涛骇浪。

      阿泽示意一旁人站稳,倾听房中声响,冷寂之中呼吸轻弱,唯有女子,于是动作迅速地取簪撬窗。

      二人恍若枯蝶入海,无声无息。

      房中只点着青灯白烛,看上去凄惨而诡异,她一眼瞥见香罗榻上的一抹暖红白雪,极其利落地打晕了这被中佳人。

      “这白烛老魔当真是不愧酉中第一好色之徒的名声。”柳无面扫过那婉约初成的少女,心底生寒。

      说着,二人一同将那可怜的少女放下窗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软的女子脚步,是主人归来。

      没想到他们二人争分夺秒,还是仓促。

      比隗青灯先来的,是一阵极为轻细的风动,比起弱蝶振翅强不到何处去,以至于专注十分的阿泽都险些未闻,她一把拉住欲动之人。

      柳无面的步子停在空中,知晓情急万分,心下一横,干脆直奔门外。

      长廊幽深,女子们化作软轿,一步步抬着隗青灯漫行其间。

      先前接连遇上熟客早已消磨了他的兴致,满眼浮华亦让他微眯着眼睛,似憩非憩,可美人轿却被不知何处来的人一把冲撞。

      软轿一冲即散,娇躯四倒,他却身姿沉稳,望向那同样磕倒在墙角的女影。

      少女捂着红额角跪地,却忘了吐露求饶之语,更不敢抬头看一眼。

      他冷声问:“何处的人?”

      “回……回大人,小女子是滔山钱庄的丫环……”少女忍着哭腔开口,轻抬起的眼中清波盈盈,皆是敬畏,语罢,便又惶恐地低下头去。

      隗青灯将人珠玉般的下巴扼起,语气危险:“钱鼎的人?”

      “我……”少女身子忽而一软,对着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以示臣服:“是大人的……”

      她声如轻羽,挠人心口,有始无终,隗青灯笑意苍冷,只觉娇物任人揉捏。

      那扇雕着碧海潮声的门敞开了片刻,又被人悉心关上。

      房内,阿泽早已将一切清理妥当,藏于隐蔽的屏风后,眼见隗青灯揽着一楚楚可怜的少女进了房。

      他眼中带醉,每一步看似虚浮,实则沉稳,与来时那渡船翁的步法一脉相承。

      很快,她迫不及待地将少女推倒,欺身而上。

      心感无面此刻必身如火煎,她指尖拈紧柳叶刃,只待罗帐放下,控制力度,银刃便划屏而向不远处的珊瑚山烛。

      灯芯尽被精准削去,房中一下子陷入漆黑。

      “谁?”

      隗青灯几乎是立刻警觉,而她不会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早如一阵轻风到了榻前,先是剑锋一划,将榻上二人分了开来。

      一鼓作气,她屏息拂袖一挥,随身带着的迷香顷刻散满帐中。

      榻上本欲拒还迎的青涩少女一把探过人身,利索地扯出隗青灯贴身而藏的青灯珠,一番配合天衣无缝。

      而隗青灯受迷香所扰,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榻上。

      “怎么样?”她见黑暗中一抹青芒滚下榻来,连忙将人扶起,只觉其身体沉重虚软。

      柳无面摇了摇头,低声道:“吃了隗青灯的魅骨香,快把清神丸给我。”

      她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来此之前,他们便查过白烛老魔此人,知其好色成性,青灯珠从不离身,才会出此下策,也知他偏宠身娇体弱的少女,常给人喂下一颗极烈的魅骨香,服者身体柔似无骨,供他取乐。

      事成,她欲扶无面离去,忽感身后一阵重力袭来,将她狠狠拽到榻上。

      紧接着便是一人压身而上,锋利的指尖掐紧了她的脖子,这疼痛迅猛至极,几乎扼得她快窒息过去,柳叶刃迅速出袖,狠狠插入那人腰间。

      身前人惨叫一声,手也因此松了片刻,她便趁机挣脱,拉起柳无面翻窗离去。

      出楼视野明阔,明阔之外,乃是无尽的夜海。

      她很快望见四处张望,像是恨不得告诉别人自己有问题的俞庆毫,叹了口气,耳边已传来无数逼近的声音,有风声,脚步声,还有踏物之声,当真是四面八方,汇聚如流。

      “走!”她朝人低喝道,又恰好瞥见守卫下楼如长龙。

      “吴姑娘,怎么回事?”俞庆毫心中千钧顶砰地放下,扶起柳无面,随人而动。

      方才见捞海局动静忽起,引得暗影攒动,当真是紧张万分。

      “许是常年佩戴青灯珠,迷药对隗青灯难起作用。”她简略解释,眼见几道黑影从对面而来,拉着二人东躲西藏。

      他们千算万算,竟是没有算到此处。

      一路绕过捞海局到了前市,他们已将外身行头卸了个干净,俨然三位新客,只不着痕迹地搀扶着尚未恢复的柳无面,自若游逛。

      经过连接前后二市的红桥时,她脚下忽被什么东西扯住。

      低头一看,桥边躺了一个白衣醉汉,此刻正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

      “这位姑娘,天地因缘,皆循我道,生死际会,始即是终,吾乃抱石仙翁座下顾氏弟子,看你与我有缘,要不要——算一卦啊?”

      阿泽见人身边竖着素底青字的招牌,微微皱眉,却不只是因他纠缠。

      自己方换上男装,头带鬼面,此人是从何处得知她是女儿身的?

      “不必了。”眼下离开要紧,她将衣角拉回,不欲耽误。

      岂料这人赖皮的很,另一只手又来阻她,语中散漫却又深明:“诶——别走嘛,走了,可就拿不到真正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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