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Give Me Love ...
-
THIRTY-EIGHTH: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注意到他了呢?
如果一定要找到确切的缘由,那他也有说不清楚的时候。
可是一切都有迹可循。
也许是在走廊处与他相遇时,和他无意间的擦肩而过,就在那瞬间,有一道模糊的声音割刺着拉扯着让他注目停留,再往回看去,那人的轻薄身影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丝雨后潮湿的青草香在他鼻间萦绕。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可他却默默地把这个人同他四目相望时那闪逝淡去的眼眸深重地记在心里。
春山陡峭,寒雪铺天,仿佛有片不同流的清淡雪花无意飘落入他凝望的眼眸里,融化至他心底乃至全身。
自那天过后,他总是能嗅到香气每时每刻地在他身前漶漫。是阵雨过后,湿漉漉的水汽绵延,滴落的雨水下正散发着清凉与苦酸的那株低垂的薄荷。
或者是在升旗台上,立在场下众人之间的他抬眼望去,看到了正站在台上演讲的他。清冷寡净的素白面容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像是被晨间雾气淋湿的幽深森林,终日不见天上阳光,孤寂而不自觉得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早已记不清话里的内容,只记得那人的声音,动听婉转,如静谧河流悄声流淌着,绕过他身间也会泛滥成灾,不可收拾。
他涉水在浅滩边,眼前孤冷的林木若隐若现,只有径流湍过的溪水洗尽他一身尘埃。
还是他那不经意的一瞥,就足以牵动着少年不经事的呼吸与心跳。
心脏处从未踏足过的一隅摇摇欲坠。
赵夏元从那时开始,就处处留意着那个人。
男生从未笑过,总是面无表情的漠然一切,用那双死水沉寂的空洞眼神。
男生是第一个踏进班里,却总会待到夜半时才会返回宿舍。
男生的胳膊上偶尔会莫名其妙得多上一张创口贴。
接着便是两张、三张,直到他数不清。
那个人的名字,从无数人口中说出过,提起过。这却远远不够,并不是他想听出的声响。
他想要的,是终有一天也要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前,喊出他的名字。
要以赵夏元的身份。
叫出男生的名字。
用那之前过久的频繁躲闪和被发现的赧然,来无端进行这隐秘交易,再任由惊扰他。
THIRTY-NINTH:
赵夏元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玄关处那被昏黄灯光包裹住的人终究是太过于耀眼,刺向他眼角余光,让他不得已移开酸疼发涩的双眼。
电视机里还在无意义地上演着无聊通俗的男女主重逢的套路剧情。
看到这里时,他竟然也跟着有了一丝触动,心间连绵的滋味让他舌尖发苦。原以为这种只有电视里才会播放的狗血剧情不会真正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更加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那一晚,王易醉酒后不慎吐露出的第一句话,让他无比确定。
这是不可逃脱的命运,是上天注定的,他们两个人本该相遇,本该如此纠缠不休。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像只无头苍蝇等待着他的到来。时间难熬,让他抓心挠肝似的疼。每频过后,蔽塞的胸腔里那颗埋藏的心脏总要向他咆哮着,发出他奈何不得的悲鸣。
你要等他。
等着他,等着他。
无论多久,再等一次又何妨。
海枯石烂也甘之如始。
等到王易真真切切地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时,他惊恐得发现。
电视屏幕里的彩色画面逐渐变成模糊混沌的扭曲图像,眼前的景象被蓦然显现的云雾所迷漫,影影绰绰,似朦胧幻境。
赵夏元眨着双眼,很疼,很酸。
晶莹的泪珠一滴滴的坠在他高奢的黑色西装裤上又转瞬全无,没了痕迹。
克制不住它们的陡然飘落,让他不敢抬头面对他。
赵夏元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近他所站着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如振落叶似的,轻脚得迈着步伐,沉重却含着期待。总害怕那人儿会突然飘散成风,眨眼就不见。他无比恐惧地怕会再次失去他。
他不想要再找不到他。
终于走向他的面前,似乎已经过了千秋万载那般长。赵夏元垂然低下头,抑制不住心间坠落的惊悸,他还想多看眼眼前的这个人,可他惶恐不安地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太丑了。
太难看了。
会吓到他的。
他也不喜欢。
眼眶里积聚的泪水无法再被任意支配,只是自顾自地借着心脏处传来的疼涩而流连于手心间。
FORTIETH:
蠢狗。
从男人向他走来的这一段路程。
王易始终沉默不语,扭头不去看男人。哭得一塌糊涂的赵夏元将半身的重量倚靠在他颈肩处,王易肩头处那层轻薄的布料被无声的泪水浸透,冷清无神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他握紧生疼的拳,肩上人的发丝扫过他的颈肉,男人沉闷的呜咽借着颤意传至他的四肢百骸。王易生生压抑住想要伸出的手,逼迫着将它停在身侧。只是他所有的感官和知觉都是在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
“你还来干什么?”
王易还是不敢踏出那一步,自顾自地开始自贱和诽腹。
“哈,这一次可是要加钱。”
他淡然嗤笑,强忍住内心承受不起的那剧痛的翻涌,指甲剜着手心里的肉,深深地陷入嫩肉里却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赵夏元沉默而立,趴在他肩上轻抖着双肩,不开口只是流着泪。被男人弄得皱巴巴的衣服黏在他皮肤上太过于难受,王易也全然没有了耐心。
他狠心将赵夏元猛然推开,不想直视眼前无论怎样还是会让他心软的人。
他无法掌控满泄的情愫。
“你走吧,我不会再给你…”
话还未说完,就被拥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快要被浸泡。
太温暖了,真实得就像是一场梦。
只要他从酣眠中清醒了,梦中被他筑就的杂思纷繁的窠臼就会粉碎溃灭。
野火暗自燃烧,空荡荡的心脏,赤条条的眼睛,总也烧不尽。迟早会焚烧掉他荒草丛生的世界,凋零四散,灰烬纷飞。
风吹来,草浪似火,缓赴陨落的明日。
“不要走了。”
“……”
头顶处断断续续地传过来,重复多次也不腻烦的话,只有这一句。
一字一字得占据着他的心,而后坍塌。
“不要走了…好吗?”
“不要离开我…”
“……”
就像是,那场多年前度过的短暂绮梦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王易愚蠢天真得,还是沉浸在那如泥沼般的梦里,混杂着错乱的呼吸。
FORTY-FIRST:
夜深,窗外的霓虹闪烁,阑珊遍境的灯火却总也照不到这处埋伏于偏僻边角的楼栋。
王易深切体会到了成年男人的急不可耐和温柔粗暴,从客厅到卧室的短短一路,衣服被男人胡乱扔在了地上,那身奢侈不菲的西装失去了男人的宠幸被他踩在地上。
王易的唇舌已变酥麻肿痛,唇齿间满是赵夏元灼热的气息,气息渐弱的他想要从男人口中抽离却还是被男人一手箍住后脑,爱抚着他饱满的耳垂,更加痴狂的卷起发麻的舌尖辗转,滞闷的声音被堵在口中。被男人技巧娴熟吻弄的王易不自觉得流出丝缕涎水,透明的银线在两人相离的唇角漫延。
……
王易光洁裸露的身躯有着男人相渡来的汗水,那股薄荷香始终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浓烈。他残存的思绪也被男人在狂烈中捻碎,紧闭唇间不禁泄露出难为情的呻/吟。王易感觉他已经被男人调弄到快要损破枯萎,男人身上的抓痕与齿印逐渐繁多,密布在古铜肤色添了些难掩的情涩。这反而也正刺激了男人从原本的柔情蜜意变成狂暴冲刺。无言的疼痛与愉悦感叠加袭来,直到王易再也没有了多余的气力去环住男人劲阔的肩背,双腿被迫疲软得跌在黏湿的床上,再后来又被男人轻松地抬到了双肩。
王易在他身下沉沉浮浮,如雨中小舟,任凭风浪疯狂掀起,王易也没有产生逃离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有退后的苗头,那人总会拽住他脚踝,趁机将他重新扯进湿热怀里将他身体的每个缝隙紧到严丝合缝,不允许他逃脱一分一寸。
男人双眸发暗,潮涌间深堕,狂热欲/火在他眸中迸发。
眼前水汽氲氤,冷峻锋利的英俊面孔在他眸底放大又远离,雾雨中相视无言。
王易直到最后也没有想到男人时间竟然可以这样久,饥渴得如同饿狼,不嫌疲倦得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难以抹消的红印,被戳刺得战栗不止,来不及休息又被男人重新抱起戳弄,还没出息得流出了泪,男人这时才停下,温存得抬手拭下他那一滴滴因情而落的泪滴,然后俯身亲吻着他流水的嘴角。
王易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滩水。
被折腾得已见疲惫的王易望向他,男人眼中的自己仿佛变了许多,面色潮红,眼角泛红,唇间红肿。可是赵夏元依旧用那一双让人甘愿沉溺如此的双眸深情注视着他。
男人痴迷得亲吻着他手心里红肿的痕,沿着他滑嫩白玉般的皮肤,他优美流畅的身体轮廓,吻痕如绽开的艳花蔓延在他全身。赵夏元紧密得抱着他,吻上他打颤潮湿的眼睫,两人密不可分地相贴,没有一丝缝隙可以任光钻入。赵夏元痴狂地看向他的目光里像是在诉说些什么,须是要让他深深刻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还记得吗?”
王易怕痒,敏感的肌肤被他稍一碰触总会不知觉地震颤,即使竭力捂住双唇还是会忍不住轻吟出声,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阻止赵夏元做这些无礼的举动。
“对不起,这次换我等你。”
赵夏元又忍不住哽咽。
看他又哭了起来,王易被他逗得轻笑着摇了摇头,托起男人埋下去的头,指腹平缓地轻拂过他轻闭的眼眸。
“不用了,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累了。”
王易说完后,望着男人迷幻的瞳眸,轻吻上赵夏元哭得已经红肿的眼睛。
热意抵达他的上嘴唇,灼伤了他。
也许是想要弥补,王易环住他的脖颈,不停嘬吻着他的眼睛,嘴唇,双颊,喉结,从上往下,只要是赵夏元喜欢。
……
赵夏元久远得想起了那场大雨里的公交车亭,周围的人匆匆打着伞路过,惊诧地扫眼看向站在雨里被冲刷狼狈的他。可他也不在意,他执拗地站在许久未下过的暴雨里持续等着,公交车经过了一辆又一辆。
掀起波浪,淋遍也淋透了他。
流去的时间被他消耗殆尽,他眼底破碎炫目的光也被那一场大雨迷蒙。眉眼间落下的雨,坠在地里形成了涟漪。
盛夏的六月,六月的大雨,将他拥有他的那一个梦掩埋。
千百度的回首后,世事慢慢穿过,无尽苦涩。
“我等到你了吗?”
王易嗫喏着注视着头顶花白染黄的天花板,头脑里晕晕转转,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深陷其中。
“是我等到你了。”
赵夏元凝视着他,缱绻眸间尽是无底的渴望。
这一刻,唯有他,是梦的真实。
就像是白日做梦,梦醒的那一刻,他,才可以紧紧相拥偎依。
FORTY-SECOND:
准备离校去参加省赛的赵夏元接过男生给他递过来的笔记本,薄薄的一本,放在手里轻巧的像是一片羽毛。
他缄口不言,只是垂眼看向上面名字框中写下的“王易”。
还是那样的端正秀雅,如他一样。
朦胧地,迷茫地,他再也听不到那个男生后来说出的话。
他抚摸着手里的纸张,仿佛那个人的体温还残留在他的指尖。
未曾飘散。
可他自始至终没有翻开过。
宁愿反复推敲,也不要清醒地溃烂。
那天过后,赵夏元就把这本薄薄的笔记本放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架上,那个最高层最顶端的最角落里。
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夜,四季轮回不休,昼夜不停,春花雪月万般变化。
脑海里的那位耀眼夺目的少年快要消失。
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他的目光。
他的名字…
赵夏元强忍住隐现在回忆里的那副面容,可男生的笑容始终不离地还刻印在他的眼眸里,无时无刻,恋恋不舍。
自此难忘的还是他。
被故意遗失的过去还是被他一片一片地切开,那个被无处安放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在他心里被解救。
赵夏元无情得漫过漂石的水面,多年沉淀的岁月早已将他一分为二,一半在疾风骤雨中,一半在严寒极冰下。
无事可做的赵夏元罕见地收拾起自己的房间,他从头彻尾整理了一遍。倒是翻出了许多青春里的印记,铁盒里已经黏成一整块的薄荷糖,生锈的盒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打开后满屋里飘散的全是浓郁的薄荷味,充斥着他的口鼻。相册里被珍藏的那张照片,勾起了他刻意选择遗忘的回忆,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悸动又一次被激起。
书架上最角落的笔记本被他不小心打下,薄薄的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大的声响,赵夏元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就连忙扔掉手中的工具,心间漫起胆怯。他慌张地把它拾起来,无比珍视地将它放在书桌上,用干净的纸巾将它擦拭干净后,才颤颤巍巍地把它无比谨慎地翻开。
“你不要像梦一样一经而过。”*
FORTY-THIRD:
“你是我做过的梦里,最清醒的。”
梦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那染白泛黄的天花板,赵夏元恍惚间以为自己还被囚困在那年蝉鸣嘶叫的盛夏里,那晚的微暗塔灯照耀着二人迷离的身影,暮夜下徒留的晚风使他的心绪抽离。
他走在那条狭窄的,昏暗不见影的巷子里,看不清周围的任何景物,前方漆黑的路遥远,陡峭,像是一通无边无涯的深渊隧道。他心急如焚地只想找到他,慌不择路地往前跑去,奔跑着,大叫着,呐喊着。远方孤零零的塔灯还在明暗交杂地为他的视野前撒下那暗淡的微光。即使无法识别方向,找不到尽头,可他知道那个人还在某处等着他。
等他来到他身前。
俶尔里,耳边仿佛听到了从远处飘来的海浪潮汐,越过密林山涧。光啊影啊都不再了,越走越暗啊。走了多久多远,他不知晓,刹那间,好像有一声音唤来,微光闪过,潮浪翻涌,万壑奔逃。
到处是看不见的河流。
往前持续走着走着,他如堕云海之中,眩惑在那被雨后淋湿的冷寂山林里。
赵夏元好像看到了,看到那被雾霭弥漫的森林,寥寂过后,烈阳铺染,撕裂了终日沉溺于林间的迷雾。
涉水淌过,云雾散尽。
光尘散落,有人站在林间,等着他。
等他走向他。
赵夏元想,他不要走向他。
他要奔跑。
奔跑向他。
……
他伸过手指。
枕边还在熟睡的人,散乱的柔发轻轻蹭着他的胸膛。
所幸,浪潮没有消失。
所幸,不再是白日梦里也能拥有他。
万幸,盛夏里不再下暴雨。
所幸,万幸,千幸万幸。
-THE END-
文/Iiion
2023/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