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teenth Summer》Iiion

3、Say Anything

　　SIXTH：

　　他们的聊天界面停留在那条好友已经通过的信息里，王易想着这样应该是可以了，便准备要把手机还给室友好继续睡觉。

　　结果下秒那个顶着一只二哈头像的好友瞬间发来了消息。

　　【sixteenth：哈喽，还记得我吗？】

　　王易看到这人发来的消息，不太好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以免日后相见会尴尬，王易不得不选择回复他。

　　【Wangi：你今天下午给了我一颗糖。】

　　【sixteenth：嘿嘿，你记得我就好。】

　　属于聊天废的王易在和男生聊到这里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聊，正想要和他结束这个话题。

　　屏幕另一边的赵夏元仿佛已经猜中了他的心思，又立马回了一条消息。

　　【sixteenth：下次见面可以和我打招呼吗？】

　　【乞求.emoji】

　　王易对男生提出的询问感到很奇怪，才认识不到半天的人就要同他打招呼，对于不擅长交际的王易着实有些艰难。

　　他删删减减的，想要委婉的表达拒绝又觉得这么做会不会让男生觉得自己不好相处。

　　王易脑中搜刮着多种理由，可无疑都被他强行否定和排除。

　　男生发来的表情包好像有了活力，在手机里蹦跶着，王易不由自主地将这幅可爱姿态的表情代入到男生脸上。

　　似乎毫无违和感，反而很形象。

　　这让王易更加头疼。

　　SEVENTH：

　　王易因为自身的家庭原因从小就被迫养成了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无动于衷的性格。尤其是在奶奶的葬礼上，年纪尚小的王易并没有和那些平常不见来往的亲戚一样哭得撕心裂肺，在他眼中看来，都只是一群面孔陌生的吸血豺狼。王易只是跪在奶奶的棺材前，恬静地笑着，笑着呢喃道“奶奶再见”。即使被长辈发现后对他怒斥和揍打，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照旧跪在奶奶的棺材前笑着说出“再见，奶奶”。

　　自从奶奶去世以后，王易便回到了母亲的出租屋里，他也收敛起总是会被奶奶揄扬“我宝笑起来真可爱”的笑容。

　　而且，他的母亲，王若娟讨厌他的笑。

　　“你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露出和那个人一样的笑？”

　　王易并不理解母亲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年龄懵懂的他只看懂了母亲每当看到他露齿笑时，神情是怅惘和悲苦的，之后逐渐成了打在他皮肉之上的痛苦。

　　往后的时间里，察觉出再也不会有人会喜欢他的笑容。王易便总是以冷漠示人，不再世事变通，喜怒哀乐的情感仿佛都被他撇弃身外，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石像。

　　他的母亲曾这样说过。

　　王易对此并不以为意，这只是自己的防御机制。经历了那些事后，他只觉得他们的靠近是别有企图，并不会真正地对他自身感同身受。而在历经了千帆苦难后，王易也变得对这种关乎于“爱”和“恨”的迹象无了所谓，不想再投入更多的感情来面对所有对他示好的人。

　　包括自己。

　　迄今为止，想要与他相交的人不是受够了他的冷脸相待，就是心伤疲累得选择离开。猜到会是这种结果的王易习惯了他们短暂的到来，也接受了他们的离开。

　　撕破脸后的他们口中无以不是说他“无情”，“没有心”，“为什么不能笑笑？”，“冷漠”，“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该怎么和我们相处吗？”…

　　吐露的话语变成拷打一鞭一锤超负荷地痛击着他。开始的他会失落难过，会质问自己。被再次抛下的感觉让他的心神摇摇欲坠，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幅难堪的模样，崩溃的情绪愈加遍布到他的躯壳。还未等他打算宽恕自己，推诚相与。家中的变故层叠交织再次向他疯狂压来，或许是自尊心作祟，被逐渐摧毁了的他不愿意让别人轻易触碰到有关他的生活的轨迹。漫长的时间渡过，他也渐渐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再面对身边人的斥候和怒骂也毫无波动。

　　自始至终，他还只是一个人。

　　他也不再需要朋友。

　　“你已经丧失了爱人和被人爱的能力。”

　　他的母亲以此来嘲讽他。

　　EIGHTH：

　　脑海中的往事如同涌动的潮水向他疯狂席卷，那些陈年旧事构成了无边的恐惧将他整个湮没。

　　男生以为王易不再理他，便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sixteenth：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

　　大梦初醒。

　　王易愣了神，他握紧手机，机体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镇静了下来。

　　男生的乍然出现和示好，让王易措不及防地想要快速逃离，可是又忍不住探究男生的本意。

　　王易最终还是停下了打字的手，内心也多了些忐忑。手中的手机就像是个烫手山芋让他不知所措，他还是不太习惯和还不熟悉的人聊天，尤其是这个人。

　　男生给他的感觉和其他人不同，可硬要说出为什么，王易也徒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层仿佛被透明的雾水遮挡的关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心底的那层忧悒逐步让他缓慢间选择了妥协。

　　只是这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无以复加，让王易的抗拒愈发强烈，无所适从。

　　男生或许是害怕王易真的不打算再理会他，对话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时有时无的。

　　王易直盯着那句闪烁不定的话，似乎正期待着男生的回复。

　　最后男生还是给王易发来了表情包。

　　【请求.emoji】

　　【拜托.emoji】

　　【可怜.emoji】

　　……

　　王易还是挨不住赵夏元以为自己不再理他，就连发几十个表情包轰炸他。

　　“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引得对面正在玩手机的室友都往他这边看。

　　王易窘迫地揉搓着手中已见折皱的被单，响音不停歇地持续在他耳中环绕，他不胜其烦地立刻制止了男生这种过于幼稚的行为。

　　似乎也忘记了男生的攀谈其实已经打破了他的固定睡觉时间。

　　【Wangi：好，我知道了。】

　　NINTH：

　　好不容易从和赵夏元的聊天中挣脱出来，王易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感到同别人聊天竟是格外的困难难揠。很无奈也没办法。

　　王易退出自己的Q/Q后，便把手机还给了下铺的室友。

　　室友拿过后嘴里还是不住地吐槽赵夏元。

　　“卧槽，这人没完没了的。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也不知道现在在炫耀什么。”

　　王易躺在床上后，睡意全无，他揉着不曾舒展的眉心。手指尖残留的薄荷味让他头脑越发清明。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听到班里同学讨论的关于男生的事情，他心思一动。

　　“那个…任悬。”

　　任悬听到后从下铺探出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王易登时有些慌乱，他也有些茫然，纳闷自己到底是要问些什么。

　　王易坐起身，平复下心底深处莫名渡来的紧张，手指相互绞缠着，那些寻常小事如今在他眼中看来却是难以问出口的。他轻喘着气，安慰自己只是好奇而已。

　　王易舒了口气，开口问他。

　　“你和他...赵夏元关系很好吗？”

　　“还好吧，我和他是一个村的，小学初中都在同所学校，现在想想都觉得是冤债，没想到又和他考上了同一个高中。”

　　“那他很受欢迎吗？”

　　任悬也来了兴趣，料想不到对谁都不闻不问的班长竟然会向他打听关于这个傻愣子的事情。他放下正和赵夏元激情对骂的手机，探起身就趴在王易床铺的栏杆上，和王易积极地分享赵夏元的“风流事迹”。

　　“他岂止是受欢迎，家里有钱，性格又好，学习还算不差，村里的人基本上都能和他聊上几句。夸张点来说，从小就是我们那里的香饽饽，只要他一出门那小嘴一张，就会被大爷大妈们拐到自个家里让他吃这吃那。”

　　王易听任悬连珠炮似的向他抖搂出那个男生的事。回忆起初见那人的印象时，不加掩饰的示好，豁朗敞快的性格，也有着会被人称赞的倜傥俊伟的长相。想来男生也确实足够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之后的话题王易也有些难以启齿，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任悬才最为合适。毕竟这是没有资格去发问的。对于王易来说，这种关乎涉及隐私的事情他本就不会去过多了解。

　　可心里总有一道声音蠢蠢欲动地去诱发他，让他说出口。

　　“…他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TENTH：

　　王易说出这个问题后，呼吸莫名地开始发沉急促起来，平静跳动的心脏“砰通砰通”地狂乱躁动。王易对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到奇妙，或许自己同他人一样，也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

　　他心怀不宁地等待着任悬的回答。

　　任悬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大笑起来，觉得这个问题很是荒谬。他可笑地摆手解释。

　　“不是，你看他那样像是谈过吗？就他那一根筋的样，别人就算把心掏出来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理解这什么意思。”

　　王易听后也觉着自己的问题很滑稽，轻笑出声。

　　“那些都是嫉妒他的人散发出来的，忌恨他有钱有颜，而且学习运动两不耽误，无论哪方面都是十全十美。要不是他性格好，也不记小人过。不然这谣言早在他拳头下不攻自破了，还能像现在这样满天飞啊。”

　　“你可千万别信学校里传的那些八卦绯闻啥之类的，他能活到现在单纯就是因为这张帅脸和心大。”

　　王易听过关于赵夏元寥寥可数的事情后。

　　他深以为信。

　　ELEVENTH：

　　清晨起来的时候，王易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待在寝室里不想出去上课的心思。

　　可是说不上来这种想法出现的缘由。

　　也许是昨晚破天荒出现了失眠的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跟着想得太多而导致的。

　　王易抬手揉着发酸的眼睛，在床上安静冥想着今天要完成的学习任务。

　　过了几分钟，对床室友定的闹钟也随之响了起来，激情劲爆的摇滚乐快要震坏天花板，连响了十几秒的吵闹铃声并没有被动手关掉，属于自然醒的室友平稳的呼吸声表示着正美梦香甜，丝毫不受外界声音所打扰。

　　习以为常的王易便轻手轻脚地从床铺下来后顺手从室友床头边拿过手机，关掉了闹钟。

　　因为小时候无人照顾的他被要离家的母亲寄居在乡下奶奶的家里，每天六点钟不到就能听到小菜园中公鸡洪亮的打鸣声。一开始王易还怒气横生地吵着闹着要把这只“大嗓门”的公鸡给炖了吃掉，省得整日里不让他睡觉。之后都被奶奶哄骗着喂他吃最爱的烤红薯，慢慢地王易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甚至比报晓的公鸡还要早。

　　王易记得寝室里所有人的起床时间，所以他并没有摇醒还在酣睡的他们。床上的人持续打着震耳欲聋的鼾声，他拿着洗漱用品轻手将寝室门打开就走了出去，关上门准备去公共洗手间洗脸刷牙。

　　窄小的走廊里空无一人，长久背靠阳光的寝室楼在黎明破晓前更是阴暗不明，只有墙顶上那顶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而闪着白光，狭长的廊道里寂静得只有不远处厕所里传来的冲水声清晰可听。

　　王易缓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时，还未迈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闯入了他毫无防备的眼帘。

　　TWELFTH：

　　卫生间里的灯光略显黯淡，身量伟岸的男生只是微弓着颈背就快要将余光遮蔽完全，让人只能将整个目光投放在男生身上。

　　男生的侧脸在暗光的照射下，轮廓更是利落英隽，锋利的线条沿至下颌。简利的刺发似乎被男生细致打理过，沉默无话的他让人看不太清他的具体神情，独有着旁人不敢向前搭话的冷漠疏离感。

　　侧对着他的人正用水龙头冲洗着双手，被水流冲洗多遍的男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侧目望去，倾斜的光亮阴影下那双眼睛漆黑深沉，像是久不流动，潜藏渊底的深涧。若仔细观察，原本裹漫眼瞳的玄色在眼前的人映入他回眸望去的瞳孔时，便已然尽数褪去，此刻正闪熠着光彩的眸光。

　　悄寂的潭水有了生命力，掀起狂澜，波荡起伏。

　　当看到那人扭头朝他望过来的面庞时，还来不及过度思考。王易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掉头就走。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