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十二宿》喜英

8、白骨道（八）

　　得到了曹公的默认之后，那人蹲在阿文的身体前，抽出随身的匕首，去划阿文胸前的皮肤。

　　刀刃刚破开一个小口，里面陈红色泛着暗沉的血就向外迸射开来。

　　溅到了周围聚集人群的裤腿上。

　　幸好萌萌反应快，在那人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挡在了帝漫山的身前，替他遮去了眼前惨状。

　　众人瞧着阿文肚子里溅出来的血，红中带紫，绝非正常颜色，心中明了他的死另有蹊跷。再想到他活着时仗着有两分打猎的本事，嚣张跋扈欺压弱小的恶行，裤腿上被溅到血的人纷纷后退，暗道晦气。

　　又过了半晌，阿文肚子里的血才渐渐流净，先前鼓胀的肚子也瘪了下去。

　　那人伸手在阿文的肚子上摸索片刻，随即朝曹公郑重颔首。

　　这是说阿文的死因，和帝漫山所言分毫不差。

　　本来这阿文也不是个好人，现在死了倒好，没有凶手更好，正所谓恶人自有老天收。

　　众人也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纷纷称赞帝漫山慧眼如炬。

　　仿佛先前指责帝漫山是凶手要抓他的人不是他们。

　　不过也有少数人持怀疑意见，小声议论：“阿文的身体可是我们中最强壮的，好端端的心怎么会爆裂？”

　　帝漫山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从院里的树上折下一小截树枝，然后蹲在阿文的面前，强行掰开他的嘴，从他的牙缝中刮下一小片绿色的碎屑。

　　“原因就是这个。它叫绵绵草，是...助兴的药草，如果人在事前吃了绵绵草，就能英勇无敌，大战三百回合而丝毫感觉不到劳累。其实气血上涌的同时，就在损害阿文的脏腑。”

　　其实方才在屋里角落的石臼里，帝漫山就看到了绵绵草的痕迹。只是这种事毕竟私密，若非自证清白，他着实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绵绵草虽说是少见的药草，但在场众人也有认识的。想到阿文在死时正在做的事，对帝漫山的话，他们此时已信了十分。

　　对于先前的指责，有性情豪爽者已经站出来对着帝漫山拱手致歉，“二公子，是我等鲁莽了，错怪了您。希望二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等一般见识。”

　　旁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咱们赤云之巅和青崇山速来交好，二公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帝漫山笑笑，“无妨，我也知道大家只是关心阿文，想要尽快找到杀害阿文的凶手，关心则乱罢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这话给足了他们台阶，也圆了他们和阿文的情分。引得旁人又一阵称赞：“二公子大气！”

　　“那是，二公子可不是一般人，肯定不会记仇的。”

　　阿文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曹公安排人负责阿文的后事，又热情地邀请帝漫山去府里做客。

　　帝漫山婉言谢绝：“曹公，晚辈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改日有机会晚辈一定登门拜访，届时再向您赔罪。”

　　曹公虽觉可惜，但也不好强留。

　　帝漫山的目光落在屋里的那张被当作‘凶器’的虎皮上：“曹公，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曹公道。

　　帝漫山道：“那张虎皮对晚辈来说意义非凡，说起来它也算是晚辈一个朋友了。等这件事了结，晚辈能把它带走吗？”

　　他想要虎皮的事，方才在他被人指责为凶手的时候，已经多次提起过了。想到帝漫山差点被冤枉，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曹公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转移了话题，点头称赞道：“年轻人重情义是好事。你放心，到时候老朽一定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多谢曹公。那曹公，晚辈就先告辞了。”帝漫山朝他一拜，而后带着萌萌一起出了院子。

　　殊小杯不知跑到了哪里，周围也没有他的身影。

　　一出院子，萌萌便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掂着帝漫山的衣角甩来甩去：“主人，你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阿文的死因了~”

　　这动作萌萌以前没化形的时候也经常做，帝漫山早已习惯，还顺手摸了摸他的头表扬：“多亏你提醒了我，要不是看到你拍肚子，我也想不到检查阿文的肚子。”

　　“嘿嘿，那是主人聪明，别人都想不到呢。”

　　看他笑眯眯的模样，帝漫山道：“这么开心？”

　　萌萌点头，“我以为主人会怀疑阿文是我杀的。”

　　毕竟杀阿文的时间动机能力，他都有。而且阿文背上的那三道虎爪印又那么明显。

　　帝漫山道：“你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再说，你也不会瞒着我做这种事。”

　　从前萌萌要是看不惯某个人某件事，直接当场有仇就报，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等到什么夜间再动手。

　　萌萌的声音有些落寞：“他杀了明翠，我是准备杀了他为明翠报仇的。主人不知道，明翠是我的好友，那天是去后山寻我有事。主人来了之后，我就让她先回去。只是我没想到，明翠灵力高深，为何会被阿文一个普通的猎人杀死。”

　　明翠就是那只花斑母老虎。当时在青崇山的后山，帝漫山也亲眼见过她。通常有灵力的灵兽，通身都会自带一层淡淡的清澈灵气。而这种灵气，能被身怀灵力的人看到。

　　所以当初第一眼，帝漫山就看出明翠身上的灵力。

　　他赞同萌萌的最后那句话，“或许这中间还有别的隐情。”

　　萌萌道：“可惜明翠和阿文都死了，现在也无从查起。”

　　就算曹公让人把虎皮送到青崇山，肯定也是清理干净的，估计也寻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帝漫山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阿文的院子，门口曹公被人簇拥着离开，只留下十多个人，在处理阿文的后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帝漫山总觉得事情处理的太快，曹公的态度，明面上是在邀请帝漫山去家里做客，暗中却有催促他离开的意味。

　　右手被晃了晃，帝漫山看过去，萌萌笑笑，“主人别想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帝漫山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前面出了巷口，殊小杯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

　　他正站在街角和人说话。

　　帝漫山大步走过去，想要问他方才为何要引导着，让众人怀疑杀害阿文的凶手是自己，故意挑起青崇山和白骨道甚至是赤云之巅之间的对立。

　　刚走了两大步，帝漫山就停了下来。

　　殊小杯对面站着的男人，怎么那么面熟？

　　萌萌一眼就看了出来：“主人，是昨夜那个打更的人。”

　　昨夜那个，误会自己被萌萌压在身下，在行暧昧之事的打更人。

　　两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殊小杯和打更人的注意，他们同时转头朝帝漫山和萌萌看过来。

　　帝漫山心中一阵尴尬，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可是又想着质问殊小杯问清真相，只能硬着头皮，回望他们。

　　殊小杯也看到了他们，带着那个打更人来到两人面前，丝毫不提刚才在阿文家里发生的事情。

　　“二公子，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老朋友，白骨道的打更人，眭[suī]玉，也就是我想带你见的人。眭玉，这是青崇山帝家的二公子，帝漫山。旁边那个...呃，是...”

　　殊小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说是灵宠吧，萌萌又是个人。说是人吧，他怀疑萌萌是十二宿的灵兽霍曶。

　　眭玉了然地道：“我知道。”

　　看他的眼神，帝漫山就知道他绝对是误会什么了。

　　也对，昨夜那么好时光，月色朦胧，月下临窗，两个人那么上下叠在一起，除了那档子事，实在是没有别的理由了。

　　看到打更人的目光在自己和身边萌萌的身上来回扫动，帝漫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无力地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眭玉看着他被萌萌抱住的胳膊，努力证明自己相信他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啊？

　　你不知道！

　　帝漫山面露窘色。

　　殊小杯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疑惑地道：“你们见过吗，在打什么哑迷。”

　　眭玉嘴角含笑，并没有解释。

　　就在殊小杯和眭玉两人放松警惕，朝他们走近时，帝漫山的脸色骤然一变，他飞快和萌萌交欢了一个眼神，然后抽出随身的小宝剑，朝前刺去。

　　剑身稳稳地落在殊小杯的脖间。

　　与此同时，身边萌萌和他配合默契，向前一步挡住了眭玉想要反抗的手。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两人同时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

　　气氛僵住。

　　帝漫山褪去了先前的平和尴尬，眸中冷色顿出，朝殊小杯道：“说说吧，为什么要诬陷我是杀害阿文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