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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白骨道(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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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到了!肯定是他没有要到虎皮怀恨在心,趁夜里来杀了阿文!”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大家快把他抓了去报官!”
阿文恶贯满盈,如今横死,本是大快人心之事。不管是谁下的手,都是替那些受他欺负的人报了仇。
他们打心底感激这位‘凶手’,哪怕对方不是白骨道的人,也不愿将其揪出。
但人死了,总要有凶手。
那唯有眼前这个明显陌生的人,是最合适的凶手人选。
接着就有热心的人,拿着刀剑上前,要捉帝漫山去报官。
帝漫山正欲开口辩解,殊小杯却突然一改先前的油滑,一副热血上头的模样冲上前,挡在他身前朝人群怒喝:“住手!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有人道:“管他是谁,我们只知道是他杀了阿文!”
殊小杯拔高声音,“他可是青崇山帝家的二公子,帝漫山!你们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整个帝家都饶不了你们!”
热闹的院子,顿时鸦雀无声。
在仙道,没有人不知道帝黄张三大家族。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修仙人士能惹得起的。
帝漫山还没理清头绪,事情就被殊小杯搅成了这副模样。他抱臂摸着下巴,看向身边的萌萌,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他这是在帮我?”
身边萌萌道:“明着是帮,实则是把主人是凶手坐实了。他抬出帝家的名头,看似震慑众人,实则是让大家觉得主人仗势欺人杀了阿文,还拿家族压人。”
不光诬陷他主人,还要损害帝家的名声。
“是吧,看来不是我想多了。”
英雄所见略同,和主人所思所想一样,萌萌笑嘻嘻地离他又近了一些。
帝漫山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正专心地看着‘表演’仗势欺人的殊小杯。
两相僵持之下,热闹的院子,随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的到来,而变得沉寂:“漫山,是漫山吗?哎哟,真的是多年不见,我们小漫山都长成英俊的少年了。”
帝漫山转头望去。
看着来人,他只觉棘手。
他就说这白骨道行事这么没有章法,赤云之巅的张家为何坐视不管。
原来白骨道的城主,竟然是张家家主的老丈人,曹怅。他年纪大辈分高,又有这等背景,为了表示尊敬,修仙人士都称他一声,曹公。
眼看曹公正朝萌萌走去,显然是把银发白衣的萌萌认成了自己,帝漫山连忙跨出半步,上前稳稳扶住老者,笑容温和:“曹公安好。许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
曹怅这才发现认错了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又掩盖过去。
“硬朗什么哟,都老眼昏花了!这帮兔崽子,仗着老朽年纪大,一个个都敢无法无天了。怎么样漫山,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别怕,跟老朽说,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老朽也给你做主!”
帝漫山摇头:“哪能啊,有曹公在,谁敢欺负晚辈。”
“那是那是,走,跟老朽回家。老朽那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麦芽棉花糖。老朽没记错吧,你小时候可爱吃这个糖了,就连门牙被粘掉了都不肯松手。”曹公笑呵呵地道。
帝漫山被他拉着胳膊向外走,在场的人无一敢拦。
他也不怪曹公特意提起他小时候的糗事套近乎,认真地解释:“曹公,晚辈现在可不能走。”
帝漫山停下脚步,指着院子中央的尸体道:“这院子的主人死了,大家都说是晚辈杀的,晚辈得留下来为自己正名啊。”
“嗯?”曹怅脸色一沉,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不怒自威:“老朽倒要看看,是谁敢说漫山是凶手?”
人群瞬间噤声,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一个人敢开口。
不敢说,意思就是事情是他帝漫山做的,只是碍于帝家和曹公的面子,大家不敢说出来。
帝漫山心道,曹怅这话说得漂亮,实则是和殊小杯一样,想坐实他的罪名,好暗地里给青崇山添堵。
帝漫山也不挑明,笑道:“曹公,这可不是敢不敢说的事。您想啊,晚辈的名声事小,可若是让死者含冤,传出去说白骨道容得下凶手、容不下冤屈,岂不是坏了您管辖之地的名声?”
他曹怅能用霸道话来恶心帝家,帝漫山自然也能用敞亮话反击回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曹怅再不愿也只能点头:“好,那你好好查,老朽就在这等着你。”
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扶着曹公来到院子里坐下。
阿文的尸体,早就被人抬到院子里。
他是夜里接近天亮的时候被杀害的,夜里睡觉,身体自是光裸的,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身上也只盖了一个单薄的被单。
除了鼓起来像怀胎六月一般的肚子,小腹下处顶起来的细细的凸起,让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帝漫山走过去,俯身将尸体翻了个身。阿文背上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在晨光下泛着狰狞的血色。
“是老虎的爪子!”
人群中有人认了出来:“我打猎三十年,老虎爪印绝不会认错!”
“对!昨天下午就是他在城门口要阿文身上的虎皮!凶手肯定是他!他来要虎皮,阿文不给,他一怒之下把阿文给杀了!”先前叫嚣最凶的人又跳了出来。
曹公不动声色地抚着手中的拐杖,看着帝漫山的动作。
帝漫山对这些指控充耳不闻,蹲下身仔细翻看抓痕。
确实是虎爪留下的痕迹,可阿文身强力壮,打猎技巧娴熟,寻常老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是有灵力的灵兽。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萌萌。
萌萌有动机:为花斑母老虎报仇。有时间:昨夜他熟睡时无人作证。更有实力:他化形前本就是白虎灵兽。
可转念一想,帝漫山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萌萌若想杀阿文,有的是不留痕迹的办法,绝不会用虎爪这种自报家门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信萌萌不会背着他做这种事。
院内无人说话,一片安静,只有半空中的风呜呜地吹过,在院子上盘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帝漫山身上。
帝漫山指尖轻轻抚过抓痕,片刻后忽然眼前一亮。
“你们看这里。”
帝漫山捏住一道抓痕的边缘,“这伤口不是一气呵成的,中间有明显的停顿。而且抓痕周围血迹稀少,说明是人在将死或者死后不久、身体内血流变慢时才留下的。更关键的是,凶手力气不大,所以伤口深浅不一,才会有这些停顿的痕迹。”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猎人,对于伤口的辨别,自然是烂熟于心的。
铁证在前,众人面面相觑。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讲道理的,再加上帝漫山的身份,有人顺着他的话问:“那你说,阿文是怎么死的。”
这个嘛,帝漫山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某些地方。
帝漫山掀开被单至阿文的小腹处,又仔细研究了一番他的身体,动作间,余光看到萌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帝漫山瞬间醒悟,翻过阿文的身体。
果然看到他的肚子大如鼓,摸起来软乎乎的,像是里面盛满了液体的皮囊。
他指尖轻按阿文腹部,又快步冲进屋内检查片刻,出来时已是胸有成竹。
“他是心脏爆裂而死,肚子里积满了淤血。”
帝漫山朗声解释:“他倒地时,背部正巧压在了带虎爪的器物上。那时他还有一丝意识,疼得挣扎扭动,才让虎爪在背上留下了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
此番说的也是有理有据,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曹怅,等着他拿主意。
曹公没说话,只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