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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故人逢 ...


  •   “我一定要杀了贺极。”

      半个时辰后,正厅内。
      嵇采披头散发,咬牙道。

      晋纭拎着一张沾了水的纸人,细看面孔,正是浴桶里的女妖:“这是贺极干的?他又是谁?”

      她指着地上的宁玦。

      宁玦双手被绑,神情不自然。

      纸人只被赋了一点点妖力,勉强化形,哪怕没有仙剑也不足为惧。
      可方才嵇采骤然见到桶里有妖——还是没穿衣服的妖,慌忙间乱了方寸。他一脚踹开了浴房上锁的门,和门外的宁玦对上了眼。

      那一刻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宁玦掉头就跑,然后被嵇采用缚仙丝捆住了。

      嵇采:“他是贺极的手下。”
      宁玦:“我不是。”
      嵇采:“是你把纸人放进了我的浴桶。”
      宁玦:“我没有。”
      嵇采:“是你进来给我倒的洗澡水,也是你锁上了浴房门,你身上的梅香我记得。”
      宁玦:“这些是我干的没错,可妖与我无关。”

      嵇采起身,沐浴后未擦干的乌发弄湿了薄衣,黏在瘦白的脖颈上。

      他蹲到宁玦面前,捏住他的肩膀:“这小妖是贺极的手下,就剔了他的妖骨,把他挂在贺宅的门上,好叫那妖物知道,我圣迦山绝非他能随意……”

      他看着宁玦,宁玦也看着他。

      半晌,嵇采问:“你为何没有妖骨?”
      宁玦道:“因为我不是妖啊。”
      “……”
      “?”

      嵇采松开他:“……我圣迦山绝非他能随意践踏的地方。”

      宁玦心道:今夜贺极好像也没有想要践踏圣迦山吧?他想践踏的只有你啊!

      晋纭问:“你与贺极究竟有何恩怨?”

      嵇采冷着脸:“我不知道。那妖物喜怒无常,简直就是个疯子。”

      三个月前,贺极自红莲海淬骨而来,一剑斩了寐玄仙骨,又一剑劈开云雾海,从深渊之底取出一个小玉盒。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可世人不知,贺极还有第三剑。

      那最后一剑斩的是嵇采。
      不过没要他的命,仅断了他全身一半的骨头。
      哪怕仙师恢复力远高于常人,嵇采也养了许久,他看贺极非常不顺眼,连带着看宁玦都不顺眼起来。

      正思考着要怎么处置他,相里椿收到消息姗姗来迟:“哈哈哈,嵇采,听说你洗了个鸳鸯浴?”
      晋纭偷偷说:“是个女妖。”
      相里椿:“女妖美吗?”
      晋纭:“简直绝美,若不是嵇采大人心志坚定,恐怕无情道都要破了。”
      相里椿叹道:“啧,贺极何其歹毒啊!”

      嵇采:“……”

      相里椿进屋,看见了地上的人:“宁兄?”
      又看嵇采:“你怎么把他给绑了?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啊。此去慈水城,多亏了他救我狗命。”

      嵇采低头端详宁玦,眼神里的冰寒稍稍融了,他把宁玦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宁玦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嵇采抿着唇,取来自己的仙剑:“相里,跟我下山。还有你。”

      后三个字是对宁玦说的。

      相里椿:“去何处?”
      “贺宅。”
      “?”
      “银龙卫还在大门外冻着,作为代掌教,我不想朝拜者上山看见两千个冰柱。”

      相里椿:“所以,代掌教决定先去挨一顿揍,再让朝拜者上山看见两千个冰柱?”

      嵇采面无表情,对晋纭道:“一起?”
      晋纭看了下时辰:“天黑了,我该睡觉了。你知道的,熬夜伤身。”
      相里椿道:“晋纭大人,您直接说不想去就可以了。毕竟送上门挨揍这种事,还挨两回,换作任何人都会拒绝的,我能理解。”
      晋纭:“呵呵。”

      嵇采摊开掌心。
      白色浮槎浮空,他抓着宁玦跳上去。

      宁玦低头,见船舱内壁上刻了三个字。
      ——「九万里」。

      嵇采的浮槎,名为「九万里」。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相里椿在船头迎风而立,调侃道,“嵇采大人是有抱负的男人。”

      嵇采偷偷瞥了宁玦一眼,阴沉道:“想死吗?”

      相里椿连忙笑着摆手。

      浮槎行至山门。
      恰好,司天监的万尘生从山下归来,也乘着一架浮槎。
      他的浮槎乃是黄金打造,船身坠着宝珠,奢靡艳丽,在夜里发光。

      两艘浮槎相遇。

      万尘生望着船头的相里椿,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相里大人被人间繁华迷了眼,不愿回山了。”

      相里椿道:“人间繁华不假,可我不愿回山,只是因为山上有臭虫罢了。”
      他伸出脸去,故意靠近金色浮槎嗅了嗅,然后做作地捏住鼻子:“噫,好臭~~~”

      万尘生大怒:“大胆!你敢对我不敬?”

      相里椿严肃道:“我说的明明是臭虫,你为何非要代入自己?”

      他是红玉牌,万尘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眼珠一转,又看见了被捆在船舱里的宁玦:“咦……这不是那日对陛下不敬的洒扫吗?交给我吧。”

      他正要去抓宁玦,一把剑从旁探出,拦住了他。

      是嵇采。

      他冷淡道:“此人是我的,你动他试试。”

      万尘生沉下脸:“嵇采,为一个贱民,你要与我大动干戈?奉劝你,莫仗着自己曾诛过几只不入流的莲妖就自恃清高,我是陛下亲派的副监,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来人,把这洒扫——”

      话未说完,嵇采的剑尖就抵在了他脖子上。
      挑破皮肤,流出殷红的血。

      嵇采眼眸如霜:“我诛莲之时,莲妖开了花,不知诛你之时,你的屁股会开花吗?”

      相里椿道:“试试看吧,我也想知道。”

      万尘生:“……”

      他咽下了这口气:“你给我等着!”

      金色浮槎远去了。

      宁玦问:“能不能为我松绑?”
      “想都别想。”
      “我说了,那纸人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松了绑,你会不会跑。”
      “……既然妖物都跟我无关了,我为何还要跑?”
      “你总是跑。”

      相里椿:“总?”

      嵇采拧着眉:“为何出现在我的浴房门外?”

      宁玦叹了口气:“大人,我是洒扫,洒扫给仙师倒洗澡水,再正常不过了。”

      嵇采端量他的灰袍。
      慈水城归来后,他被陆秉烧破的衣料还没来得及补,边缘焦糊,脏兮兮的。

      嵇采挪开视线:“我的洒扫不是你。”
      “我跟人换了……不过好像迷路了,走错了房子。”
      “还是那么笨。”嵇采嘲道。

      相里椿:“还?”

      嵇采目光遁入远处的夜色里:“没有还,我乱说。”

      宁玦又叹了口气。

      ……

      逻娑城很快到了。

      贺宅灯火通明,里面正清歌妙舞,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婉转犹如仙乐。

      相里椿掏了掏耳朵:“妖王阁下还真会享受啊。”

      浮槎降落城内,引来百姓围观。
      今日嵇采出门匆忙,没戴帷帽,一张俊美的脸露了出来。

      百姓们惊喜道:
      “天啊!是诛莲大人!”
      “几十年过去了,大人丝毫未见老。”
      “我得回家告诉我太奶奶,她可是追随了大人一辈子,年轻时听闻大人修得无情道还差点去跳湖!”
      “不怪太奶奶,这样一张脸,哪怕为他死上千万回也心甘情愿啊。”
      “他旁边的人是谁?也是仙师吗?”
      “听闻圣迦山的红玉牌大人个个貌美,左手边那位应该是英俊的相里仙师,至于地上被绑着的那位……嗯,那是一个男的。”

      “……”

      藕生怒道:“什么?会不会说话啊!!!”

      嵇采站在贺宅大门前。

      相里椿道:“虽然小爷也看不惯贺极嚣张的样子,但解冻银龙卫这事有求于他,就稍稍……”

      ……放下姿态,服个软。

      他话还没说完,嵇采抬手,剑指贺宅。
      一道极强的剑气从他剑上爆裂而出,撞碎了贺宅的大门。

      “贺极,把他的身体还回来!”嵇采喊道。

      相里椿当即跳脚了:“……见鬼!你不是来解冻银龙卫的吗?”

      嵇采冷漠道:“那是卫珩殿下的事,我只拿走我要的东西。”

      “上次挨得打还不够吗?你觉得贺极可能会还?”

      “不试怎么知道?”嵇采盯着他的眼睛,“我把贺极引出来,你进去找人。他不是你的大人吗?”

      相里椿:“大人虽风华绝代,又对我恩重如山……”

      嵇采:“直接说但是。”

      相里椿:“——但是,你我须得心里有数些吧?贺极过去不杀你,不代表他杀不了你,莫要把他惹恼了。我们勤加修炼,总有一日能打败他。大人的尸骨已在那里躺了许多年了,想必……”
      他努力说服自己:“……想必多躺两年也不碍事。”

      嵇采静默。
      相里椿以为他被说动了。

      可谁知,下一瞬他指着贺宅的剑气又强了几分。

      他冷声道:“贺极,滚出来!”

      乐曲停,冰霜四起。
      春日刹那陷入了极寒。

      百姓们意识到危险,四散逃开。
      方才还热闹的街道一瞬间阒无一人。

      冰柱从宅子里拔地而起,于半空中凝成一只冰手,晶莹,冰蓝,如霜雪剔透,五指根根分明,其上缀着绝美冰晶,迎面而来的恐怖威压却叫人喘不过气来。

      巨手盖下,携着呼啸的寒风。
      碎冰如箭矢,千万只俯冲而来,扎穿了青砖地面。

      嵇采提剑,与相里椿一同迎上了冰霜巨手。

      地上,宁玦手脚都被缚仙丝绑着。
      他朝街角蠕动,努力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冰霜很快追上了他。

      温暖的雾气笼住了他的脸,宁玦还没来得及呼喊,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战斗已停。
      四周灯烛璀璨,却很安静。

      缚仙丝解了,他正躺在冷香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凤羽织成的毯子。

      庭院里生着一棵巨大的凤凰树。树梢花开正艳,轻风一过,落花如雨,让他产生了一瞬的恍惚——仿佛置身于那年,上川国花攒锦簇的神殿里。

      “醒了?”少年轻慢的声音响在耳畔。

      宁玦回头。

      贺极靠在软椅上,长腿懒散翘着。
      他一身玄衣,手中把玩着嵇采的仙剑,唇角含笑,正望着自己。

      此处是贺极的家。

      他被贺极抱回了家里。

      宁玦:“……”

      见鬼的,他能不能再晕一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故人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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