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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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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筠诧异地盯着他,半晌后,她半是犹疑地开口:“你……你不是照夜栖,你是谁?”她惊骇地睁大眼,步步后退。
照夜栖没说话,一双眼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雾,渐渐地逼近了,“笑话!我怎么会是那种卑贱的妖呢。”他的声音轻缓下来,带着无限缱绻暧昧,“你可以叫我——银刃。”
祁筠一手捂着腰上的伤,一手握紧了那把弯刀,觉得浑身都在发颤,眼看着自己的性命就要被终结。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今日之妖潮,眼前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到底又为了什么?结界碎裂的九州,将如何在风雨飘摇的危机中存活?真正的照夜栖,又去了哪里呢?
银刃眼波缓缓扫过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扬起,深灰色的灵力在掌中蓄积,惨白发灰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将生映照如死。
灭顶的冲击力在头顶汇集,祁筠被逼得跪倒在地。
她听见他讥讽冷清的嗓音:“你怕吗?”带着狩猎者即将胜利的傲慢。
祁筠不觉明厉,强撑着抬起头,挤出一个惨淡的笑,“你杀不了我的。”
银刃动作一顿,疑惑在面上一闪而过,他看待蝼蚁般看着祁筠,轻声道:“你是说,我不舍得杀你吗?还是说,他不会杀你?”他这句话带了点疑问的意思。
祁筠没有回应他,只是低声喃喃:“你杀不了我的……”
银刃了然一笑,原来这不过是她苟延残喘的手段罢了,“愚蠢的凡人,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选择了送死。”
他不欲再和她多纠缠,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送她下黄泉吧。他闭上眼,强压下身体内的灵力波动,打算了结祁筠的性命。
寂寂秋日,舒爽的秋风吹散了城中沉闷的血腥气,祁筠蓦地抬眼,笑出了声,斑驳的光落在她脸上,玉质般剔透的脸上糊满了肮脏的血水,那是谁的血?
那一刹,银刃身子晃了晃,脑海中变得混沌起来,眼前也仿若蒙尘,再看不清什么。
下一瞬,他浑身都失去了气力,重重向后倒去。一抹笑消逝在风中。
起作用了。
祁筠松了口气。她在伤后醒来给照夜栖的那一刀中藏了蛊毒,本意是给自己留条退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以刀撑地,艰难地起身,走到他身边,探了探他体内,却发现并无异样。那个附在他体内的东西,去哪里了?
祁筠环顾四周,十米开外是虎视眈眈的妖兽,正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来。她忽然想到来时,那时也是和照夜栖同行,但是一路上的妖兽都避开了他们,她当时以为是照夜栖身为妖王的缘故,可如今想来,又不尽然。难道从那个时候起,身边的人就不是照夜栖了吗?这样想着,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祁筠不再去看他,站起了身,向外走去,没有银刃的驱策,那些妖兽的威胁也减弱了不少,因此,她很快杀出了一条血路,在她将一颗白毛妖兽的头骨踩碎在脚下时,周围的妖兽都心悦诚服地放弃了捕杀她,转而向照夜栖所在的位置行进。
祁筠看了一眼,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此时的扶昭城,城门和结界都被破开,肆虐的妖兽咆哮着叫嚣着,攻占了整座城。
为首的那名男子,生的十分高大,黝黑的皮肤上铺满了颜色鲜艳的兽纹,强壮有力的手臂上挂着两圈银质手链,其上刻满鸟纹和藤条,古朴又斑斓。
他站在城楼上,点燃了烽火,一双幽绿色的眸子从城里扫到城外,直到再也看不清的天尽处,他粗粝的嗓音响起,虔诚又笨拙,“主人……”像是呼唤,又像是自言自语。
城里的妖兽也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圆日升起,楚江要等的人也没有来。他长叹一口气,从城墙上一跃而下,那块土地登时陷进去一大块,激起妖兽的一片惊呼。
“噢噢噢!地上被砸出个大坑!”“楚江大人好威风!”“哎呀我去,下次我也试试!”……
“啊!楚江大人您没事吧!”一只机灵的红色毕方鸟飞到他头顶盘旋着,焦急地扇掉了几根羽毛。
楚江不以为意地拂去肩头的鸟毛,重重哼了一声,而后若无其事地慢慢从巨坑里爬了起来。
“按大人的吩咐,小的们已经将城里的修仙之人和普通百姓分开关押,剩下不老实的已被就地正法。接下来该怎么做?”毕方鸟贼兮兮地笑着。
“你想做什么?”楚江面无表情地走向关押修仙人士的牢笼。
“嘿嘿……”毕方鸟的口水一条条地流下来,“这些人看起来滋味更鲜美。”
楚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你若有本事,也没人拦着你。这些人的生死和我无关,留下荆玉门的人的性命即可。”
“好咧!”得了令的毕方鸟欢呼一声,带着另外几只生了灵智的鸟飞进了牢笼。
笼中之人一面惊骇不已地抵御鸟妖,一面戒备地望向那几个荆玉门的长老。
屈永年急着为自己辩白:“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此事和荆玉门绝无干系!”他见众人仍不信,斩钉截铁地补了一句,“至少和我绝无干系!”
时楣淡道:“屈长老,还没人指控你呢,不要自乱阵脚。我看外面那家伙不怀好意得很,兴许是想叫我们自相残杀。”
笼外打坐的楚江不咸不淡地回应:“我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
时楣冷哼一声,也没再说话,安静打量这古怪的家伙。
起初妖兽暴虐,很快突破了城中的结界,在城里大肆虐杀百姓,一切在这古怪的野人来后有了转变。他不但没有杀他们,还把他们和妖兽隔绝开来。而放进来的这几只小小的妖鸟,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他要护着荆玉门,为什么?
时楣一时间梳理不出头绪,她更担心的是祁筠,各地的修仙之人都被送到这座幽深峡谷造就的天然囚笼中,她没有看见祁筠,要么是她已不在人世,要么是已经顺利逃脱了。时楣更倾向于后者。但对于祁筠来说,她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天下陷入这般倾颓危机中,她会回来吗?
时楣在心里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回来,找个山高树远的地方,安静地度过这一生吧。
那几只鸟兽已被灰溜溜地驱逐出去。
而关于那野人为什么要护着荆玉门,仍是未解之谜。众人争执不休。
“江长老,你得给我们个说法。这城结界乃是千年前几位得道仙人所筑,怎么会说破就破?若是没有城中之人与这些畜牲里应外合,我是万万不敢信的!”一个看着约莫年过六旬的老头跳起来指着江沉坷的鼻子骂,“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是置天下人的性命不顾呐!”
江沉坷神色淡淡,冷眼睨了那老头一眼,什么也没说。
朱凌川小心翼翼走到跟前,“江长老,此事真和荆玉门无关吗?”
“朱宗主,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即便是有,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魏行舟看不下去,走到跟前将众人拨开,这才勉强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他做着和事佬,好脾气地解释:“各位莫要激动莫要激动啊。我们荆玉门自成立以来,那是有口皆碑的,能成为荆玉门的执事长老,更是优中选优,十万挑一,这种背叛的事我不会做,荆玉门的其他长老也不会做!我魏行舟在此立誓,以本人的人格和名誉担保,若内鬼真是出在我荆玉门中,我第一个自刎谢罪!”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挑不出什么毛病。
众人也觉得似乎是有些杯弓蛇影了,不能因为那野人只言片语就自乱阵脚,此事还是有待商榷。于是人潮散去,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打坐休养生息。
唯有朱凌川还在原地,他再次开口:“江长老,其实我想问的是——此事和祁门主无关吗?”
江沉坷缓缓睁开了眸子,在黯淡天光的掩映下,朱凌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那双美眸竟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波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