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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演话剧 ...

  •   一顿饭在杨咏晴满脑子的问号中结束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将一盒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她不习惯浪费,她种过庄稼做过农活,知道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

      洗过饭盒后,杨咏晴心事重重地往宿舍走,现在天热,中午有1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待会儿能在床上睡一觉再去上班。

      没走几步,听见有人叫她,“小晴,你来……”

      抬头,见周远正在前方不远处的大树荫下朝她招手。

      她快步走上前去,问:“咋了,周远哥?”

      “还咋了?哥要不过来给你解疑答惑,你满脸的问号不得飘上天?”
      周远夸张地手指天空,看起来有些滑稽。

      杨咏晴摸摸自己的脸,俏皮地吐一下舌头,“也没那么夸张吧?”

      “还没那么夸张呢,”
      周远往后背靠大树上,一只脚抬起踩在花坛边,“你中午吃米饭就的是菜吗?NO,NO,NO,你就的是满脑子问号啊!”
      他伸手往杨咏晴额头上轻轻戳一下,然后“哈哈哈”放声大笑。

      等笑够了,才说:“问吧,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出来,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咏晴摸了摸额头,沉吟道:“刘芳……”

      “我听说她原先是刘厂长,不,那时他还不是厂长,他本名叫刘致和,刘芳是他同村的青梅竹马。刘致和家贫活不下去,是刘芳央求亲戚带他外出打工讨条活路,又是刘芳四处借钱为他凑足盘缠,后来刘致和机缘巧合下来到水泥厂,渐渐站稳脚跟,不知怎的,同前任老厂长的独女有了感情,后来两人还结婚了,很快就怀孕了。”

      “啊?那刘芳她……”

      “刘芳那时还在老家苦苦盼着心上人刘致和回乡娶自己呢,哪知人家在外面早已飞黄腾达,娇妻相伴、前途光明。要这样说来,我感觉……”
      周远悄悄靠近杨咏晴耳边,竖起一只手遮挡,“咱们这个刘厂长真挺不仗义的,不像个男人所为。”
      他摇摇头,脸上现出鄙夷之色。

      “我记得先前还没进厂时,你说过这个……呃,刘致和当厂长后做了很多对工人有利的改革,没想到私下竟是这样的人,始乱终弃,哎……”
      杨咏晴深深地叹一口气,同周远一样,不满刘致和的为人,又想起刘芳,为她不平委屈,“那既然如此,该是刘致和与他妻子对不起人家刘芳,那干嘛胖婶儿对刘芳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简直……简直……”
      饶是上学时她一向词汇量丰富,此刻也想不出贴切的表达。

      “聪明!”
      周远朝杨咏晴竖起大拇指,“一下子就想到关键之处。关键是后来,刘芳在家左等右等,等一年、两年、三年……始终不见刘致和回乡,他们之间仅仅靠几封书信联系。刘芳家人眼看自家姑娘大了,耽搁不起,逼她放弃刘致和同别人相亲成亲,刘芳不同意,最后一个人偷偷从老家跑出来,也不知怎么知道的地址,最后竟真的找到刘致和了。”

      “啊?那不发现了吗?”

      “可不吗,要说这刘致和厂长也真是胆子大,竟敢将找上门来的青梅竹马刘芳给安置在水泥厂上班,当时他妻子,也就是老厂长的独女,身怀六甲,眼看就快生了,有一天,心血来潮来厂里给丈夫送饭,不巧刚好撞见刘芳同自家丈夫打闹,当场失足滚下楼梯……一尸两命啊!”

      听得杨咏晴是心惊肉跳,周远也是愁眉深锁,几个简单冰冷的字眼,足以让人想象得到,当时境况是多么悲惨,惹人唏嘘不已。

      “不久之后,老厂长因病撒手人寰,在刘致和的运作下,他最终当上了水泥厂厂长,然而让人奇怪的是,两个青梅竹马的人并没有走到一起,刘芳很快返家,匆匆嫁人,又很快生下孩子。原本小家也平静,哪知孩子半岁时,她丈夫盖新家时被不慎倒塌的院墙砸中,当时就没气了,紧接着,她的孩子又被诊断出重度脑瘫……”

      “啊……”
      杨咏晴也不知道除了这个“啊”,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听说当时刘芳一拿到诊断结果,就抱着孩子从医院窗户上跳下去,也活该是命大,下面有施工的一处顶棚,救了母子俩的命。没想到醒来睁开眼时站在她病床前的是刘致和,后来他将刘芳母子二人从婆家带出来,为她儿子找了一处疗养院,又让她在水泥厂上班,能挣一份工资……哦,想起来了,昨天她好像没在厂子里,估计是她儿子又犯病了,赶去疗养院照顾儿子了。”

      “这样说来,刘芳命真苦,而且……这许多的事情,我感觉也不是她的错。照理说她这样刚烈的性子,如果知道刘厂长已经娶妻,我觉得她肯定不会再同他有任何纠缠,只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那谁能知道呢?除非亲自问人家当事人,可这悲惨的过往,谁会跟咱们打工仔说啊,再说咱好好扛水泥,好好挣钱,可别去触那霉头。我最初来时也跟你一样,看他们那样对刘芳,恨不得立刻拔拳头过去,后来别人给我说了这些,我才知道,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大着呢,咱不好管,也不好说。”

      杨咏晴不自觉地点点头,可继而又摇摇头,“哎,可是……看胖婶儿那样子对刘芳,我心里真难过,你不知道在宿舍里,她也经常骂刘芳,还对她冷眼冷脸,真让人气不过。”

      “可你转个角度想一想,胖婶儿的亲堂妹因为刘芳一尸两命,亲叔叔也很快死去。她原本同弟弟,哦,也就是昨天咱们签字时遇到的那个白冬瓜,他们住在叔叔家,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可这些都因为刘芳没了,于情于理,她恨刘芳,也能理解。”

      “哎,好吧,可……”
      杨咏晴仍是心有不甘,“说到错,归根结底,是刘致和错得更多啊,她有恨,干嘛不去找大厂长刘致和报?惯会欺负刘芳,算什么嘛。”

      “哈哈,”
      周远弹了一下杨咏晴的脑瓜,“你也说了,人家是大厂长,胖婶儿姐弟俩都在水泥厂混呢,她敢去找人报吗?再说,刘厂长是何许人也,听说他‘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借胖婶儿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啊,她充其量只会冲刘芳撒撒火,摆摆威风而已。”

      “哼,气人!”
      杨咏晴罕见地鼓起嘴巴,活像个大号的青蛙,惹得周远忍不住捏她的脸,不曾想她却亮出牙齿,幸亏周远动作够快,否则就被小猫咬住手指啦。

      他手抚胸口,佯装生气:“哼,太没良心了,费我半天唇舌为你解疑答惑,就这么报答哥哥的吗?”

      “略略略”
      杨咏晴冲他伸舌头做鬼脸。

      两人玩笑几句,没想到时间过去地飞快,不远处看见三三两两的工人已经开始往厂区走了。
      快到上班时间,看来午休没了,只能祈祷下午干活儿不要太困才好。

      两人
      挥手告别,打算各自回宿舍先洗把脸,喝口水精神精神,好应付下午的工作。

      临走时,杨咏晴忍不住问:“周远哥,你咋啥都知道啊?”

      “嗨,宿舍里那帮大老爷们,嘴比裤腰带还松,还等着你问啊,你不问,人家啥都说出来了。你不知道那整天一熄了灯,我的天,没有他们不聊的……”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周远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下子通红,他匆匆转移话题,“你赶紧回去吧,待会还上班呢。”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怪他脸红难为情,同宿舍的那些男人们成天一熄了灯,嘴跟开闸似的,啥荤素不忌的话都往外讲,刚才幸好他反应快,及时刹车,不然就在小晴面前说漏嘴了。
      在他心里,杨咏晴跟妹妹一样,他哪能让亲妹妹听到那些话,脏耳朵。

      杨咏晴一边在后面喊,“哥,你慢点!小心摔跤!”一边亲眼看到他不小心摔倒好几个跟头,她不禁嘟囔,“至于吗?像有鬼追你一样,搞笑。”
      她拍拍手掌,扔掉手中狗尾巴草,准备回宿舍时,却在转身的瞬间,全身血液骤然凝固。

      前方不远处,一处凉亭上,厂长刘致和闲适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串木珠,正微笑地看向她。

      全身寒气“噌噌噌”一个劲儿地往上涌,杨咏晴觉得自己这会儿一定是全身往下掉冰块,因为她感觉自己要、冻、死、了。

      果然好奇心害死人啊,此刻她真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好奇心爆棚,多管闲事儿,多问闲话,要不然也不能害周远哥大中午不睡觉,跑来给自己答疑解惑。
      也不知那刘厂长有没有听到,听到多少,还能不能留他们在厂里干活?
      想到这里,杨咏晴是想气又想笑,先前还怪人家谢萍在食堂闯祸,连累他们差点丢掉工作,然后就轮到自己,她闯的祸可是更大,直接得罪老板。
      看来这份工作注定难保。

      “可……”
      杨咏晴心里气鼓鼓地不平,“一份扛水泥卖苦力的破工作,咋就这么多波折呢?”
      很快她就泄气了,“没了这份破工作,眼下该怎么办?她一无钱,二无权,三无人脉,离开这里,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俨然忘记了先前自己还正义感满满,替刘芳委屈抱不平的样子。
      在现实面前,她骨气不起来。

      一时之间杨咏晴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拔腿跑开,还是应该站在原地,等待刘厂长暴风雨般的摧.残。

      前者肯定行不通,要是最初一开始,她看见人也当作没看见,快速跑开,还说得过去,都搁这儿杵半天了,再说自己没看见人,那可就太搞笑了。
      后者明显也不行,难道她要一直跟个木桩似的,傻傻地站着,就为等刘厂长过来唏哩啪啦训斥一顿,然后让她卷铺盖滚蛋?

      左思右想,杨咏晴都觉得不可行。

      她悄悄抬头,见对面刘厂长没有任何举动,当下心一横,抬腿便跑。
      边跑边思量:“管他呢?他要真是让我卷铺盖走人,我必得让他把这两天的工钱给我。虽然闲话……呃……我确实说了,但活儿我也是认认真真地干了,即便刨除几顿饭钱,应该也有点剩余。”

      快速离开后,她决定采取“以不变应万变,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静观其变。

      杨咏晴很是忐忑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人找她,偶有几次在厂里碰见刘厂长,或者是后来有几次装大货车扛水泥,碰见刘厂长时,她倒是闪躲避让地紧,可对方却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讨厌或不满。
      完完全全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厂工人。

      后来杨咏晴特意跑去凉亭,坐在当日刘厂长坐过的位置上,拉来周远和代佳炜,让他俩站在当日聊天的地方,几次三番,通过模拟不同的声音大小,来测试当日的刘厂长能否听到她和周远的对话。
      搞得周远直呼杨咏晴魔怔了,不知啥时候喜欢上话剧,自编自导自演不算,还非得拉壮丁,折磨他和代佳炜。背台词就不说了,语气轻重都讲究得很,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音量得刚刚好才行,关键是又没个标准,全凭自己揣摩。

      “大导演,您老好歹给句准话,这句‘可他错得更多啊,她有恨,干嘛不去找那个男人报仇,就只会欺负弱女子!’到底是重读,还是轻读,到底是捏着嗓子学女声,还是放开嗓门扮男声?您给句痛快话,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周远装出一副被折磨得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手拿着一张纸,另一手搭在代佳炜肩膀上,“小丫头,也就我们大炜性子好,否则换哪个男生,肯跟你瞎折腾?”

      杨咏晴默默拿过周远手里的纸,愁眉不展,尽管她做过很多测试,可结果只有三个字:不确定。

      有时她觉得能听到,有时又觉得听不到,这完全取决于说话的轻重缓急,细微的差别就能引起不同,而她已没办法完全复原当时对话的所有语气和音量。

      她定定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那个地方离这个花坛也是刚凑巧,不近也不远:远了不管音量多大,不管语气多重,都不会被听到谈话内容;可要是再近一些,音量再小也会被听见,根本不必还费心做什么测试。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摇摇头,决定放弃。

      “小晴,你到底咋了?”
      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周远抓住杨咏晴胳膊,一脸担心,“哥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再试嘛,这又不费啥。你说,是吧,大炜?”
      他已完全忘记当日同杨咏晴站在这里聊天的情景,即便有那几句模棱两可的情景对话,他还是没能联想到一起,而杨咏晴也从没对周远说过自己所见,她不想徒增一人的烦恼,又于事无补。

      “是啊,小晴,不妨事儿的。或许我们可以请女孩子过来帮忙,看你上面这几句话,好像是女孩子的口吻,请……”

      “不用了,我是闹着玩的。”
      杨咏晴突然打断他的话,然后冲代佳炜抱歉一笑,“要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嘛,你俩可得替我保密,千万不能说出去哦。”

      到底是代佳炜心思敏感细腻些,仅凭几句没有上下文语境,也没有明确人称代词的话,就能推断出这是女孩子的口吻。幸亏她没有提前交代任何相关的事情背景,纸上几句话也被她模糊处理过,这才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只是在编演话剧玩。

      “走吧,就当……过一个瘾了,”
      既然被误以为是自己想演话剧,那索性将错就错,省得他们会胡思乱想。杨咏晴拉住两人胳膊,由衷地致谢:“谢谢你俩愿意陪我疯玩,等发了工资,一定要请你们吃饭,可不许拒绝啊!”

      “哈哈,好啊!也有我晴妹请吃饭的时候,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客气,哈哈哈……”
      三人说说笑笑,各自回宿舍。

      此后杨咏晴再不提这件事儿,只是这个凉亭,从此成了她的梦魇,每每被惊出一身冷汗,白天她必要远远绕开,绝不肯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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