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溺酒》余呓

25、【25】

　　楚酒有所提防，心下一凛，回身一脚飞踢，正中那人朝她伸出的手。

　　男人腕骨一麻，手指一松，登时银光闪烁，掉下来一段无柄刀刃。

　　不知谁看见了，大叫道：“有刀——”

　　众人齐声惊呼，纷纷作了鸟兽散。

　　对方自知败露，正欲逃之夭夭。

　　楚酒一把薅住他卫衣帽兜，另一只手抄起手包，往他后脑勺上重重一砸。

　　男人一个踉跄，浑身无力。

　　保镖一拥而上，控制住他。

　　机场霎时安静下来。

　　“酒妹！”时野匆忙赶至楚酒身前，“你没事吧？”

　　楚酒：“我没事。你呢？”

　　时野摇摇头，警惕地盯着那歹徒，将楚酒护在身后。

　　楚酒拂开时野的手，毫不畏惧，走到歹徒身前：“带刀做什么，杀我？”

　　那人被押解着，却并不胆怯，抬眼瞧着她，哼笑道：“杀人怎么能带没有柄的刀？不好使的。”

　　“有经验啊。”楚酒面色极冷，像覆了层寒霜，“那你拿这断刀，是想做什么？”

　　他直勾勾地盯着楚酒，忽然缓缓弯了唇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楚酒，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很诱人吗？”

　　时野飞起一脚，猛地踹向他胸膛。

　　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对方闷哼一声，踉跄着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

　　有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来，散落一地。

　　全是楚酒的照片。

　　一行人配合警方做了笔录，初步判定，歹徒是楚酒的狂热粉丝、心理变态，依法处置。

　　保镖护送楚酒、开车接她回裴家。

　　半路上，她的热搜词条就爆了。

　　#唐京机场#
　　#时野机场遭粉丝围堵#
　　#楚酒殴打素人#

　　词条很会误导人，三句话连在一起，竟然构成一种“时野粉丝围堵机场，楚酒情绪失控，殴打时野粉丝”的假象。

　　同时，网上流传的照片，都是楚酒薅人衣领、拿手包砸他脑袋的场景，乍看相当暴力。

　　[我真笑了，这种人也配做明星？活脱一个乡野泼妇！]
　　[素质忒差！身为公众人物，能不能注意点自身的影响力？]
　　[有没有搞错？那些粉丝才是真的没素质好吗？都快挤到cj身上了！]
　　[那她也不能随便打人呀！]
　　[就是！而且他们又不是cj的粉丝，她有什么资格处置他们？一个糊咖，耍什么大牌？恶心！]
　　[现在当明星的门槛真低啊……]

　　不明真相，妄加评说。

　　小艾刷着手机，表情愈发凝重，根本不敢给楚酒看。

　　楚酒浑然不觉，瞧着窗外出神。

　　初夏已至，白日渐长。

　　裴家大宅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树木更葱郁了些，满目泛着绿意。

　　楚酒回到南邸，见到裴舒望。

　　林特助刚跟他报告了机场的事，战战兢兢站在一旁。

　　裴舒望脸色极其阴沉，蕴着怒意。

　　见到楚酒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他的眉头才略微舒展，开口嗓音发哑：“受伤没有？”

　　“我能受伤吗？”楚酒冷声说着，脸色比他还难看，“裴舒望，你的人好没用。”

　　没有发现潜藏在人群中的威胁，并且及时制止，反而逼得楚酒亲自出手，可不是太没用了吗？

　　裴舒望嘴唇紧抿，无法反驳。

　　他低估了乌合之众的破坏力。

　　良久，裴舒望上前一步，将楚酒搂进怀里。

　　“抱歉，是我对不住你。”他抚着楚酒的发，轻声说，“下次，我亲自去接你，好吗？”

　　楚酒心底冷笑。

　　空头支票，谁不会开？

　　她微微仰头，配合演出，靠进裴舒望的肩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温声细语：“裴总您日理万机，我这些小事，哪敢劳您大驾？”

　　裴舒望闻言，低头笑了笑。

　　小姑娘学会欲拒还迎了。

　　肯对感情戏上心了。

　　男人收紧双臂，加深这个拥抱，嗓音低柔道：“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楚酒深深陷进他的怀里，软软地应着：“好。”

　　林特助站在一旁，大为快慰。

　　楚小姐终于能够理解裴总了！

　　质感华丽的浴室内。

　　“楚楚姐姐，你辛苦了！”小艾一如往常，照料着楚酒的日常起居，“先洗个澡，休息休息吧！裴总特地准备了洗尘宴，专门为你接风！”

　　衣衫褪去，鲜活美好的胴体分毫毕现，曲线纤细、柔韧，却不柔弱，蕴着隐而不露的力量。

　　“知道了。”楚酒懒懒地应了声，跨进水晶浴缸。

　　温水浸没全身，暖意渗入皮肤每个毛孔，将连日的疲乏一扫而空。

　　楚酒仰头，望着穹顶之上的鎏金吊灯。

　　恍如隔世。

　　许久，小艾敲门：“楚楚姐姐，很晚了，该走了。”

　　“好。”楚酒应了一声。

　　少女出浴，皮肤透出浅淡的粉色。

　　她穿一件薄绸质地的米色吊带长裙，身段长挑，短发蓬松。

　　乌发雪肤，洁净通透。

　　来到餐厅。

　　裴舒望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白衬衫、黑西裤，没有一丝褶皱。

　　他手里翻着一本书，崭新的羊皮纸书衣，自带泛黄的古旧感。

　　无比熟悉的画面，楚酒恍惚间意识到，她与他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她径直走过去，坦荡荡站在他面前。

　　裴舒望把书放在一边，抬眼看她。

　　少女亭亭而立，裙摆落在男人脚边。

　　柔软的布料，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拍完《绝笔》，她的体态愈发优越。腰身挺直，多了丝韧性和力量感，像春天里的芦苇，纤韧，直拔，看似随风而动，却有自己的心之所向。

　　裴舒望起身，浅浅地张开双臂：“欢迎回来。”

　　他们的距离不过一线，楚酒只消微微往前一探，便会落入他宽阔的胸膛。

　　可她纹丝未动：“说得可真亲切，好像这是我的家一样。”

　　裴舒望本就料到她不会回应，无所谓地淡笑：“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楚酒抿唇，“我没有家。”

　　裴舒望笑意微敛，注视着她。

　　楚酒眼底淡然而孤绝。

　　良久，裴舒望终是合拢双臂，将她圈在怀中。

　　楚酒靠在他的心口，耳畔传来有力的律动。

　　“会有的。”裴舒望说着，沉缓的声响自胸腔传出，引得楚酒心跳随之共振，“你会有个属于自己家。”

　　楚酒想了想，这种时候，似乎不该无动于衷。

　　她有些生涩地抬手，圈住裴舒望的腰。

　　做着程式化的戏。

　　接着，男人在她耳边问：“你喜欢远郊的山景别墅，还是城区闹中取静的园林？”

　　楚酒一愣。

　　裴舒望却道：“你先考虑着，等未来尘埃落定之后，你想住哪里，我帮你安排。”

　　果然，还是在画大饼。

　　楚酒音色冷淡：“你所谓的‘尘埃落定’，具体指什么？”

　　裴舒望抬手，无意识地抚摸她的发丝：“指你成为名垂青史的演员。”

　　楚酒不以为意，抬抬唇角：“需要多久？”

　　“看你表现。”

　　楚酒闭了闭眼睛：“好，我会努力达成您的要求。相应的，也请您信守承诺。”

　　“一言为定。”

　　“不过……”楚酒话锋一转，“比起不知何时兑现的支票，我更想要当下抓得住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我很饿了，想大吃一顿。”

　　裴舒望哑然：真是清新脱俗的要求。

　　他一抬手：“请便。”

　　长桌上摆满珍馐美馔，中央的烤炉上，趴着只巨型螃蟹，大到夸张，被烤得红彤彤的，冒着热气。

　　楚酒的视线被吸引住：她从小到大，哪见过如此豪奢的晚餐？更没见过这么大只的蟹了。

　　但她只是多看它一眼，转而寻觅其他吃食：剥蟹太麻烦，她现在就要填饱肚子。

　　楚酒把最近的一盘三文鱼寿司挪过来，抓起一只就往嘴里送。尝着可口，便多吃一颗。味道不喜欢，就换一种。

　　她吃得专注，旁若无人，看都不看裴舒望一眼。

　　直到一盘剥好的蟹肉推到她面前。

　　一根根蟹腿，整齐地码在盘中，肥硕、白嫩，包着一层浅红色的外衣，断端可见汁液流出。

　　楚酒很奇异地抬眼，裴舒望正注视着她。

　　他温柔一笑：“慢点吃，当心积食。”

　　楚酒看着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他手边有堆蟹壳，大小不一又零碎，足见剥蟹者并不熟练，甚至过程堪称艰难。

　　可他剥了满满一盘。

　　“谢谢咯。”楚酒回过神，夹起一筷，送入口中。

　　入口软嫩，鲜美流汁，是她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楚酒不知想到什么，竟出了神，动作僵硬许久，才缓缓咀嚼起来。

　　进食速度变得很慢。

　　裴舒望以为自己的目光让她不自在，转开视线，继续和剩下的蟹身作斗争。他打开蟹壳，用金属器具将蟹肉剔出，不放过一丝一缕。

　　楚酒一边吃，一边观察他的动作。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冷白，青筋透见。

　　本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一双手，此刻，却在优雅地剥蟹。小心、细致，生怕漏了一片蟹壳进去，破坏这份完美。

　　即使并不熟稔，可见其生涩的探索，但每次出手，都有所收获，每个动作，都不多余。

　　他在开垦一片新大陆。

　　随后，将成果尽数捧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