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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当年温家散了大半家财,四处攀关系送银子,才成就了你如今的仕途,狼心狗肺的东西,误了我女儿一辈子,又去祸害楚方白,好好一个女孩子,那是该娇养长大的。被你们养成什么样了?养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老太爷,你冷静一点。”

      “冷静个屁!如此欺辱我温家血脉,当我们温家是纸糊的吗?今日不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我温高杰三个字倒过来写。愣着作甚,动手!”

      “……”

      楚家行仕途之路,自不能学刁民撒泼那套;温家虽为商户,可好歹是南康第一富商,所产锦缎专供后廷,也是有体面的门户。

      所以两家积怨已深,却碍于各自脸面,迟迟未有行动。

      如今总算是寻到了大动干戈的理由,不打个你死我活,岂能罢休?

      很快,双方就打红了眼,庭院里没有尊老爱幼,更没有身份贵贱之别;老的少的奴仆小厮,乱成了一锅粥。

      到底是一袭红衣乍眼,楚方白飞身而下,斗篷迎风飒飒作响,长枪破空触地,高声厉呵:“护城队何在!”

      立在墙上看了半天热闹护城队早就看呆了,见过打架的,斯文人打架还是头一次,更别提还是一群体面的斯文人。

      可听到楚方白声呼,瞬间肃然,齐齐高呵:“在!”

      一声高呼震耳欲聋,庭院焦灼的争斗声,也渐渐小了起来。

      楚方白面色说不出的难看,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么荒唐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家中。而自己,竟是整起事件的起因。

      古有红颜祸水,今有方白祸家?

      楚方白脸颊直抽抽,她表示,自己不背这个锅。当即甩的红缨枪破空鹤唳,横直乱局:“把他们给我……给我分开!”

      老齐等人表示也不知怎么分,一个是自己东家,一个是不好惹的温家,不过楚方白下令了,只能应着头皮顺着楚方白所指方向,齐刷刷的排成了一排,将在场之人分成两堆。

      长枪触地,目露凶光,再来一招虎呵手段,纯物理手段迫使两伙人偃旗息鼓。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楚方白紧了紧拳头,神色尴尬可语气却强硬的说道:“两家主事出列,随我堂厅一叙,我有话要说。”

      两家主事:“……”小兔崽子你礼貌吗?是不是要造反?

      那日,一众人里,辈分最低的楚方白也没谦让,自顾坐上了主位。楚温两家主事则是一左一右坐了两排。堂厅门紧闭时,鼻青脸肿的两家人各个为阵,咬牙切齿盯的对方。

      一个时辰后,奉茶的丫头们鱼贯而入,出来说道:虽然还是鼻青脸肿的两家人,但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吃茶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堂厅门大开,楚鹤为首的楚家人,恭恭敬敬将温老爷子等人送出了府。

      上了马车的温老爷子猛然想到一件事,掀开帘幕,对人群后方伫立的楚方白招招手:“方白,你过来。”

      楚方白行至车旁前揖礼:“温……外祖。”

      这声外祖听的温老爷子心花怒放,当即从颈上取下一块刻有‘温’字的小金牌,从窗口递了出去:“缺银子花了,拿它去温家商铺取。女孩子就要富养。至于那什么破捕快?抓紧辞了去!整日摔摔打打有什么意思?等你过上几日享乐奢靡的日子,方知人生乐趣。”

      楚方白挑挑眉,也没矫情,双手将小金牌接在手心,直言道:“事情终了,我便去过奢靡日子,游山玩水,肆意过活。外祖也万万珍重自身,多挣些家产供我挥霍才是。”

      温老爷子哈哈大笑,愉悦应下。

      楚方白话锋一转:“外祖眼中,如今的我当真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

      温老爷子笑容僵在脸上,见楚方白忽然笑了,便也跟着笑,而后尴尬的撂下帘子:“回吧。”

      送走温家人,楚家也一改往日规矩,将初一的阖府夕食定在了今晚,一大家子的饭食需忙乎上小半天,小辈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成节日来过,在庭院里肆意奔跑,你追我赶,长辈们看的乐呵,好一副其乐融融景色。

      月上梢头,醉意正浓。

      楚方白扔下众人,闲逛般漫步院中,意外看到了树下赏月的四叔。

      “四叔。”

      楚雀负手立于府墙的阴影下,面容几乎融入夜色,实难辨清他的神色,楚方白只听他轻声叹息。

      “父杀人,子拿凶。一切都是轮回。”

      楚方白嘴角微动,似未听真切。

      楚雀颔首将佛珠缠于腕上,默然抬步,自顾往外走去。

      楚方白还有什么不明白?心中莫得一痛,还是不自觉的追上了楚雀的脚步。

      两人的脚步很慢,一道出了府,一道漫步长街。五彩灯笼将楚方白面容映出好颜色,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未曾发现楚雀眼中的慈爱的柔光。

      “若是自然出生,你该做长姐的。”

      他轻轻叹息,落入喧闹的人群里几乎听不到:“方义早‘出生’了两个月,离开母体后的他,气息微弱,我以为落发出家能为他积些福报,可他七岁那年还是差点去了黄泉。当时也是昏了头了,竟信了那术士续命的疯话,白白赔了七条人命进去。”

      楚方白垂首,看似随意的抓住衣角,却捏的指骨泛白。

      “我负了温氏一生,温家寻了我的罪证,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苟活世间多年,是时候要为那七人偿命了。”

      楚雀语意黯然:“三年前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我错了。若我当年一心一意对待温氏,好好抚育你成年,凭你的聪明才智,定能成为南康城里最幸福快乐的女子。偏我偏执,为求挚爱,害了她、害了温氏、害了方义,但最对不住的,只有你。”

      长街已被节日气氛浸染,可喧闹是别人的,楚方白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声。在楚雀话音落下后,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因为每一下都似刀尖起舞,心口钝痛。

      “我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楚雀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意难掩悲伤:“我因温氏之过迁怒于你,将你抛弃,多年不管不问,放任漠视,害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实在是猪狗不如。”

      只一瞬间,颔首的楚方白泪凝于睫,后,眼泪决堤般蓄盈,簌簌滴落于衣衫、鞋面、还有脚下踏足的青石板。

      她不委屈,她只是为原主委屈。

      自幼被家人抛弃的,不是她;老宅被欺辱十五年的人,也不是她。

      楚方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落泪。

      唯一的解释:可能是原主的灵魂在左右她的情绪,让她以哭诉之举,向面前之人控诉着原主曾经受过的

      苦难。

      楚雀满眼哀痛,心中更是盛满了对女儿的愧疚和心疼。可又不知如何安抚,只能抬起颤抖的手,却悬在半空良久良久,最后,只敢试探性的拍拍她的肩膀,笨拙的说着:“别哭。”

      楚方白点着头,用力抹去了眼泪。

      前行再无交流,直至地牢门前。

      楚雀回想楚方白今日的种种表现、言语,像极了离别前的序言。

      “决定离开南康了吗?”

      “是。”

      “天高海阔,出去看看也好。”楚雀知道,她在南康过的不快乐:“去做一只展翅的雀,远比做一只被驯服的鹰要强上千倍。”

      楚方白没说什么。

      楚雀想了想,将腕上的碧玉佛珠取下,小心翼翼的套在了楚方白脖子上:“希望它能护佑你余生安乐,再无坎坷。”

      佛珠碧莹莹的,摸着也很光润。今日刚得了温老爷子一块小金牌,如今又得了一串祖母绿,楚方白暗暗的想,她现在称得上是个珠光宝气的小富婆了吧?

      见她没拒绝,楚雀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定了,不嫌弃就好。

      楚雀没在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地牢的大门,多年背负罪孽而活,骨子里难免少了些堂堂正正的底气。

      楚方白望着他佝偻的背脊,忍不住道:“人有八苦,生字为首。”

      楚雀停下步子,却并未回头。

      她重重叹了口气,似乎接下来的每句话,都下了很大的勇气。

      “我不得不以楚方白的身份生,自然要接受她的命。说实话,成为楚方白不是件愉快的事,我怨恨那些让我难过的人。可我也知道时间会抚平一切,多年后的我会释然今日种种,还会思念今日之人。”

      “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彼此生时忙着怨憎;天人永隔时却诉起了忠情、谈起了原谅、说起了后悔。所以,我要代表未来的自己,同您说一句——”

      “父亲,我原谅你了,也很想念你,很想很想。”

      楚雀一震,须臾,身躯有了颤意。

      楚方白自顾又说道:“雀鸟无不向往天空,但夜来临终要回巢。所以抱歉,我不太成为您希冀的雀,要做就做自由翱翔的鹰。”

      楚雀背立地牢门下,一直未曾回过身来。漫长的等待,楚方白看他点了点头,也听到了他平和的回复:“倦鸟总要归栖,别忘了提前寻到可靠的枝。”

      楚方白用力点头:“好,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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