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徐涞

5、第 5 章

　　当天，菁菁起了个大早，给自己画了个全妆——小烟熏、大红唇，好不香艳。

　　许宁玖都看愣了，“又不是拉你去打架，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菁菁说：“你懂什么，这叫输人不输阵！一开始就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不然他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好家伙，这是去审犯人啊！许宁玖不禁为赵年担心起来。

　　她们到西餐厅的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客人，赵年也没来。服务生领她们到许宁玖常坐的位置，两人肚子还不饿，点了两杯咖啡。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许宁玖透过落地窗看见赵年从巷子口走来。不同于以往的西装革履，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配一条直筒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干净清爽。

　　菁菁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过去，赵年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长了一张欺世盗名的脸蛋，怪不得把小玖迷得晕头转向的。

　　赵年进门后习惯性往窗边扫了一眼，正看到许宁玖冲他招手，他跨步走过去，“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许宁玖还没来得及回答，菁菁抢先站起来，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小玖的闺蜜，我叫邵菁菁。初次见面！”

　　赵年握了握她的指尖，“久闻大名，经常听小玖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菁菁本想给他个下马威，没想到他一声“小玖”叫得比自己还亲密，她倒成了个外人似的。况且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到访，难道早有准备？

　　许宁玖看到菁菁看自己的眼神，立马摇头，她冤枉啊，她总共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有机会提起菁菁。果然，高手过招，刀光剑影，她还是离远一点好。许宁玖把座椅往后挪了挪，低头专心喝咖啡。

　　这一副心虚的样子，菁菁看了直翻白眼。她对服务生招手，示意他加一张椅子。

　　赵年直接从旁边那一桌拖了一把过来，“都是自家地盘，自己动手就行了！”

　　自家地盘？菁菁心想，他这话绝不只是在说椅子，而是在跟她示威！她本来计划了许多招式跟他打擂台，连她最不屑的美人计都准备好了。可眼下这华山论剑一来一往的阵势，她决定放弃套路，直接出击。

　　菁菁捂嘴笑了一下，“上礼拜你在我们学校的演出真是精彩啊！当时我和小玖在台下讨论，说你们乐队如果有专场演出，我们一定到现场观摩！”

　　上礼拜的演出现场有多混乱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戳人家痛处嘛！许宁玖在桌子底下拼命踢菁菁的脚尖，想提醒她说话委婉一点，可她根本不理她。

　　只听赵年笑道：“抱歉，上礼拜让你们跟着看笑话了！我们乐队成立时间不长，等有演出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菁菁说：“可不是！回去后，我在网上搜你们的演出消息没有搜到，但你猜让我搜到了什么？”

　　“哦？搜到了什么？”赵年身体向前微倾，很感兴趣似的。

　　菁菁拿起桌上的手机，找到豆瓣的那个帖子给他看。

　　赵年认真看了一会儿，最后竟笑起来。

　　菁菁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生气了，夹枪带棒地问：“你对这个帖子怎么看？”

　　赵年往后一仰，手臂搭在椅背上，悠悠开口道：“我怎么看？我只能说这些人眼光还不赖！”

　　许宁玖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

　　菁菁瞪眼警告她，她立马收回了笑容。

　　菁菁又找到那条说他有女朋友的评论，“那这个呢？你又怎么看？”

　　赵年接过手机，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许宁玖一看，心跟着凉了半截，莫非上面说的是真的？

　　赵年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语气却很郑重，“这个小组还真是卧虎藏龙。这么说吧！有点人脉，但是消息严重滞后。”

　　菁菁问：“什么意思？”

　　“我的确跟周昕交往过，不过已经分手很久了。陈年旧事，大家拿出来娱乐一下也没什么，可闹出误会就不好了！”说完，有意无意看了许宁玖一眼。

　　许宁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菁菁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毕竟他没有逃避隐瞒，而是大大方方承认了。

　　赵年看了下手表，问菁菁：“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如果还有，我就跟老板请一会儿假，我保证有问必答。如果没有，我要去换衣服准备上班了！”

　　他这么说，菁菁不好再为难他，于是摇了摇头。

　　赵年站起身把椅子放回到隔壁桌，然后说：“今天的午饭我请客，你俩别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走后，许宁玖迫不及待地问菁菁：“怎么样？你的验收成果如何？可以说说你的结论了吗？”

　　菁菁满脸不悦，看似她什么都问出来了，可这场擂台赛她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而让对方有机会在许宁玖面前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这个男人极其危险，看上去大方真诚，实际上满肚子城府。

　　许宁玖虽然在这场爱情游戏里经验不足，但是她了解自己的朋友，菁菁什么时候在嘴上吃过亏，看她现在一言不发的表现，她就知道她心里的答案了——或许在旁观者看来，赵年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她越想越开心，脸上的表情就没有控制住。

　　菁菁“哼”了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别犯花痴了！点菜吧，我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说着，她翻开菜牌，特意抬头叮嘱许宁玖，“你看好了啊！什么贵点什么，不是有人要充好人请客嘛！我们一定要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

　　许宁玖说：“不太好吧！”

　　菁菁挑眉，“你说什么？”

　　许宁玖立刻口风一改，“我说前几天我天天来餐厅报到，他都没请我吃饭，怎么今天你一来就说要请客！”

　　菁菁心想，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要在她这个闺蜜面前表现一下，留个好印象呗！给一巴掌再来个甜枣，果然是千年的狐狸，诡计多端、好处占尽！

　　菁菁不愿意把实话说给许宁玖听，故意揶揄她，“怎么！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吃起醋来了？”

　　许宁玖“呸”了她一声，低头去看菜牌。

　　这顿饭过后，许宁玖再也没有在菁菁面前提起赵年，她知道两个人这梁子算结上了，只等以后自己跟赵年关系更近一步再慢慢调和。可这一步究竟什么时候迈出去、由谁来主动，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第二天赶上周六，她每周的这一天都要到老师家去做功课，午饭也在老师家吃。她原想赵年有她的电话，她没有如约出现，他自然会打电话过来问，可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这个电话。

　　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菁菁说过的男女关系里谁来主动的话，决定大胆一次、放手一搏！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好好打扮了一番，踩着点儿来到餐厅，可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赵年出现。

　　她看了下手表，早过了他上班的时间。餐厅里坐满了人，可大堂里只有嘈杂的人声，没了往日的钢琴声。

　　她叫服务生过来问。

　　服务生说：“赵年从昨天开始就不来这儿兼职了，他没跟你说吗？”

　　他当然没有跟她说！他有什么义务跟自己报告行踪呢！怪不得昨天一天没有等到他的电话，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看来菁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并不喜欢自己。

　　她起身就要走。

　　服务生拦住她，“你去哪儿？不吃午饭了吗？”

　　许宁玖摇头。

　　服务生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你拿去吧！本来赵年说等你吃完午饭再给你的！”

　　许宁玖刚刚脑海里已经闪过千万遍与他决裂的画面，此时再听到赵年的名字，心中竟有些胆怯，半天没有去接那纸条。

　　服务生把纸条塞到她手里，憨憨一笑，“也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张这样的纸条！本来应该昨天给你的，谁知道你没来！幸亏我聪明放在围裙口袋里才没有弄丢！”

　　许宁玖听他说了一堆话，这才确定那纸条真的是赵年留给她的。她缓缓展开，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再无其他。

　　许宁玖离开餐厅，跟着导航找到了纸条上的地址附近，路边没有停车位，她绕了一圈，找了个收费的地下停车场，然后走路过去。

　　前一天晚上下过大雨，马路上残留的雨水被正午的太阳晒得蒸腾而起，天气有些闷热。许宁玖走在银杏树下，满眼都是被水蒸气晕染了的绿色，心情格外舒畅，连平日里听上去让人烦躁的知了声也像有了节奏一样，隐隐动听。

　　她来到中关村附近的一处居民楼。周围早已高楼林立，只有它还维持着九十年代的模样，红砖青瓦，绿树环绕。一楼被改成了底商，饭馆、商店、茶馆、咖啡厅聚集，很多年轻人慕名而来，每到周末节假日都非常热闹。

　　许宁玖按照纸条上写的门牌号找到一家店铺，相比其他商铺花样迭出的招牌，它的牌匾独树一帜，是一块黑色的木刻匾额、金色楷书字体，上面写着“黑豹音像店”几个大字。不像是音像店，倒有些像一家裱画店。

　　许宁玖站在店铺门前，透过落地的玻璃门往里面看，店里空空荡荡的，跟其他商店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许宁玖推门进去，门上的铜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您好！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