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十五》杨梅酸栗子

2、分离

　　只听熟悉的语调，刘予安和十五立刻并排立定站着，将人偶挡在后面，多亏月色黯淡，院内又有竹影散动，使得后面看不真切。

　　“六师兄。”

　　“这么晚，你们还未就寝，是有何要事啊？”李望舒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步步逼近。

　　十五和刘予安二人顿时慌了手脚，眼神在暗处不断地交锋，示意对方赶快想办法，要不然准备偷下山的计划肯定曝光。

　　两人在暗处掐着术法相斗要推对方上前，因对六师兄恐惧由来已久，早忘了如今他们二人灵力修为高于李望舒，只要稍施隐身术法，他便难以察觉。

　　而二人还是私下灵力来回涌动，随着李望舒逐渐逼近的脚步，更是着急，最终还是十五修为更深些许，刘予安一个踉跄往前，正好阻止了前进的步伐。

　　却不知二人心虚的样子更是让他生了疑窦。
　　“这背后是藏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
　　刘予安硬着头皮往前，“六师兄，你明天不是一早还需下山，怎么还不休息？”

　　十五在背后疯狂点头应和，内心却蚂蚁上锅，就怕身后的人偶被发现。

　　李望舒依然不慌不忙，反而聊有兴致，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是明天要下山，有点舍不得，要不然小师妹和十四师弟你们两个陪师兄我好好聊聊。”
　　上扬轻佻的语气配上熟悉的桃花眼，再是熟悉不过，这是要玩玩了。

　　两人疯狂摇头，那不还得被玩死。
　　就在狼狈无计可施时，游廊转角处出现一抹可解燃眉之急的身影。

　　“三师姐。”
　　“三师姐。”

　　刘予安和十五招手喊叫，李望舒转身，徐令月从廊下踏入院中的月光里。

　　“这么晚，你们三人还不回房，是有何事？”

　　李望舒走近，开口解释：“这不明天就要下山了，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小师妹，所以多嘱咐了几句。”

　　徐令月将目光投向十五，李望舒也打眼瞧着她，十五迫于往日被坑的阴影下不甘不愿点头。

　　“还是早些休息。”
　　说完转身即将离开，碰到十五沮丧的神情，心还是软了，转头对李望舒说，“你跟我来一下。”

　　李望舒点头，跟在徐令月后面离开。

　　最后的两人随之松了一口气。

　　“你说他这个大魔鬼怎么就这么听师姐的话呢？”

　　十五实在是好奇，他们师兄妹十五人，其中就数六师兄最腹黑，总讨人厌，每个都被他坑过。

　　清尘山上下准则信条有三，其中之一就是惹谁都不要惹李望舒，要不然最后下场绝对凄惨，不是身伤就是心伤。

　　可唯有三师姐是例外。

　　李望舒对徐令月从来都是坦然而对，有时甚至是言听计从。

　　小时候，十五想必定是因为三师姐的灵力高于六师兄许多，他才不敢造次，可随着她修为超过师姐，师兄，一次次惨痛的事实告诉她，她还是怕六师兄，三师姐依然是最温柔的师姐。

　　刘予安摇头，他也不知道，总之他对于三信条之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三师姐。

　　次日清晨，竹叶还挂着露珠，天蒙蒙亮，清尘山还绕着一层雾，山门外排列着一群人。

　　“你们三人今日下山，为师并无多物可赠，只愿你们能牢记这些年在清尘山所学，不堕处世之志，无论他日是身处高位还是拘于困厄都望能坦然面对。”

　　三人屈膝而跪，左手抱拳，同声而诺：“徒儿必定谨记师父教诲。”

　　随后就是三人跪拜而谢，无论内心是有多期望下山，到了此刻才发现，清尘山多年的岁月早已融尽血脉，每个人都已是至亲。

　　宁清朴再是不舍，抬手挥道：“下山吧。”

　　十五站在最左侧，望着三师姐、六师兄、十一师兄转身下山。

　　这样分别的背影她看过不止一次，但又有些不一样，有些是历练，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如刘予安，不过半年时间，她依然能在清尘山看到他，他们依然可以如往昔般练剑，修习甚至胡闹。

　　而有些却再也不会回来，七师姐，她与十三师兄结为夫妻，只愿过尘世间最普通的生活，清尘山不过是一个曾经呆过的地方。

　　而今天下山的三人就如当初的七师姐一样。
　　随着身影消失在山中晨雾里，送别的人也开始慢慢散去。

　　刘予安拉着宁十五往后院走，却被提前叫住。

　　“师父。”二人回头伫立一旁。

　　宁清朴走到十五跟前，看着低眉顺眼的十五，想起昨天她负气而走，这几年的确是难为她。

　　“明日开始，我就要闭关三个月，你们两个跟着大师兄好好修炼，不可懈怠。”

　　两人齐声应好。

　　宁清朴原还想对十五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还是转身离开。

　　师兄师姐也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怎么办？”
　　十五着急问刘予安，那个假人虽然有有她记忆，也可仿她神情动作，可是没有灵力啊，到时大师兄看见绝对露馅。

　　“那要不然你别下山了？”

　　十五立刻跳起来反对：“那不行。”

　　昨夜兴奋了一晚没睡，怎么可以突然就变成这样的结果，无论怎么样，这个山都必须要下。

　　“你是不是反悔了？”

　　刘予安摸摸脖子，今晨醒来，突然觉得昨天提议有点鲁莽。

　　“你要敢反悔，我这三个月一定折磨你求死不得。”
　　十五瞧着对方真有打退堂鼓的神情，恶狠狠威胁道。

　　刘予安挡开横过身的剑，绕着往前走，“谁反悔了，这不是想办法嘛。”

　　话说徐令月一行人下了清尘山，茶寮处，三人三个去处。

　　“至此就要分道，三师姐，六师兄，你们保重，来日若是能到沙枫岭，我必……”
　　语到半处，想起如今的沙枫岭，章巍衡改言，“望有一日，我能够亲自请两位到沙枫岭一聚。”

　　“会的。”
　　徐令月坚定相信他能够实现当年不畏跋涉千里来此学艺的信念。

　　“巍衡，我信你，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也可传信与我，一人计短，无论是师父，其他同门，还是我，都想你能成功。”李望舒如是说道。

　　“后会有期。”
　　章巍衡抱拳道，至此一别，不知何年能够再相见，只希望那日不会太久。

　　李望舒目送他离开的身影后，看向去往云州的路，眼中晦暗不明。

　　一旁的徐令月想起他的身世，不觉神伤，开口道：“你可以不回云州的。”

　　李望舒摇头一笑，那是他避之不及却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早晚都要回去的。”
　　深渊、孤冷，十四年都不曾磨灭，如何可能退让。

　　“倒是师姐，如果回去后有哪天不开心了，来云州找我。”

　　徐令月嗔怪道：“我这还没到家，你就咒我。”

　　“不是。”

　　李望舒立即反驳，瞧着面前的人眉眼，气质如兰，璀璨动人，只希望世间人情不是都一样的冷漠自私，“只是如今离开师门，同门间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云州靖州相距虽不算太远，却怕师姐忘了。”

　　“不会的。”
　　徐令月如是安慰道，清尘派这一代，虽说同门有十五，可除开那些数月之缘的，双数不到，剩下的自然更加情深意笃。

　　李望舒知两人情意还未相合，但前路未明，又何必多让人神伤，只点头应和她所言同门之情，“我们还是及早上路吧，早日归家，一路平安。”

　　两人相祝一番，最后徐令月还是拗不过李望舒，先行一步。

　　朗月星河，溪边一簇火，侧边竹林风沙作响，饶是一半清朗疏阔，一半阴风阵阵。

　　风中有蓝色荧光缓缓而飞，细微声响而过，正闭目调息的徐令月双眼一睁，左手伸出，传声鹤落在掌上，不消一会儿，蓝色荧光转而淡绿往来路飞去。

　　徐令月捡起一旁包袱，从里拾出一块饼，细嚼慢咽，直至剩半，开口说道：“还不出来？”

　　只听竹林里再次沙沙作响，好似狂风而来，却又带着孩童稚气嬉闹。

　　若是凡人就此经过，定觉鬼怪盘桓于此，惊叫而起，落荒而逃。

　　见此场景，她无奈摇头：“再不出来，可别怪我咯。”

　　话语才落下，就从林中飞出不明物体，徐令月伸手一接，梅浆果。

　　夏末初秋才结的果子，酸甜爽口。

　　清尘山往东三十余里有一大片，往年这时候予安和十五必定是捧着一大篮，脚下一点，直接坐在屋子顶上大快朵颐。

　　到后面实在吃不下，就做暗器使，惹得檐下的师兄师姐跳脚。

　　大师兄讲道理不通，二师姐和四师弟冷眼一望，也不在意任他们两个胡闹，巍衡想必还在后山练剑，只有望舒眯眼一瞧，只需轻声一句，两人必定收敛许多。

　　不过通常没有太久，檐上的两人又故态复萌，搅得鸡飞狗跳，不过清尘山也是因为有这两个，才显生机勃勃。

　　徐令月想起这些，将果子放在水壶旁，直腰起身，又有一粒梅浆果飞来，一个接一个，就像相处已久的默契。

　　几十个来回，石上的梅浆果堆成一小山堆，总算安静了下来。

　　竹林里又变得寂静，不闻人声。

　　“还不出来，是打算让我传信回清尘山吗？”徐令月如是问道。

　　话音刚落，衣角翻飞，身边已经坐着一个声影，模样乖巧地仰头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