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一时脆弱 ...

  •   龚娉以为,生日那天,会被某人的那句该死的话给搅得无限凄凉。只是没想到,时光未及,悲哀已至。
      脱了隔离衣从监护室里出来,她侧身拐进了安全通道,灯光尚且明亮,只是同样寻常的白墙,在医院里显得如此的幽冷,一种冰寒,可以刺入骨髓,她不知道,此刻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紧滞,可不可以称是痛彻心扉?
      她要站在什么立场上痛彻心扉?她没有资格啊。
      俯身蹲坐下,想靠着身后的墙壁,一时没有站稳,便跌坐在地上,环臂抱住,周身觉不出半点暖意。

      吴憾他们的车在去分公司开会的路上出了事,她陪着严柔赶来,才知道传闻总是掺水,以为吴憾伤重躺在监护室里,本人却在此时安然出现在身后。
      而那个丫头的故作坚强显然快到了极限,吴憾倒真出了状况,就这么吐血倒在了严柔怀里。
      那个丫头木然跪坐着,看着一身的血迹直发抖,扶她起来时,她还不住的重复着,“没事,没事。”
      好在吴憾真没有大碍,不然新婚燕尔,岂不悲哀到上新闻?
      龚娉看着傻丫头守在领导床边,一脸心疼牵挂的模样,长舒了口气,严柔这般乖巧,显然不会沦为悲剧女主角。
      人生,哪有这么多的狗血?偏偏,还是有。
      听见小王平静的叙述,“是董事长的车出事了,我们跟在后面,没有撞上,只是擦了一下……”
      她再听不清,脑海里直盘旋着那三个字眼,“董事长?”是苏崎川。
      侧头看向楼道那头的监护室大门,已不清晰,就如那天她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车驶远,直没入了黑暗中去。

      严柔和小王忙着照顾吴憾,龚娉从未曾想,自己居然会有机会这么名正言顺的站在苏崎川的身边。
      他的模样是那么陌生可笑,纱布缠着,导联接着,机器报警声此起彼伏,她简直不敢上前,只是这么静静站着,等着。
      公司上层有派人过来,已经有人去联系脑外科专家过来会诊,也有人负责封锁他病危的消息,事情尚可控制。
      “苏崎川,没人理你。”龚娉终究靠近,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自然没有回应,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即便伸手,他也不会回应她。
      只是从没想过是现在这个状况,她宁可他笑着,冷漠着,用任何一种姿态来无视她都可以,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崎川,你不要这么可悲行不行?”龚娉突然想笑,刚才得知监护室里躺着的人不是吴憾,她和严柔怀着同样的一丝庆幸,原来,她还庆幸过。“怎么会是你?人怎么能这么倒霉的?
      ”

      在监护室里呆了许久,她没有哭,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龚娉仰头看着楼道的天花板,眼前挥不去那张苍白的脸,原来那眉眼还是她熟悉的线条弧度,原来她的心,还未死。
      她好像还说了,“苏崎川,你这么惨了,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我居然还想来掺一脚。”
      龚娉知道,明知他已时日无多,明知自己毫无立场,却还是爱着他。
      这些年,从来没有合适的机缘,她却还是不可避免,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有脚步声从楼顶处传来,声音渐近时,步伐变得凌乱,忽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渐又传了几声干呕声,那人似乎极力克制着,只是这声响在空旷的走道里回荡,还是显得很突兀。
      她本能地站起身张望,就看见一抹白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那人似乎松了口气,就地坐在了台阶上,气息微促,并不开口,只是凝神看着她。
      这是龚娉第一次看到沈炵穿白大褂的样子,他还戴着手术帽,与之前的形象大不相同。一身白衬着他的脸色亦苍白到几乎透明,唯有目光冷冽依然,他就这么出现在昏暗的楼道里,突兀的,像个死神。
      龚娉本就笼罩在一片死亡的恐慌中,如今更是害怕到不住的颤抖,却叫不出声,那些悲哀眼泪都堵在了心里,她喊不出来,也忘了该怎么落泪。
      只是手脚冰凉,视线变了模糊,想着如果他是死神,让她解脱也好。
      那抹白影起身,靠近,她感到了周身温暖起来,他居然就这么抱住了她,颈间清晰感受的到他的气息,起初微凉,渐而温暖。
      龚娉承认,她只是一时脆弱,那一刻,她太需要一个怀抱依靠,才会伸手回应那片暖意,不管不顾,这是不是就是溺水时抓住浮木的感觉?

      当她用力箍紧他颈项的那一刻,沈炵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唐突,怀里的人微微发着颤,他明白她只是一时的害怕无助,却还是松不开手。
      害怕无助的,不只是她啊。

      父亲吐血倒下的时候,他不可以慌,作为儿子,他要做父亲的眼睛,父亲的依靠。
      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不可以怕,作为医生,他要救患者的性命,要一视同仁。
      母亲担忧妹妹指责的时候,他不可以委屈,他既是儿子又是医生,居然没能照顾好父亲,哪里还能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以往再大的手术过后,沈炵也不曾感到如此疲惫。在手术台上,他戴着手套,仍旧能清晰感受的到指尖温热,看一手的血红,怎么可能做到把父亲和陌生人一样看待?
      好在手术顺利,送父亲到观察室,才算松了口气,只在一旁坐下后,就再没了气力,胃部一阵阵的刺痛他已是麻木,还有些庆幸,可是借着这痛意,才让自己保持冷静坚持到现在?
      俯身坐着,疼痛稍缓,却顿感一阵昏沉无力,不自觉握住了父亲的手,那一手的冰凉,竟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母亲和妹妹赶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恢复了些意识,母亲自是一脸愁容,泡泡那丫头,根本就是急疯了。看着她们两个守在父亲身边,他竟然不敢再上前,仿佛这已圆满的温暖会被他的介入打破,侧身靠着墙,此刻已是胃痛如绞,泡泡没有说错,父亲的病情没有控制好,都是他的过错。
      再坚持不住,出门却见椀书就立在门外,眼中带着一丝无措同他解释,“我想小煜和阿姨一定想单独陪会儿叔叔,她们很担心。”
      “嗯。”沈炵想要开口,竟一时无语,椀书的处境,他明白,甚至,感同身受。
      他竟幼稚的计较起这些来,那些儿时的胡思乱想,为何到现在,都未能断了念想?“我去下办公室。”
      快步离开,偏偏绞痛更剧,走道上零散着有人经过,他偏身走入安全通道,胃部的抽搐加剧着,泛着恶心,止不住一阵阵的干呕。
      用力抵按着胃部,想着去办公室找些解痉剂,不想抽痛更猛,沈炵用力扣住扶梯扶手让自己站稳,意识到,怕是胃痉挛了。
      眼前一抹黑,沈炵想要甩开这片昏沉,抬眸却见下面的楼道里立着个人影,就这么直直望着他。
      她总是这么突然出现,在他最狼狈的时刻贸然闯入,要他如何视而不见?
      看她一脸惨白惊慌失措的样子,他竟还觉得可爱,这傻丫头,见鬼的表情也不过如此。
      脑海里紧绷的弦就这么断了,他颓然滑坐在楼梯上。
      痉挛持续着,痛意是不是真的可以刻骨?他就这么看着她,失望的发现这眉眼竟和记忆里不同了。回忆里,那个神采奕奕的野丫头,眼里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光亮。如今的她,却是一脸黯淡,一眼的哀伤。
      偏偏那阵痛意已经不可抑制的蔓延,牵动了心扉。
      他只冒出了一个念头,儿时未能落实成行动的荒诞想法成了病毒,不可控制。他想拥抱她,想保护她。

      再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他居然已经那么做了,并且悲哀的发现,这种名叫温暖的病毒,一旦沾染,无药可救。
      他一开始就明白的,他只是浮木,只是她无措时的慰藉,清醒时要推开的人。
      当龚娉挣扎着愤然推开他的时候,明明被撞击到腹部胃里痛极,他竟是笑了,想着每每他要对一个人好,对那个人来说,却都是多余的负担。

      走道里,终于只剩下沈炵一个人,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伪装平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时脆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