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赤井秀一》鸩冥

3、第三章

　　湿冷的雨绵绵。

　　“天，赤井先生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最近这几天奥德雷警官像是要住在侦探社了一样，一天三次地问您什么时候能结束旅游回来提点他，让他能清一下十几年前的案子。”

　　“连亚林塔特尔都在那几个时间段不吃狗粮，专门跑来看警官先生纠缠妮希尔小姐，看样子是非要从她那里问出来您的位置不可了。”

　　“救救侦探社吧赤井先生我们要被奥德雷先生一个人包围了！”

　　赤井秀一撑伞走在街上，电话里不断地传来助手的哀嚎声。

　　他转着伞把，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九个小时的时差，电话那头的伦敦升起太阳的时间不算长，依照助手的说法，大概过不了多久，奥德雷警官就要踏足侦探社继续今天的日常了。

　　——哦，也许是现在。

　　赤井秀一听见电话那边手忙脚乱的混乱声音，妮希尔小姐隐晦的尖叫、助手司贝森先生急切模糊的语调以及夹杂进去的狗叫声。

　　“来了来了，他准时到让人害怕！”

　　“呜——嗷！”

　　他听得那边“噼里啪啦”地响了一片 ，杂音乱耳。

　　所以赤井秀一把电话稍稍拿远了些。

　　大概是哪个人撞到了文件堆，大片大片的纸堆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塌，连来客也像是其中的一张纸，裹挟着倒下。

　　吱呀——

　　是刺耳的电流声，也是呼啸而过的冷风夹杂进去的金属弯曲声。

　　赤井秀一随声转头望去，这段上坡路的来客，一位不知名的路人，被面包车卷进车底，嫣出一地血红。

　　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雨夜，尖叫声划破了乌云。

　　作为侦探，赤井秀一无疑是优秀的，他的四肢在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帮他挂断了电话，大步流星奔到现场，尽管他的神志还飘在身躯后，却也缓慢地跟随□□分析起情况。

　　这里是上坡路的拐弯处，直冲下来的车在下坡之前就已经在加速，车下的人……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那人的死状。

　　银白色的面包车，车牌大概率是假的、车里没人。从车头撞烂了的形状来看，凶手是故意加速下冲，恶意谋杀。

　　驾驶座的车门——是开的。

　　赤井秀一飞快地检查了一遍这辆车，他意识到了，凶手仍旧停留在这片区域上，或许在逃窜，或许进了某家店躲避。

　　既然驾驶座旁的车门还开着，那个人大概率是从这边的方向逃走，而那边的街道赤井秀一知道，那本来就是他今晚想去的目的地。

　　——在这边！

　　“在这边！”奥德雷警官拿起来一个文件夹，司贝森先生的电话在慌乱中被盖在了下面，“赤井先生好像把电话挂了，我们能不能打过去啊？”

　　“有两个案宗的线索断掉了，还是要赤井先生帮帮忙。”奥德雷说道。

　　“啊、挂掉了啊……”司贝森摇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那赤井先生可能遇上事情了吧。”

　　“就，先别打扰赤井先生了。”

　　“那好吧……也不知道赤井先生在不知道哪个国家里处理事情会不会像在英国这边这么方便啊。”奥德雷警官煞有其事地唉声叹气着。

　　好吧，在场人都知道，他只是想借此套出来赤井先生的位置而已。

　　请相信可靠的助手司贝森先生，一定会给赤井秀一先生留下一个美好的、没有杂七杂八的案件打扰的旅程的！

　　——唉，他什么时候也能像赤井先生挂电话那样干脆地把奥德雷警官给赶出去呢？

　　直走、左转、左转。

　　赤井秀一扔下了自己的伞，任凭错落的雨丝细细密密地撒下来，脑海里构建起这片范围内的地图：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从驾驶座跳下车后，一定会顺着这条路逃走，穿过前面的巷子到另一条街上，换上交通工具……

　　嗯？

　　赤井秀一迟疑地停下来。

　　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雨还在下，这是下午五点的郊外小镇的常态，但不应该是刚刚发生过凶杀案的另一个街道的模样。

　　赤井秀一掐算着时间，他从检查完面包车到开始追赶凶手的过程中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再加上凶手跳车到他意识到有人谋杀的那段时间也超不过半分钟。

　　半分钟的时差，作为曾经在伦敦街头轻轻松松按住距离他几百米开外的扒手的侦探先生而言，追上凶手显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那么，凶手就没有选择逃离案发现场这种保险度很高的方式来隐藏自己，而是选择藏在这附近。

　　在这条不算长的路上，赤井秀一只见到三家店，甚至于他本来的目的地就在其中。

　　然后，他推开了离他最近的第一家店的门。

　　“那么，下午五点二十到二十五的这段时间您在干什么？”诸伏景光盘问着烧鸟店店主。

　　“我已经和那位侦探说了，还要再说一遍吗？”店主无奈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那会儿正在擦地，外面下雨了，今天下午来的食材搬运工把地板踩脏了，趁着还没到正式营业的时间，我就把地擦了擦。”

　　诸伏景光点头，记下来了这些信息。

　　“那位侦探？”他问。

　　“喏，那边呢。”烧鸟店店主指指站在门口的赤井秀一。“他好像把我们这的这几家店都问了一遍，警官先生你也可以直接问他，也省的麻烦了。”

　　“啊，由于您也是嫌犯之一，目前来说……”

　　安抚好店主，诸伏景光顺着他先前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位打扮得颇有英伦侦探印象的先生，靠在墙面吞吐烟雾。

　　有点像福尔摩斯，也有点眼熟。

　　不，不是有点，这位名为赤井秀一的侦探，前几天轮休时他确确实实地见过，只是当时案件解决得迅速，在他的印象里只留下了“这个侦探还算不错”的印象。

　　东京这么大，能再碰上也是一种缘分，要是不在案发现场碰上就更好了。

　　他想。

　　“这位……赤井先生？”诸伏景光回忆起这位侦探先生的名字——所幸前两天留下的印象还没彻底消失——他迟疑地和侦探先生搭话。

　　“是警官先生啊。”赤井秀一掏出自己的笔记本，顺手递了过去，“是为了这个吧，但我建议警官先生再去问一遍。”

　　“不止一个人在说谎。”

　　“有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三个人互相指控，甲说乙有罪，乙说丙有罪，丙说除自己以外都有罪。”

　　“那么，提问。”

　　“——谁在说谎？”

　　幸运的是，警方找到了正对着案发现场的监控摄像头，那段监控佐证了赤井秀一对凶手逃跑路线的猜想；不幸的是，由于设备老化，在这段视频里，只能见到凶手的身影，并不能看清凶手的着装。

　　烧鸟店、便利店还有一家寿司店。

　　烧鸟店店主说，自己一直在店里擦地，倒是看见了对面便利店的店员消失了一段时间。

　　便利店店员说，他一直在店里，消失的时候是在整理货架，要说可疑的、他见到了寿司店店主撑伞出去过。

　　最后一家店，也是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一家寿司店，店长听闻前面两家这样说，勃然大怒，不管是谁去问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有那两家才会暗地里做盘算乱诬陷人。

　　“说到底，诸伏前辈，这种刑事案件不应该是咱们交通局的人管吧……”

　　诸伏景光整理笔录，抬眼，“本来只需要一个伤害判定的。”

　　“本来？”

　　“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刑事部现在腾不出手过来处理这个案子，只能我们继续跟进了。”

　　“但是，专业不对口啊。”

　　确实，看得出交通部的先生们对刑事案件完全是一窍不通的样子。

　　赤井秀一叹气，他想，他找到了切入点了。

　　三个人的话出现彼此矛盾的交界，那么假设烧鸟店店主的话是真的，另外两个人的话便相互矛盾，在明确了其中一个人必定为凶手的前提下以此类推，便能知晓只有便利店店员说的话为真，另外两个人的话不论是何原因都为假。

　　案件背后的真相是不会因为谎言的掩盖而更改的。

　　那么，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两家店店铺都不算大，所以只有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在案发时间里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啊，那位凶手先生，似乎没能注意到一个细节。

　　三位嫌疑人惴惴不安地局促不安着。

　　警戒线把烧鸟店围了起来，他们被安置在店里的包厢中，和诸伏景光他们面面相觑着。

　　“警、警官先生，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店员小心翼翼地问。

　　“嗯。”诸伏景光瞟了一眼赤井秀一，又飘忽着若无其事地挪回视线。

　　“这位第一目击证人看到了凶手的长相，你们的嫌疑已经解除，可以离开了。”诸伏景光说谎不打草稿，眨眨眼然后拉开门，放他们出来。

　　赤井秀一站在门旁，等待某人欣喜若狂地踏出包厢。

　　然后，一脚绊在他的膝窝处，勾唇漫不经心，“呀，您的嫌疑可没有解除呀，凶手先生。”

　　——“毕竟没有哪个清白的人能在店里擦地的时候，让脏兮兮的泥水溅在裤脚上，您说是不是？”

　　“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