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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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妈妈不可能一辈子锁着我，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准大学生，她日理万机，比我更耗不起，我偷听到她的电话，知道她在那天必须要去一趟公司，签一个很重要的合同，所以才写的那张纸条。”
“那天，我等她一出门，我就从二楼跳了下来，避开保姆翻墙出去。我脑子很乱，人又冲动，你知道的，我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多，我去找你的路上，甚至想过和你私奔，就这么离开广海不再回来。”
“我什么都不要，但我想把给你的戒指带给你，不论你是什么态度。可我走到半路上，发现忘了带，我又掉头回去，然后看到，看到大门敞开，车库里停着车……我想完了，我妈突然回来了，我不敢逗留，转身就走，就在这时，我听见房子里传来咚的一声。”
“不响，但很闷，不像是一般装饰品摔地上那种沉重的撞击，我以为是我妈在发火，就远远地朝门里望了一眼，然后我看到——”
姜寄望猛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整个人不停抖动。
“血，好多血。”
“我妈倒在血泊里，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惊恐的睁大的眼睛。”
“我疯了一样跑进去，她却嘶哑着嗓子喊我快跑，我，我感觉到背后有人，抄起茶几边的落地灯就往后甩出去，但他比我更快。”
……
“小兔崽子，还敢跟我动手——”
……
“我被掀了出去，撞在茶几上晕了过去，手表磕在地上，上面的裂痕就是那个时候磕破的。”
“我爸他回来了，却是以一个疯子的模样回到了我们的面前。”
“他手里有刀，我晕过去之后，我妈一直护着我，她可能也预感到了我爸的危险，把保姆支了出去，让她有不对劲的地方先报警，可能是一开始态度比较好吧，保姆就去找我了，幸亏我掉头回来她和司机在马路上看到我，也跟着掉头，全靠他们报警，我们才捡回了一命，只是我妈她伤得太重，虽然活下来，却也和半死不活没区别。”
“后来我才知道，我爸逃去深圳后偷渡出海，逃到东南亚，在当地挥霍一时，后来钱用完了，包养的女的要离开他，他发疯把人打死，开始四处流窜，走投无路之下又逃了回来，他知道国内待不下去了，于是威胁我妈帮他逃到美国。”
“我妈当然不肯，态度十分强硬要送他去坐牢，最后他……”
“我小时候那么崇拜他，他对妈妈对我都很好，我妈说他刚创业的时候负债高昂，自己宁可不吃饭，也要带我们去吃好吃的，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不能接受，我妈以前骂我的那些话都像回旋镖扎在我身上，我痛恨他，恨我和他留着一样的血！”
姜寄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他们在夏秋交替时重逢，转眼已是冬去春来。
蓉城位于南方，市区几乎从不下雪，但今年气候反常，倒春寒料峭，断崖式降温，一夜过去，居然飞起鹅毛大雪。
广海也基本无雪，姜寄望在窗口呆呆站了许久，直到天和雪一样白，当太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和医生交谈完的池忆走过来，从后抱住他，听见他在怀里呢喃：“这算不算瑞雪兆丰年？”
“都会过去的，姜姜。”
“池忆，我那个时候好忙啊，每天顶着脑袋上的大包，像陀螺一样，医院、警局、法院四处跑，还要安抚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医生害怕我颅内淤血，让我留院观察，我也没有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最长的时候，连续熬了五天，心律失常，差点猝死。”
“等关皓的爸爸来看我，我才知道我手机欠费了，等我补缴后，突然想起了你，我已经快大半个月没有你的消息，我发了疯一样给你打电话，可怎么打都是关机。”姜寄望哽咽：“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了！”
“我在的。”池忆收紧了手臂：“我在这里。”
姜寄望缓了会，认识到现在已经是十年以后，才慢慢冷静下来，只是望着白雾一片的窗户，仍旧感到十分迷茫。
“我妈永久地住进医院，我爸被送进了监狱，他为什么没有被判死刑呢？”他重重呵出了一口气，“奶奶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忙求求情，我把她带到我妈的病床前，她就不说话了，只是哭，判决下来没多久，她也病了，离开了我们。”
“……竟然比患病的外婆去得还要早。”
“我妈这边两老年事已高，又不长住广海，就算能过来，也不可能在医院日夜看护，可能还需要反过来看护他们，爷爷倒是能出力，但我心里无法接受让他来照顾妈妈……噢，还有个魏波，他不是我妈的新男友么，我知道我不该去找他，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还是去见了他，可是他一上来就问我要家里的股份！”
“我放弃了，我知道一旦出国，家里就会一团乱，我只能选择GAP，但GAP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医生没法告诉我，我妈还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能醒来，一年、两年、或者十年……谁都说不清，哪怕我可以请护工，但我看新闻上都说，如果子女长久不在身边，家人会受到护工的虐待，最后我放弃了出国。”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糟糕，我已经毕业了，不可能再回国际学校，家里的惨祸我不想让以前的同学知道，更不想从他们的耳朵里听到任何八卦的编排，我放弃和所有人联系，让他们以为我已经去往大洋彼岸。”
“办案期间，关警官和我打过不少交道，他知道我家的情况，对我很照顾，后来他出事，我帮他们家出了钱，师兄非常感激我，一直想要帮我。”
“师兄跟我本是同届，考到了蓉大医学院，打电话来安慰我，说他学医，以后帮我治疗我妈，结果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龟儿子学的根本不是神经内科，不过他确实是个社牛，通过他的关系，帮我联系到蓉大附属医院，问我要不要过来蓉城，尝试重新开始。”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至少对我来说简直是异想天开，我难以想象我要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生活，难道我要把保姆司机也带去？事实上我想多了，我妈出事后不久，公司就因为地产项目垫资巨大而资金链断裂，我又不会经营，差点连股份分红都保不住，只能让渡经营权，在那之后，家里的人就辞职了，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把房子卖了，开始睡不着觉，要靠安眠药度日。”
“关叔叔发现我的精神状态很差，和我外公一起同我谈了许久，让我换一个环境，正好我外公他们本来就在渝市任教，平时还能过来看看妈妈，我们找了很多关系，把妈妈转到蓉城来，我也来到这边，重新入学。”
“但我一直读的国际班，所有的课程都是为出国准备，单论学的知识，都不是一个教育体系的，和国内的高考生比，除了个别学科，其他都差太多，我只能疯狂恶补，靠读书来麻痹自己。”
“幸好结果不算太差，至少考上了蓉大，只是考完过后我再次失去了目标和方向，又开始放纵挥霍。”
“这个时候我已经被挤出董事会，我知道我没有能力经营，也斗不过那些浸淫商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与其最后输到什么都没有，不如把股份一并卖掉了。”
“那一整个暑假我都无所事事，不，这个状态持续一整年，差点就这么烂了。”
“你看，除了关皓，我现在在蓉城都没什么朋友，大家嫌我麻烦，嫌我古怪，还嫌我有钱，后来大二我就搬出去了，直到外公和爷爷也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才幡然醒悟。”
“……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然后，你就一直待在蓉城？”
“中间有一年多跟项目不在s省，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现在想想，大概冥冥之中注定，就为了等待重逢的那一天。”
姜寄望用力抹开窗上的白雾，可池忆的影子清晰得又让他感到害怕，就像过去十年那样，他害怕见到池忆，却又想要离他更近一些，假如池忆看了一眼月亮，他就会想，我要么也要成为月亮，要么便要化作月光，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安全的界限内，永远保持联系。
池忆心疼，按住他的手。
他却转了过来，说：“池忆，我之前还养了小猫，勤勤恳恳地铲屎，不过后来因为项目到处流动不方便，就送给了一个大学毕业刚来的小姑娘。”
“你看，我还学会了炒菜，你不是说我做得还挺好吃，而且，我现在还会开车了，技术还挺好吧，我给你看电子驾照，这几年我一分都没扣过……等我有时间了，再去考个摩托证……”
池忆眼酸。
姜寄望越说声音越低，但喉咙里却含了笑：“我好后悔啊，那一年我乱花了好多钱，现在时常有危机感，以至于我经常晚上下班才去买菜，我知道一家农贸市场，有个阿姨每次都送我好多呢，我都不好意思。”
“你傻吗，晚上的菜便宜，人家卖不完不如全部给你。”池忆哑着嗓子说。
姜寄望沉默下来，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过了许久，他才不大开心地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过得很好。”他努力挤出微笑：“当然，有你在，我以后会过得更好。”
池忆把他掰过来，按进自己怀里。
“……我没事了。”姜寄望被闷得喘不过气，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圈：“去吃饭吧，我饿了，一会吃什么呢？怎么办？要是医院饭不好吃，那么一会回去吃……”
池忆感觉到心口一片温热，没有放开手，就这么陪他站了好半天，等他把眼泪流干净，才捧着他的脸亲一亲：“你休息一会，我出去给你买。”
有些跑腿的事他能代劳，可接下来孔雁声的后事，还是需要姜寄望亲自处理。
尽量不要让他在无关的事情上折腾。
可姜寄望却异常坚持，池忆无奈，只能先安抚他：“那我们把事情处理完，再回去吃，好吗？”
姜寄望点点头，眨了眨眼睛，紧握着池忆的手往外走，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医院大门时，他的情绪忽然崩溃，再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转身将池忆紧紧抱住：“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我没有妈妈了，池忆，我只有你了！”
“你会永远拥有我，就像我在你妈妈病床前说的那样。”池忆顶着来往行人探究的目光，亲了亲他的额头：“……直到死亡的尽头。”
在池忆和姜寄望互相丢失对方的第十年，他们终于得偿所愿。
“好，回我们家。”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09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