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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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姜寄望刚从私立的国际学校转学过来时，孔雁声其实还没拿定他未来的发展道路，或许是信了男孩子开窍晚的邪，对姜寄望的学习能力、天赋和成绩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想去追逐一下国内老牌的顶尖大学，于是让他先去普通班混了两个星期。
这期间，姜寄望跟着其他同学上语文课，听老师讲国际学校根本不会学的诗经。
那时，他的文学素养并不高，虽能理解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但却止于字面。
现在方才食髓知味，只是再回首已是诗中人。
“我就要出国了。”
好友楼云掏了掏耳朵：“这话你今天已经说了一百八十五遍了，无不无聊。”
“你能数一百八十五遍，也是够无聊的。”姜寄望顶了回去，开始第一百八十六遍的叹息：“我就要出国了。”
后来，孔雁声对他实在失望，只求他能有个书读，麻溜打包，让他继续学SAT，希望他能够申请国外的本科。
姜寄望混吃等死十几年，对自己的未来从无打算，对出不出国，高不高考，历来无所谓，全都默认孔雁声一手操办，可现在不一样了，池忆闯进了他的生活，他不太想要离开这里，去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家。
楼云关掉游戏机，凑过来：“那晚我看到了。”
姜寄望心里一凛，立刻竖起耳朵，心想他该不会是看到池忆弹完吉他后，自己贴着他亲呢的说话而品出些什么吧，但那会自己明明观察过左右，确定没人看过来，哦不对，楼云在帐篷附近打游戏，自己当时把他排除在外了。
“看到什么？”
“你亲了他？”楼云一本正经地说。
姜寄望面无表情骂他：“你瞎了，我只是凑过去跟他说话。”
楼云点点头：“哦～”
姜寄望恼羞成怒，收拾东西要走人，楼云将他手臂拉住：“就为这个烦啊，你把他带上不就行了。”
“对哦。”
只要池忆能跟他一块走，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只不过他现在准备出国要晚一年，但一年总好过四年分别，孔雁声既然资助过他一次，再自助一次应该没问题吧，实在不肯，自己的房子分给他住，大不了他也去打工。
最后，姜寄望还是火速收拾离开，他要赶紧找到孔雁声游说，然后抓紧时间做池忆的思想工作，他心里有预感，一旦高考过后，池忆百分百不会跟他走，虽然即便还没有高考，劝他再等一年的机会也十分渺茫。
但他还是想试一下。
孔雁声刚刚开完会，和许流丹他们律所的律师核定完合同，又与卓裕的代表敲定挂靠上交的管理费，决定做东，请大家吃个饭。
姜寄望一头撞过来，不仅没找到单独的机会和孔雁声说话，作为未来公司的继承人，还稀里糊涂也跟着一块去。
许流丹这几个月一直往渝市跑，一是工作需要，一是避免尴尬，她不知如何面对姜寄望，姜寄望却找上了她。
误会解除后，姜寄望对她早没了当初尖锐负面的情绪，甚至因为她在孔雁声艰难的时刻伸出过援手，愧疚地想要私下同她道歉。
许流丹当然不会生他的气，两人在门外聊了一会，谈起近况，既芥蒂已消，许流丹自然如从前那般，亲热地问起他学校的申请结果。
一提到出国，姜寄望脑子又开始痛起来，敲着额头在原地来回踱步。
许流丹以为结果不容乐观，将他按住，安慰着：“你也不用太紧张，丹姨相信你的能力。”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姜寄望一冲动，脱口而出：“我想我妈资助池忆出国……啊，啊我的意思是他成绩那么好，绝对是未来的人才，应该去接触世界顶尖的技术。”他闭着眼睛胡诌，又把当初对他妈那套池忆可怜身世的说辞搬了出来：“丹姨，你帮我劝劝我妈吧，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也想有个伴……”
换做以前，他一撒娇，许流丹自然二话不说帮他说话，但目下，她却想起了另一桩事：“池，池忆是上次我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男生？他一直跟你住在一个宿舍？”见姜寄望愣愣地点头，她沉吟片刻：“你老实跟丹姨说，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寄望心道坏了，自己当初为了气她和孔雁声，当众出柜，眼下却是要露馅，他赶忙解释自己和池忆没有关系。
许流丹不信：“骗骗你妈就算了，可瞒不过我。”
本质上，她和姜寄望算是同类人，姜寄望心虚地低下头，盯着地砖上的光斑发呆。
魏波接到公司电话，听说孔雁声组局，正跟卓裕的人吃饭，他作为运营副总，也跟着过来喝杯酒。许流丹和姜寄望就站在门口，前者他是见过的，听见声音，留了一步，方才推门进去。
姜寄望眼看兜不住，咬牙把自己和池忆的情况说了，许流丹听完后，竟然没有反对：“……你是认真的？如果是认真的，我可以帮你劝劝你妈，再探探她的口风，不过最近正在签合同的紧要关头，不确定有没有机会，你先回去等，千万别乱来。”
“好，那你别告诉我妈我那啥，怕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姜寄望狂喜，瞬间重燃希望：“丹姨，谢谢你！”
许流丹拍拍他的头，将他往外推：“他们一会肯定要喝酒，不想吃就回去吧，放心，丹姨在呢。”
可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结果，姜寄望着急，忍不住还是找上了孔雁声，但是出国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读本科，圈子里有资助山区儿童的，有助养到高中毕业甚至大学毕业的，但鲜有资助出国的先例，他把话一抛，比产房外站着的家属还要惴惴不安。
孔雁声倒是不紧不慢：“……就这事啊，你丹姨跟我说了，也不是不可以。”
姜寄望那是喜出望外：“真的？”
孔雁声却将手往桌子上一拍，突然变了脸色：“这事是池忆主动跟你提的吗？你跟我说说，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重视的，连出国都要把他带上？”
“不是他，他还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姜寄望心里惶恐，生怕他妈瞎联想，赶紧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我一个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人不是多个照应吗？再说了，他那么厉害，我要有不懂的还能找他帮忙，万一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思进取，还能有个人劝我，再说了，人家没准能拿全额奖学金呢，又出不了几个钱，就一点生活费。”
“一点生活费……那确实，人家的生活费只管吃饭，你的生活费那是除了吃饭什么都管！”孔雁声趁机又埋汰了他两句，过了会，抿了口咖啡，闲闲地说：“真的不是他……”
她垂眸若有所思，倒不是想歪了，只是对池忆这个人还抱有戒备，她在生意场上，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得寸进尺的人和事。
但姜寄望却不清楚她的心思，只怀疑是不是许流丹不经意把他的事抖了出来，让他妈起疑，自从上次在楼云那儿自曝后，他就不敢乱说话了：“……妈，是丹姨说了什么吗？我以前不知道真相，在项目上的时候确实说了过分的话气你们，跟池忆也没关系，现在误会已经清了，我就事论事而已。”
孔雁声听他这么说，也颇有些不解，他对姜寄望的提议感到纳罕，但对池忆这个人还算不上反感，基金会的人每个月对扶贫项目有定向报告，池忆从来没向她多要一分钱，甚至勤工俭学攒了钱还想要抵一部分学杂费，如果不是那晚喝酒，魏波委婉地让她留意池忆，她根本不会和姜寄望对质。
不过魏波的提点也不是没道理，人心隔肚皮，哪能什么都写在脸上，现实中被花花世界迷惑而走上邪路的人也不在少数，谁能保证姜寄望的想法没有被支配，如果儿子身边留下的是心术不正的人，那她宁可撕毁约定。
不过这问题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大额资助之前只要签订竞业限制协议，设定为公司服务的服务期，不仅能约束人，也能为姜寄望以后接管留个左膀右臂。
至于姜寄望说的那些，他儿子是个什么人她心里门清，确实娇生惯养了一点，有个人照看是好事，何况池忆一个男生，也方便。
相比姜寄望，孔雁声倒是更担心池忆：“……可我听他班主任说，英文是他的弱项，何况他又从来没有学过SAT和ACT，怎么也赶不上……”
姜寄望立刻打断她：“大不了晚一年来。”总比四年都分隔两地好：“你就说你乐不乐意吧！”
孔雁声没有直接答应，想了想说：“这不是小事，我要问问池忆的想法，你别在这当他代言人。”
姜寄望怕孔雁声碰壁会打退堂鼓，大包大揽地要亲自去问，他在学校堵到池忆，委婉地和他提了一下。
池忆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没有立刻义正词严地拒绝，也没有满口答应。
就广海来说，离他的家乡已然太远，更不要说跨越大半个地球的国外，之前暑假在工地上还不觉得，毕竟妹妹池惜放假在家，弟弟池怀也未外出打工，但上学期开学过后，他就发现，家里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根本没办法处理，哭着喊着给他打电话求助，他在学校却也只能干着急。
更别说顾萍的病加重了，只怕未来有个三长两短，都没人能扛，以前舅妈在，还有个能顶事的人及时照看，现在她也上城里打工来了，更没人照应，一个山旮旯里倒是左右都是亲戚，只是父亲死后，那一边的兄弟又觊觎宅基地和山上承包的树，不好相与。
若不谈感情，客观来说，能出国读书也是个绝佳的机会，对自身发展百利而无一害，但家里又让他左右顾忌，国外联系更不方便，回来的路程也长，要是家里出事不能及时联系上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何况池怀那边出的事才刚刚摆平。
唯一让他对国外有点期待的，就是当初考完试听人在树下谈起，说外国的起薪和时薪都很高，能攒一大笔钱，不过当他跟同学打听到出国一年学费加生活费就要几十万后，他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挣够，自己怎么还得清，哪里再欠姜家的钱！
他没有立刻答复，但这过程中也咨询了不少身边的同学，同学又反过来问他是否要出国，本科出去还是研究生出去，他才发现，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简单的去或是不去，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未来要走的路。
说姜寄望对未来没有规划，其实他自己亦然。
所知甚少，无人领路，他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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