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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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针下去，姜寄望并没有生龙活虎，连着磨了四五日，才稍稍恢复。
一告别卧床吃流食的日子，他整个人容光焕发，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非要再折腾点事情出来，池忆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他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工期如约推进，近来没什么大事，到周末的时候，没有轮到值班又无家可归的几人就约着去小河沟避暑，松花溪的生态还没有被污染，姜寄望对农村生活感到异常的好奇，沾了水就要拉着池忆去捉鱼，池忆看他那个样子，一点野外甚至生活的常识都没有，怕他胡来，万一给淹死在水里。
溪流看着水浅，实际上水流并不缓慢，水底又遍布青苔，怪石嶙峋，他们那儿年年暑假老师都耳提面命地强调，但年年都有回不来的人。
于是，池忆把人稳住，扭头去找宋宝清借钓竿，宋宝清是个资深的钓鱼佬，有时候从工地回来，还要打着灯去夜钓，听说姜寄望钓鱼，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池忆给他泼冷水，以其坐不住的性格，大概率是三分钟热度，最后肯定什么都钓不起来，没准就撂挑子了。
宋宝清想了想，提出给他们做个地笼。
所谓地笼，就是网鱼的兜子，扔活水里放着，过一阵去看，能篓着不少鱼，鱼的大小与网孔大小相关。
池忆觉得提议不错，钓鱼不成，好歹还有保底，姜大少爷不至于不高兴。他也很多年没有这样孩童般的玩乐了，小时候还能满山头地乱跑，可父亲死后，接过家里重担，就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纯粹的笑容。
于是，他积极主动地帮宋宝清找来材料，看他巧手现场编制了一只。
把姜寄望叫过来一看，城里的小孩觉得无比新鲜，搓了搓手想要帮忙，却找不到着手点，在一旁走来走去：“我能做点什么不？”
宋宝清让他坐自己位置上，教他用CAD打印图纸，姜寄望手脚麻利，咔咔两下点完，等着打印机吐宝贝，自己没事就坐那儿翻书。
办公桌上都是专业书，他随手抓了本讲道路桥梁施工的，一页一页翻，觉得颇有意思。
池忆看了一眼，问宋宝清建造师是不是要考增项。
谁知道宋宝清眼里生出几许惆怅：“我以前就学过了。”说着，把池忆也拉到身边，一边编制地笼，一边给俩小孩讲贵州万仞大山之上的桥梁建造。
小丁心道，就是去借根钓竿，何至于半天没个音信，便叫杨晓磊上隔壁办公室看看，真要有什么事，他们先带着垫子和零食过去，等他们处理完再来。
杨晓磊两手抄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并不想动，早间的时候他刚跟宋宝清吵过一架。
起初是因为签证变更的问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画图上，宋宝清对待工作十分认真谨慎，而杨晓磊偏偏是个马大哈的性子，什么东西凑合交差就万事大吉，几年下来水平还是一如往昔的烂，宋宝清对这个名义上的徒弟实在看不过去，于是说了几句重话，以期望能骂醒他。
杨晓磊被指着鼻子说教，当然不乐意，加上年轻人自尊强，当即臊得面红耳赤，直说是宋宝清从不教授经验给自己。
扪心自问，宋宝清可从没说过要留一手，杨晓磊刚来的时候，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都给他说一遍，可老师想讲，学生也要听才行。
杨晓磊离开学校后，对学习说不上憎恨，至少也是打心底里排斥，他又吃不得苦，平时在办公室装模作样工作，背地里游戏打得昏天黑地，即便是下工地，那也是往角落里阴凉处一缩，开始跟人吹牛混时间。
久而久之，宋宝清自然不想再多上心，未免他三分钟热度，一旦他表现出近来想学点什么，他都会先派点稍稍有难度的活摸一摸杨晓磊的态度。
杨晓磊中午去工地巡检完最后一趟，交班后听说要去野餐，正激动呢，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小丁指使往隔壁去，尤其听那说法，宋宝清很可能也要跟他们一块，脸色自然垮了下来。
大热天，他灰头土脸干完宋宝清安排的工作，看到办公室里三人有说有笑，心里瞬间不平衡，敢情这老不死的就是逮着自己使唤，才给自己派脏活累活，也只有池忆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软柿子，才会捧着他任劳任怨。
他见池忆帮着宋宝清编地笼，本想提醒他别给人家打白工，结果走近一听，发现人宋宝清在给他们讲桥梁构造，嫉妒得在手心里掐了四道紫红色的印子。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优待和偏爱！
杨晓磊扭头就走。
宋宝清手巧，池忆学东西很快，没半个小时两人就编好了地笼，姜寄望拎着水桶，趿着拖鞋往外冲，宋宝清却摆摆手说晚点再去，中午太热，鱼不冒头，等四点过后。
彼时还不兴露营之风，几个人把防水垫往地上一扔，脱了鞋就开始往河边翻石头捉螃蟹，姜寄望拎着地笼，在池忆的指导下，在河沟边找了合适位置扔下去。
“真的没问题吗？”姜寄望一步三回头。
池忆把手搭在他肩上：“没问题，活水口，明早来能捞一网。”
“我不是说这个。”
池忆反应过来：“你是怕被人拿走？谁拿这玩意，钓鱼佬不稀罕，路人更看不上。”
以他的经验，这种小河沟的野鱼长不大，除非附近有鱼塘垮堤，一些人工饲养的大鱼被冲出来，否则最多是些二三两的小鲫鱼，捡回去那点肉两筷子就没了，炖汤都嫌小，附近农家看了可能都要扔回去的，也就给姜寄望这种没去过农村的逗闷子。
姜寄望点点头，但走了两步，又挣开他的胳膊往回跑，左看右看，最后搬了两块石头轧在草里，在上头刻了两个记号：“我明天才记得位置。”
“走吧，还有我呢。”
池忆忍不住挑了挑唇，一个破地笼，连他都觉得丢了不是个事，但姜寄望那模样好似扔那儿的是心肝宝贝，真是怪，他明明拥有那么昂贵的，别人几辈子也不一定买得起的东西，还觉得一个破网子宝贵。
“磨磨蹭蹭，快走。”
池忆去拽他，姜寄望正好抬起手臂赶飞蚊，这一捉正好捉住他的手指，两人都不约而同注视对方，又默契地别开脸，但一个没有放手，另一个也没有挣扎。
下午近五点的时候，宋宝清也没有拿钓竿来跟他们会合，姜寄望往办公室拨电话，无人接听，转头就见宋宝清开着那辆皮卡在大路上扯着嗓子喊他们加班。
工地上就是这样，闲时闲，临时有紧急任务，就得加班，尤其雨季高温要错峰施工。
高祺捧着保鲜盒正在吃圣女果，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收拾，池忆已经穿上了扔过来的反光背心，杨晓磊扭头骂了一句脏话，而后笑着摸了摸女朋友的头发安抚：“要不你们再坐会，反正你和小丁没什么事，也不用去工地。”
池忆走得很快，姜寄望拉着他的手，从他身后探出头问车上的人：“你们待会还过来么？”
宋宝清摇头：“不知道几点能解决，时间早就回项目赶晚饭，要是赶不上，我们下工开车去镇上随便吃点。”
“那你……”姜寄望期盼地看着池忆。
“我一会回来，注意安全，尤其不许下河。”池忆再三强调，拉上车门走了。
人走了大半，小河沟顿时荒凉下来，姜寄望兴致缺缺，高祺也魂不守舍，小丁玩了会俄罗斯方块觉得没劲，三个人干脆收拾回了项目部。
池忆在七点半时回来，食堂阿姨正在洗碗，剩菜已经倒进了泔水桶，锅里倒是还有白饭，他不讲究，舀了一碗就着泡菜三两口吃完。
姜寄望抱了一堆零食过来给他加餐，不过池忆都没动。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身边的家伙来了不想走，赖在食堂玩手机，手机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不够开一局游戏的，但他假模假样拿在手里，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陪着池忆。
池忆说：“回来的路上宋工接了个电话，让我把他放到镇上，说是有人请他喝酒，我就自己开车回来了。”他收拾碗筷，去水池边清洗干净，回头发现姜寄望已经把桌上的零食吃完，只剩下一堆垃圾，他又把桌子收拾了一遍，在食堂阿姨赶人的目光下，揪着姜寄望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池忆赶在上工前去小河沟取回地笼，姜寄望本来在赖床，看他穿衣服，立刻强打起精神爬起来，趿着鞋子跟上去。
地方好找，不过不是根据石头判断，而是前后就那一片水草丰茂。
池忆拨开水竹，下水拉地笼，姜寄望提醒他小心别踩滑，又抓耳挠腮想要帮忙，但他往前走试了试，涨潮后清晨的河岸都是软泥，他不敢下脚也无处下脚，生怕自己不稳摔倒把池忆也给挤下去。
果然，池忆也注意到晨雾视野不清和昨晚的涨水，高声提醒：“你就呆在那里别动！”
姜寄望乖乖站在原地，屏息静听潺潺的水声，以此判断他是否摸到地笼的绳子，是否有危险。随着池忆收线，他紧绷的心神渐渐放松下来，又往芦苇荡边让了一步。
长草撩人下巴，姜寄望烦躁地拨开，忽然看到两点钟方向的雾气里有一点荧光绿，那颜色太熟了，瞧着像是反光背心。
“喂？谁在那里？”姜寄望往前走了两步。
池忆忽然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你刚才在喊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姜寄望指着荧光绿的方向：“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一杆风来，背心上最大的卓裕两个字已经清晰可见，他还要往前走，池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场扔掉地笼往前冲。
水岸边确实有个人，准确说，扑着一个人，面朝下，一动不动。池忆拨开水草，揪着衣服把人拖了上来：“喂——”
空阔的回音在清晨的小河沟回荡。
池忆心里一咯噔，颤巍巍探手去摸脖子，却不小心拨开衣领露出白且冷的发胀肌肤，几乎在一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人恐怕没救了。他憋着一口气把人翻了过来，姜寄望正好奇地往前探头，待看清脸，一屁股跌在地上。
“宋，宋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