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埋葬》北荀

2、第二章

　　次日，江念文洗漱好，简单地画个淡妆，整个人简单大方，她又精致的喷着香水，满意地照了几下镜子，背着小包出门了。

　　她问了下在外摆摊的老人，知道沧明县第一中学的地点后，便往那方向走，不认识路时，就在问路过的人，慢慢的走到了学校大门口。

　　江念文冲着保安室的小窗口，对保安室里的保安说：“你好，我是新来的老师。”
　　保安室的保安，曾是一位部队军人，退休后，就来学校当保安，活也算轻松。江念文看他样子，脸上的沟壑，好似老树的纹路，年纪也不小了，声音也透着沙哑沧桑。

　　校长曾经和他打过招呼，最近要来新人。

　　保安拿出名单看，清清嗓说：“你叫什么？”

　　“我叫江念文。”江念文轻声说。

　　保安眯着眼睛，一只手拿着笔，仔细地在名单上比对，终于看见了她的名字，自言自语道：“这呢。”

　　“行，进去吧。”保安从保安室走出来，将大门的锁头拧开，开个小口让她进去。

　　江念文点了点头，现在是上课时间，她走在校园中，气氛十分安静。教室里，还传出忽远忽近朗读声。

　　她心中莫名怀念，左右看看，好似回到自己的高中时候。

　　江念文拿出手机，按照老师给的联系方式，给教务处的李老师打电话。

　　“喂？李老师，你好，我是江念文，已经在学校里了，您在哪里，需要办理手续。”

　　“一中只有一栋教学楼，你从正门走就行，一楼往左走，门上挂着牌子，写着教务处的就是了。”李老师说。

　　江念文应允下来，朝着教学楼走，找到了教务处，她轻敲三下门，轻轻推开门，头先探过去看一眼。只见，李老师穿着便装，坐在一个办公桌上，敲着电脑处理工作。

　　她见江念文进来，便笑着招呼她，“你来了，江念文。来先坐，我正给你填资料呢。那个……我叫李兰，直接叫我兰姐就行。”

　　“麻烦兰姐了。”江念文走进来，坐在李老师身旁的办公椅上。

　　李兰看着40多，穿着朴素，靠近看她脸上有淡淡的斑，扎着低马尾，头发烫的小卷，前额还有微卷的碎发贴着，戴着眼镜看电脑，利落地敲着键盘。

　　江念文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工作认真，眼神算是尖锐精明。

　　“东西带了吗？”李老师看她一眼说：“长得挺漂亮的。”

　　“带了。”江念文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身份证复印件，“兰姐，这呢。”

　　李兰将身份证复印件拿过来，看了一眼，眼神透着几分疑惑地说：“怎么和你给的信息不一样啊？江念？身份证上叫江念。”
　　她看向江念文。

　　“啊……我平常叫江念文，但身份证上叫江念，家里人嫌麻烦，就没给我改名，兰姐叫我江念文就行。”江念文解释。

　　“行，但资料我给你改一下吧，还是要照正规证件上填，那教师牌上我到时候给你换上江念文吧，方便大家称呼你，行吧。”李兰说。

　　“好。”江念文点头道。

　　在江念文人生中，还有第二叛逆的事情，就是在申请支教的表格中，擅自将自己的名字“江念”后面，又加了个“文”字。

　　她前23年一直活在名叫“江念”的笼罩之中，人生轨迹、人际关系、背景、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她一直扮演着“江念”的角色里，难以脱离。

　　所以，江念文想在这里的一年，为自己活一次。

　　做真正的江念文。
　　而不是江念。

　　“还能适应吗，你从市里来的，这儿是不是落后不少，没有市区方便吧。”李兰笑着和她闲聊。

　　“这里挺好的，我昨天刚到，还算适应，也挺期待教学生呢。”江念文也笑着说。

　　“出生地，江临市，好地方啊这里，我之前和学校去调研参观那的私立学校，学校正经不错。”李兰小声说，也分不清是自言自语，还是和江念文说话。

　　“是，江临市的学校都不算差。”江念文出声搭话。

　　“你哪个学校的？”李兰语气随意一问，眼神却认真盯着她。

　　“我是江临市第一中学，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江念文说，怕她不理解，又加几句话，“它是不同学部，初中部、高中部那种。”

　　“啊……”李兰点头，深意看她。

　　江临市第一中学是江临市的重点中学，有钱都未必能上的学校。李兰也是听过这所学校的大名的，对江念文的背景心里也有个数。

　　“对了，你来的正巧了，高一的10班英语老师怀孕了，休产假要几个月，这学期和下个学期都不能来正好你能替一下，正好你支教结束，老师也休产假回来了。而且，他们刚上一学期，对老师的熟悉不太强，你一来也能适应。”李兰看着她说。

　　“教英语不错。”江念文点头，表情却犹豫状，“有语文老师空着吗？我两个都可以教。”

　　“语文啊……”李兰“嘶”一声，有些勉强道：“语文老师没有缺的，就正好空出英语了。”

　　她还没等江念文开口，继续说：“我看你填的表，你初中高中还有在美国交换的经历呢，你教英语不是正合适吗，这里哪有比你学历优秀的，我看你专业是物理学研究生，还想让你教他们物理呢，但是真空不出来人，你这么优秀，教什么不信手捏来……是吧！”

　　李兰这一番话，将她捧到高处。她也知道没什么自己选择空间，只能听人安排。

　　江念文笑着说：“兰姐，我就是学生，要说经验还是没您厉害，既然这样，那我就听兰姐的。”

　　“行啊，等会我把10班的课程表给你，10班的办公室是整个高一的英语教学组，就在2楼，办公桌就用之前10班英语老师的就行，走吧，我现在带你去看看。”说完，李兰就笑着拉起江念文的胳膊，往楼上走。

　　江念文含着笑，由她安排。

　　二人走到二楼的高一英语教学组，房间大概15平多，中间摆放着几张红木桌子，每一个桌子分别放着电脑和键盘。里面坐着6位老师，见一位新面孔的出现，眼神多出好奇的含义。

　　“姐，这是……支教那个？”其中一个女声，率先出口。

　　学校传了好久，要来一位研究生支教，好信儿的，都猜来的是男是女。

　　“叫江念文，今天终于见着面了，是吧。都讨论好久了，10班的学生也说这事呢。”李兰笑着说。

　　“大家好，以后还要各位老师多多照顾，我叫江念文。”江念文等李兰话落，立马接在后面，含笑主动介绍自己。

　　在屋内的6位教师，立马站起来和新来的江念文打招呼，介绍自己。

　　江念文微笑着，和在座的每一位握手问好后，以李兰离开结束。

　　李兰手指靠窗的位置说：“行，小文，你就在那个位置坐下就行，之前的老师早离开了，那就是你的办公桌，10班一直是周杰帮忙代课的。”

　　李兰离开后，其他老师也忙着自己的事情，办公室内也恢复了安静。刚才，她对其他老师印象不深，只有叫周杰的，还算注意。

　　江念文坐在办公室位置上，身旁就是周杰，她问道：“周老师，你有10班的课程表吗？”

　　周杰长得方方正正，看着和她年纪相当，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看着十分老实本分。他偏头笑道：“有，王老师前两天休产假后，我一直给她代课，这边呢。”
　　他将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纸，说：“这个就是……我是这个高一英语组的组长，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

　　“谢谢你了，周老师。”江念文冲他笑了笑。

　　周杰看她一眼，眼神慌了似的，眨了眨，“没事。”随后，他收起笑容，照常处理工作。

　　江念文坐在办公室里，反复思考如何教英语。她英语确实不错，可是会和教是不同的概念。江念文怕自己自娱自乐，不能真正地教会学生。

　　她左思右想，决定下班去书店买些教辅书，做些功课来教学生，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下午的第二节课，就是10班的英语课。她趁着中午的午休时间，去一楼的教务处找李兰，要了高一的教科书和习题册。

　　江念文中午都没吃饭，就在办公室里将教科书看了一遍，在A4空白纸上，写了两张的笔记，决定在上课时用。

　　她在大学上学时，常在公共场合演讲，讲课对她而言不难，她就是怕学生不能很好吸收她讲的内容。
　　毕竟，演讲汇报和教学不一样，她需要对学生负责。

　　江念文突然觉得，老师身上背负着一种责任，对他人未来的责任。

　　等到她上课时，江念文走上课堂，班主任介绍自己，她对着班级里40多人说：“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英语老师，你们原来的老师，大家也知道是因为休产假，所以由我来接管，以后我就是大家的英语老师，谢谢大家。”

　　她的话音刚落，后面便有一位男生喊：“老师长得真漂亮！”

　　江念文没看到声音的来源，那人的一喊出来，班级哄笑一团。大家笑着看讲台上的江念文。

　　班主任见状，立马在笑声混乱之中，冲着后面呵斥：“刘帅！你别给我发混！你等着我课的！”

　　班主任语气严肃，大家的笑声瞬间收敛不少，教室也逐渐安静。

　　江念文全程微笑看着他们，保持沉默，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班主任看向她，有些丢脸地解释道：“班里有几位不太听话，青春期比较叛逆，江老师，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你行，我来收拾他们。”

　　江念文含笑点头。

　　班主任离开后，江念文开始上课。

　　她站在讲台上，没有急于讲课，而是看着台下的学生，左右环顾一下后，说：“谁是英语课代表。”

　　一位坐在第三排，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的女生举手示意，“老师，我是英语课代表。”

　　“你叫什么？”江念文看她问。

　　女孩回道：“我叫韩晴。”

　　“行，以后有什么我就告诉你，你在转交给全班了。”江念文说。

　　她嘱咐完韩晴后，又沉默着看向全班，眼神冷淡严肃。人对气氛的感知是敏感的，安静地气氛更甚，它是无形且传播的。

　　刚开始，还有几个同学窃窃私语。到后来，每一位同学都低头不看讲台上的江念文。

　　他们纷纷都认为是刘帅的原因。
　　是他，也不全是他。

　　不止是，一位男同学对老师说调戏性话语。更是，江念文需要在第一堂课立规矩，告诉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提前打预防针。

　　沉默持续五分钟，她清清嗓，张口说话：“大家好，课上45分钟，已经过去快15分钟了，还剩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我不打算讲课了，来跟大家说说我，还有我上课的规矩，我平时的上课习惯，如果……大家犯错了，我该如何惩罚的问题，在两个学期内，陪伴大家。”

　　江念文声音清亮，站在那里大方得体，她继续说：“刚才我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喊的那句话，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就不追究了，但这是我唯一一次不计较，如若再有这种情况，我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我是北城大学物理学研究生一年级，今年23岁，江临人，曾经在初中和高中在美国的寒暑假训练营中交换过，也参加过英语演讲，托福成绩112分，够教大家的资格。在我的课上，首先是安静，我不需要像菜市场一样的上课氛围，作业要按时完成，我会定期考试随堂测验，希望大家诚信考试。还有就是，如果大家有影响上课的行为，我会体罚。平板支撑、蹲起以30个起，成倍数增加……不服就罚到你服！”

　　她站在讲台，“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我和你们年纪虽然差距不大，但是我不想跟你们做朋友，咱们只是师生关系，希望保持尊师重道的思想，面对我时要严肃，我不希望很多同学说着自认幽默的话，对着我嬉皮笑脸，透露出你是一个多浅薄的学生。是吧……坐在最后一排的刘帅……大家年纪都不小了，还有一两年就是成年人，有些道理不想多次重复……”

　　江念文在讲台上说着，面容严肃，十班的同学，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新英语老师对视，怕被她盯上。

　　周杰刚从高一英语组走出来，手里捧着资料，要去打印室将习题打印出来，经过10班时，听见江念文在讲台上说话，他放缓步伐，佯装自然地朝着10班门口的小窗瞥了一眼。

　　江念文亭亭玉立地站在讲台上，语气正经透亮说话，与她在办公室里温柔微笑的样子截然不同。
　　周杰扬了下眉，有些惊讶，还以为她没经验，会被同学欺负住呢。他给10班上过课，有些同学实在调皮，他都没办法。现在，10班教室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只有江念文的声音。

　　江念文上完这节课，便叫韩晴去自己的办公室，二人边走边聊，“你们之前的老师讲到哪里了，你直接跟我说一下就行。”

　　“老师……讲到第三单元的A部分，但没讲完。”韩晴老实回。

　　“行，我知道了，我想知道你们班不听话的有谁吗？”江念文问。

　　“有……刘帅。”韩晴说。

　　“除了他呢？”江念文说。

　　韩晴低着头，磕磕巴巴地没说其他人，“我……”

　　江念文见她为难，不想让小女孩得罪班里的同学，便说：“没事，反正跟着刘帅起头吧。”

　　韩晴没说话。

　　江念文心里有数了，拍了拍她，“我办公室里有一沓印出来的题，我中午弄得，等会你给班级里的同学发下去，我改天讲，告诉他们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