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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通有无 ...

  •   虽有许多不甘,段彪最终还是不得不带着段家的人马浩浩汤汤离开了此地。

      褚淞吟这才蹲下身查探地上的尸体,只见那些人七窍流血、身上一片血肉相黏,看上去血腥又恶心,直教她皱眉扑鼻。

      抬起眼看镇定自若的珠蒙尘,褚淞吟心中越恼:“这些人真是你杀的?”

      “是也不是。”珠蒙尘道,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血后点在符纸之上,后再贴至自己身上,蹲下身就要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具尸体抱起。

      褚淞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嫌恶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干什么?”

      珠蒙尘没有回答,只将那些尸体一具具搬进了段芝蓉的屋舍,而后抽出一张符纸飞入房中,霎时火光冲天,将黑沉的夜晚照得亮若白昼。

      褚公越缓步走到她身前,望着珠蒙尘脸上映出红光,明火嚣张地在风雪中摇摆,似乎想要不断外渗,吞噬天地所有一切。

      他不禁问:“你真是道门的人?”

      “不是。”珠蒙尘并未多做解释,她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漠然姿态,问,“段小姐呢?”

      褚公越盯着她的侧脸,沉默许久,突然一笑:“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今日分别过后,两人并未再有过联系,就连珠蒙尘跟着段芝蓉一起离开也是遵循本心,而非事先与他们商量。褚公越今夜之所以会来此处,是因为想到白日里珠蒙尘的话,担忧段芝蓉当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因此才来看看。

      却不曾想刚好撞见段彪行恶。

      他们哪怕再晚到一息,那只长剑将以势如破竹之势穿透珠蒙尘后心,到时再以误会掩饰过去,哪怕褚公越有心细究,他父亲也不会为了一个孤女得罪褚家。

      到那时珠蒙尘枉死,哪怕到了九泉之下也无处可以说理。

      可他既然未与珠蒙尘有过商量,对方又如何断定自己今夜会来相助、又是如何确定他们先去救了段芝蓉?

      这其中猫腻太多,实在经不起推敲。

      珠蒙尘只把他的话当做恭维:“我非圣贤,又如何能料定每一桩事?”

      背后大火越来越旺,明明寒冬,却烤得人额头生汗,仿佛坠入酷暑炎夏。

      待段芝蓉这处屋舍化为灰烬,珠蒙尘与褚公越二人一同离开,褚淞吟一路都在询问今夜的事,珠蒙尘状若出神,并不回答,只有褚公越在她身旁撑伞,时不时应上两声。

      于是褚淞吟看珠蒙尘的眼神越发不善,到最后小声对褚公越说:“早知如此,我不如先把她杀了。”

      察觉到兄长不赞成的目光,她又迅速改口:“早知我刚才就不救她了。”

      褚公越轻轻摇头叹气。

      他的视线越过两人中间的褚淞吟,向珠蒙尘询问:“明姑娘怎么得知我今夜会与小妹会来此地?”

      珠蒙尘并不隐瞒:“你们尚未查明我的来历,恐怕不甘放我去死。”

      褚公越恍然大悟,知晓自己让人南下查探珠蒙尘这一路经历的事已瞒不住她。

      恐怕她白日里说的那些分道扬镳的话都是故意,珠蒙尘是想激他插手段芝蓉的事,而他也不负所望,确实中了此计。

      而今就算想要及时抽身,段彪回去将今夜的事禀报给段暇,褚家也难以独善其身。

      当真是个好计策。

      褚公越并未因自己被蒙骗而愤怒,只是又叹了口气。

      回到城主府,果不其然见到段芝蓉早等候在此。

      褚淞吟尊着褚公越的托把人送到,便不耐烦地说:“好了,今天也晚了,你们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早上再说。”

      珠蒙尘向她道了声“多谢”。

      只这一句,褚淞吟却觉得自己仿佛出现了幻听,她重重揉着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这人还会道歉?她嘴里竟然吐出象牙来了?

      珠蒙尘目光诚挚:“多谢褚姑娘两度出手相救,如若不然,只怕在下早便客死他乡,身首异处。”

      褚淞吟又用力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了面前的人就是珠蒙尘,倒叫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啊,那那那那也没事,就顺手救一下,不用太放在心上。”

      说完,她手忙脚乱地关上了门,珠蒙尘听到门外飞快离开的脚步声,仿佛眼前已经看到褚淞吟落荒而逃的景象。

      两人交换过信息,珠蒙尘知道段芝蓉是快跑出去的时候遇见的褚家兄妹二人,褚公越给她支了个暗哨带她入了城主府,而段芝蓉知道珠蒙尘把自己的家给烧了。

      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不是,你把我家烧了干什么?”

      珠蒙尘道:“若是不烧,段家的人不会轻易罢休,你也危险。”

      段芝蓉高声道:“所以你就可以不与我商量就擅自做决定么?万一我还有什么东西藏在家中呢?被你烧坏了怎么办?”

      “若是如此,我更该将那座屋舍给烧了?”珠蒙尘声音如常,“那些人抓不到你,又漏放了我,若去而复返搜查,你的东西落到你伯父手里,后果更不堪设想。”

      段芝蓉一滞。

      她说不过珠蒙尘,又知道对方说的有理,只是越不过心头那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翻床就睡。

      房内只有一张大床,珠蒙尘只好睡至床的另一边,两人盖了两床棉被,没再说话。

      由于闹腾了一夜,前一晚上又过于惊险,两人都睡得不太好,只是段芝蓉要没心肺些,一副要睡到日上三竿把觉补足的架势。

      珠蒙尘醒得早,门口的侍女将才在外头落脚,珠蒙尘察觉到声音,立马摸到枕头下的匕首,锐利的双眼随之睁开。

      她没出声,直到听到外头的人温声询问自己是否醒了,脸上有迷惘一闪而过。

      她盯着上方精美的床幔晃了好一会儿神,才逐渐想明白自己的处境。

      “把热水拿进来吧。”

      她自然而然地翻身下床,还不忘放下床幔,进来的侍女想要侍奉她,珠蒙尘道了声“不必”,一边洗漱,一边打探起来。

      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水分擦干,问:“昨夜府内可有什么异动?”

      侍女不明所以:“并无。”

      那段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竟然没有上门来讨要说法么?

      珠蒙尘擦手的动作慢了些,又问:“平时里段府与城主府的关系如何?”

      侍女迟疑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初到舆扬城,对贵地有些好奇罢了。”

      珠蒙尘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说,“听闻舆扬城有三个大族,各自之间牵绊颇深,若是隐秘,我不问便是。”

      最后这句话大大降低了侍女的警戒心,她想了想,如实相告:“段氏与城主府素有来往。”

      听起来关系还不错。

      但想起昨夜的事,珠蒙尘实在很难想象褚公越跟褚淞吟与段府一脉“关系不错”的样子。

      她问了褚公越的位置,知道他正在处理公务,于是便改了想法,想去寻找褚淞吟。

      少女才将用过早饭,正在院子里舞剑练功。

      有她半人高的软剑在她手中轻若柳枝,时有破空声飒沓而来,又或寒风擦过铁器发出“铮”响,一招一式凛凛生威,娇俏的脸上无有笑意,又与昨日所见不同。

      察觉到有人来,褚淞吟剑势一转,旋矮下身以剑挑起地上残留的雪痕,然后劈作千万朵雪华,又与空中散漫的飞雪融为一体。

      趁这空档,褚淞吟踏上一片飘雪,借力纵向珠蒙尘所在之地,势如破竹的软剑飞向珠蒙尘颈间,后者避也不避,只是直直看着她。

      褚淞吟眉头一皱:“怎么是你?”

      珠蒙尘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褚淞吟收回剑,缠在腰间,问:“为何不躲?”

      珠蒙尘道:“不见杀意,为何费心去躲?”

      褚淞吟被她这不算回答的回答弄得恼了,手又重新放至腰带旁,做出一个抽剑欲出的架势:“你来得正好,今日的晨练还未结束,你来陪我练剑。”

      珠蒙尘摇头:“我很有这番心意,只可惜身无功法,怕是要让褚姑娘败兴了。”

      “你真不会武功?”褚淞吟明显不信她的话,“你昨天不是杀了十几个人吗?”

      珠蒙尘道:“不是我杀的。”

      “那你会画符也成,我还没跟道家的人对上过呢,说不定以后就对上了,你给我攒攒经验。”

      她说着,眼里的光简直要照出来,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姿态。

      珠蒙尘对她对视两息,才说:“我也不是道家的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看你分明就是想骗我!”褚淞吟愤愤不平地出声,“算了,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昨夜段府死的那些人她粗略验过伤,都是一击毙命,褚淞吟虽也有把握若是自己与他们对上能轻易胜出,却不敢保证能做到那般干脆,因此自昨夜起,她便一直想与珠蒙尘对上一式。

      在她眼里,像珠蒙尘这样的年纪就能如此雷霆手段,不止武艺超然,心智也该异常坚定,应是难得的高手,与她过招再适合不过。

      可她却一再拒绝与自己的比试,那不是看她不起是什么?

      珠蒙尘摇头道:“我确实不会武功。”

      褚淞吟却懒得听她多话,手上软剑“噌”一声绕出,迅速击向珠蒙尘。珠蒙尘始料未及,被她剑式逼退好几步。

      等好不容易站稳,下一剑以更快的速度迅猛而来,珠蒙尘脚下一点,借着旁边的树起势,趁风跃向墙头,凝眉问:“你做什么?”

      褚淞吟不答。

      她剑势快疾,并无章法,只是看到珠蒙尘人在何处就往何处攻击。

      珠蒙尘轻功好、跑得快,她无论如何也摸不到对方衣角,这让褚淞吟心下更急,干脆弃了软剑,从怀中摸出两枚暗器,径直刺向珠蒙尘的方向。

      珠蒙尘欲要再躲,可她轻功再如何超然卓绝,又怎么可能比得过暗器的速度?眼见着那枚暗器就要没入胸口,珠蒙尘抬手一挡,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应声而来,珠蒙尘闷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褚淞吟人都傻了,她光只知道要试探,却不曾想对方竟然真的半点都不还手,顿时跃至珠蒙尘所立墙下,生怕她从上面摔下来。

      “不是,你空手接什么啊,前后躲不了左右还躲不了吗?”褚淞吟想直接跳上墙去帮她,却见珠蒙尘浑身戒备,只好在墙下呆着,“你真不会武功?”

      “在下早已如实相告,是褚姑娘不信。”

      珠蒙尘忍着剧烈的疼痛,却没有拔下那只暗器。

      褚淞吟道:“你先下来如何?我叫郎中来为你医治,先把血止了!”

      一个“血”字刚出口,褚淞吟便见什么红色的东西从自己眼前滴落,飞快融在满地茫雪之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褚淞吟从未见过这般架势,一时傻了眼:“你先下来,你的伤很严重!”

      她是没受过什么重伤,只以为流了血就能叫做“严重”,实际上珠蒙尘的伤口只在手臂,不及要害,虽看着可怕了些,只要不立马将兵器拔出使血奔涌,便不算什么大事。

      珠蒙尘没有解释的打算,她正要自墙头跃下,忽然觉得有些眼花,一个愣怔之间思绪骤松,珠蒙尘脚下踩空,直直跌落。

      褚淞吟惊叫一声,正抬起了手要去接,却见一白衣人影飞赴而来,恰好拥住了下坠的珠蒙尘。

      褚淞吟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直到看清了来人,吊起的一口气才重重咽下:“哥,你怎么来了?”

      褚公越并未搭理她,他接着珠蒙尘落地之后便迅速放开了手,后退至礼貌的距离之后,微微弯身向珠蒙尘行了一礼。

      他将珠蒙尘带到褚淞吟院中接客的大厅,又叫人去请郎中,开口的第一句话里满含歉意:“今日的事与小妹无关,是我让她帮忙试探,致使明姑娘受伤非我所想,是以在此赔罪,还望姑娘海涵。”

      褚淞吟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到一边,不敢说话。

      珠蒙尘问:“若我不愿海涵呢?”

      褚公越道:“姑娘自然可以选择不原谅,城主府依然待姑娘如座上宾,此之我过,姑娘若是想要什么赔偿,力所能及之内,在下一定满足。”

      珠蒙尘便没接他的话。

      郎中匆匆赶来,查看珠蒙尘的伤势过后松了口气,他小心拔起暗器外端,就要为她包扎。

      珠蒙尘因痛皱眉,过了会儿才问:“你让她试探什么?”

      褚公越坦然道:“试探明姑娘武艺精进。”

      “哦?”珠蒙尘抬起头,偏脸看他,忽然一笑,“那可探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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