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别离 ...

  •   凛本以为道闲真会将她禁于院中,实际并未如此,她仍能在余末城内自由走动,甚至离城的手书亦未被收走。只是每次出门,凛都能察觉到身后有数人跟随,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道闲接连几晚都来到凛院中,默不作声地在她床边打地铺睡下。凛猜想他这是担心自己半夜逃离,见他无任何唐突的举动,且每晚有他作陪,自己都能安然入睡,便未将他驱赶。

      一日午间,道闲拿着一封信,面色凝重地匆匆进了药铺寻凛。

      凛见信封的颜色是象征讣告的银灰色,封口又印有原氏的徽章,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她起初以为是原瞳出了状况,却不想出事的是祖母原慈。

      凛记忆中并未承蒙这位祖母过多的关照,二人鲜少往来,可得知她离开的消息仍让她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原瞳与祖母的关系很是亲密,不知她的逝去会对原瞳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信中虽写明了原慈是由于年老而离开,凛心中却有疑,印象中的祖母慈一直是精神灼灼,身体硬朗,即便年近七旬(在隐岛已是极高寿的年纪),仍像年轻时一样精力充沛,毫无年老的疲态。

      明知不会得到准许,凛仍试探着问道:“我能否前去出席慈祖母的葬礼?”

      道闲断然拒绝。

      “就知道你没那么大度,我只是问问。”凛嘟囔道,继续垂头研磨药草。

      见凛不再争取,道闲以为此事就此翻篇,不料次日清晨便得到消息说,七海不见了踪影,许是已经离了余末城。

      道闲对凛加强了监视,夜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怎么不见七海?”

      “七海依照我的要求,去凉州给原慈送葬。”

      “怎么不知会一声?”

      “你禁我去,总不能也禁了她吧?”凛说完,背过身,作出不愿再搭理的姿态。

      道闲见凛神色坦然,在她言语间也没寻到破绽,便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又过了两日,天色刚暗沉下来,日常盯梢凛的守卫忽然来报:凛独自一人出了门。道闲忙张罗人跟随,仅在两个街口外便追上了她。他并未上前拦她,而是默不作声地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

      凛身着粗布短衫,扎着头巾,打扮得如同一名普通少妇,手中提着一个粗陋的木箱。隐在休市后出城的人流中,不急不躁,缓缓前行,不久便到了城门口。凛淡定地递上出城的手令,不知为何,驻守的卫士们都没能认出她。

      出城后,凛在城门外的驿馆租用了一台小轿,飞速往南面驶去。眼见她即将离开余末城的地界,道闲正欲拦截,她却突然离了官道,向右拐进了亓州和余末城交界处的一个小村落。

      凛似是对路不大熟悉,时不时停轿确认位置方向。七拐八弯一阵后,终于在巷尾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凛探头左顾右盼地张望,见四下无人,才起身下轿。

      失去凛的巨大恐惧使得道闲无视了身旁江蓠的劝诫,不待侍卫们在周边部署完成,便紧跟凛的步伐,闯进了这座陌生院子。

      听见声响,凛急切地转身,可见到来人是道闲,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凝住,眼神中的迫切和期待也消失殆尽。

      道闲无奈笑道:“你这是在等谁呢?”

      凛眼角余光瞥见院墙外隐着十几名卫士,有把箭的,有持枪的,将院落团团围住。凛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不慌不忙答道:“我离开的心意已决,你不该阻止我。”

      道闲叹息道:“你执意要去的话……”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道闲的话。“道二莫担心,我亲自带凛回凉州。”

      道闲一转身,只见白岩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快步向凛走去。

      道闲伸手拦住他的去路,问道:“出于安全考虑,余末城地界上所有的移行钥匙皆已被收缴。你是如何过来的?”

      “这院子是从前白岩氏的一个联络点,屋主早年间移居到了白岩城,近来向我上交了移行钥匙。”

      道闲悠悠道:“时局紧张,我不大乐意见到有人在我城门前随意出入,既然你把凛接走了,这钥匙还请交由我处置。”

      律对于这位旧友没有太多戒心,想着未来确实不会再出入这极北之地,便掏出钥匙递给道闲。

      道闲伸手接过钥匙。他身后的凛趁他查看钥匙的空档,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律的身侧,抓住律的手,催促他即刻离开。

      “等一下。”道闲急声道。

      凛以为他会说什么挽留之词,可他却只看着律,出乎意料地来了一句:“麻烦你回去后立即告知七海,叫她即刻去她家人那儿等候。”

      律不甚明白道闲的意思,望见周边一圈警戒的卫士,不敢多作停留,匆忙作别道:“改日再聊,先告辞了。”

      凛闭上眼,准备忍受移行所带来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可那种晕眩感迟迟未至,等来的却是道闲的笑声。

      凛睁开眼,身旁的律已没了踪影,眼前道闲抚掌大笑道:“你可真是大聪明。既然寻常法术都对你无效,移行的法术又怎能在你身上奏效?”道闲笑着吹响了手上的口哨。

      凛不解道:“可我能在通路穿行,这难道和移行不是一回事儿吗?”

      “通路改变的是空间之间的联结,并非作用在特定的某个人身上。”道闲见她神情大为懊恼,又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勉强留你。只是我没能寻到去南疆任意一州的通路,只得辛苦你随我做一次远程的飞行。”

      凛轻声道谢,不敢相信道闲真会送自己离开,此刻的他没有了先前的怒意,更多反而是释然。

      不多时,夜空中出现了高银的身影。

      江蓠递上罩袍,小声提醒道:“现下南行怕是不妥。”

      “无妨。”

      转眼间,高银已轻巧落地。道闲将凛抱上坐骑,自己也翻身上来。

      穿越敌境,凛不免紧张,整个人缩在道闲的罩袍下不敢随意动弹。耳边是风吹动罩袍的猎猎声响,隐约间还能听见道闲的心跳声,坚实有力,依旧有着安稳的节奏,听得她恐惧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凛明白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与他相依的时候了,不由地贪恋这一刻的亲昵。

      飞行持续了整整一夜又一日,中途未敢做任何停顿,次日傍晚,他们才在一处农田缓缓落地。

      四下荒凉,不像是传说中热闹的新垣城,凛困惑地望向道闲。

      “难道你还指望我把你亲手交给瞳?抱歉,我没那么好心。此地离新垣城至多只有一个半时辰的距离。你动动你那机灵的小脑瓜子,自己想法子过去吧。”

      道闲掏出先前被凛砸坏的那只木盒。“已经修好了,只是里头的药丸乱作一堆,本想跟你一同整理……”道闲止住了话,将木盒塞进凛手中,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宽和地笑道,“这段时日多有得罪,还请你宽恕。日后你自己多保重,别做傻事。”

      凛抬眼怔怔地看着道闲。此刻,倘若他能够表现出一丝一毫挽留的意态,或许她会忍不住动摇,可他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舍,反倒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神情。是啊,能够彻底摆脱她这个立场存疑、搅乱他生活之人,确实是一大快事。

      凛本想感谢他这段日子的照拂,并提醒他回程小心,可张口却是匆忙的催促。“你赶紧走吧,万一你这一行出了什么状况,道裕怕是会将我千刀万剐。”

      道闲扯了下嘴角,勉强笑了笑。下一刻便迅速移行离开,半分影踪都没给凛留下。

      高银似乎还在气恼凛离开的选择,未像从前那样和她嬉闹作别,在道闲的身影消失后,便头也不回地飞回天空。

      凛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暗叹:结束了,她和道闲彻底结束了,她再也不用做无谓的挣扎。

      这段时日,凛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心已悄悄沦陷,爱上了不该爱之人。对道闲的情愫让凛感到畏惧,决心就此斩断,可仍心有不舍。一路上弓着身,缩在他身前止不住地哭泣,待到真正分别时,泪水早已哭干。

      许是风声过大,道闲并未察觉到她的哭声。见她眼眶红肿,只当是连夜奔波给累的。

      凛并未继续沉溺在离别的伤感中,收拾起精神,四下眺望。目之所及仅有一处农庄木屋,屋顶烟囱炊烟袅袅。凛别无选择,只得前去那儿寻求帮助。

      凛托着疲惫的身躯走至屋前,扣响了门。

      不多时便有人应了门。门开后,凛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七海?”凛惊讶地唤道。

      对方见到凛亦是一脸惊愕,旋即笑道:“快请进屋吧。我如今改了名字,请唤我青函。”

      四年未见,七海的孪生姐姐已结婚生子,形容举止中多了些温柔慈爱的气质。

      凛终于明白昨夜道闲对律的那句嘱咐是什么意思。凛未向青函过多解释,只说她和七海约定了在此处碰面,要叨扰她一两日。

      青函欣然应下,邀请凛同她的家人们一同用餐。

      凛不清楚道闲是如何得知七海姐妹之事。虽然七海当年下毒的罪名已被洗清,可欺瞒、冒用他人身份,擅用欠冥水皆是重罪,倘若被其他人知晓并告发,虽事出有因,七海和她姐姐同样免不了牢狱之灾。

      凛看着眼前其乐融融,幸福和睦的一家三口,忽然明白过来,道闲此举意在威胁:他手上也有她的把柄,迫使她无法轻易透露有关衍儿的信息。

      道闲自最初坚决不允许她离开,到现在轻易放手,想必是因为找到了这个可使她噤声的秘密。她对于道闲,或许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代。他们之间并无真正的情意和信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