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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禁令 ...

  •   不知是由于凛成为了真正的城主夫人,还是因为府内主管人由严苛的道裕换成了温和的杜松,府中一众奴仆对待凛的态度变得亲近了许多,回复凛的吩咐问话时不似先前那般带着隐隐嫌弃的傲慢,对她的称呼也从冷冰冰的“神姬”改为了毕恭毕敬的“夫人”。

      在凛的恳求下,夕夏同意在余末城留一段时日。道闲未再登门打扰,凛自顾自忙活着药铺的诸项事宜,仿佛回到了在草堂中忙碌又自在的日子。

      那晚道闲的话在凛心中埋下了疑问的种子。她确实不记得六岁前发生的任何事情,她向道闲撒了谎,她并没有出生证明,亦没有幼时的就诊记录。而近来梦中会闪过的那些怪异片段和陌生场景,或许真的不是梦境,而是被隐藏的记忆。

      她迫不及待想前去南疆核实,却不知如何穿越整片北疆而不被人截下。等过了几日,凛决意向道闲求请离开时,却被告知他已出城,待到中秋才会回府。

      许是因为近日睡眠不佳,凛日间常思维困顿,身体乏力。中秋夜宴时,凛以身体不适为由未出席府中的宴会,早早回卧房歇息。她的睡眠近来变得极浅,迷迷糊糊间被门外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吵醒。

      凛坐起身聆听片刻,那一声声低低的哀鸣似是来自于某种受了伤的动物。凛披上外衣,下床寻了盏驱兽灯带上,快步出屋。

      屋外庭院中半坐半立着一匹灰狼,中秋夜皎洁的月色为它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甚是好看。

      狼兄立起身,朝凛缓缓走来。他看上去很虚弱,口中喘着粗气,走动时身体略有些摇晃。

      走至阶下,他忽然定住,直直地望着凛,似在等待她入屋的许可。

      凛见他胸口贴了块止血巾,不由心疼地问道:“夕夏给你取血了?”

      狼兄轻微点了下头,眼中露出可怜的哀求神色。

      凛犹豫了片刻后道:“外头风大,你还是进来吧。”

      狼兄拖着吃力的步子进屋,没走几步,便趴倒在地,又低声呜咽起来,听着竟有些像小孩撒娇般的哭声。

      凛有些不忍,挨着他坐下,轻抚他的脑袋,嗔怪道:“怎么不好生歇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狼兄往凛身侧挪近了些,把脑袋枕到她小腿上,侧着脸,半眯着眼看着她,模样有些可怜,温顺得像一条被驯化服帖的巨型犬,而非一匹狼。

      凛的心软作一团,伸手轻轻地抚着他脊背上的毛。“你暂且老老实实在我屋里待着,别再出去晃悠了,小心被人当成真狼逮了去。”

      狼兄显得格外顺从,闭了眼似是睡了。

      凛撇下已轻轻打起鼾的狼,回到床上。本想等他恢复了人形之后立刻赶他离开,最后还是没能顶过困意,昏昏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凛思绪纷繁,没能好好睡过一个整觉。这一夜竟睡得沉,直到日头攀上床沿,凛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缓缓坐起身,瞧见了床下仍酣睡的道闲。

      道闲已恢复了人形,还未穿衣,双手搭在腹上,睡姿端正安详。许是在军营里条件艰苦,道闲看上去瘦了些,面容略显憔悴。他宽肩厚背,身形魁伟,肌肉相当紧实,线条优美。凛忆起曾体会过的奇妙触感,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了上去。

      凛的手划过他已愈合的伤处,落在他交叠的手上。凛能清晰回忆起这双手在那晚轻柔且克制的每一个动作,以及它们给自己带来的美好欢愉。

      道闲似乎也睡得极沉,向来警觉的他未被凛的触抚惊动,直到一阵敲门声将他彻底吵醒。

      道闲猛地睁开眼,见到朝思夜想之人就在眼前,披散着头发,微红着面,比方才在梦境中见到的更加娇憨可人,不由地朝她伸出手。

      凛将他的手拍开,仓皇地跳下床,前去开门。原来是杜松遣人送来了道闲的衣裳。凛接过衣物后直接扔给道闲,似是一步都不愿靠近,冷声道:“你先穿好衣裳,我有话跟你说。”

      道闲大致猜到凛想说些什么,心中有些畏惧,刻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待缓缓穿戴齐整后,他回过身,道:“请讲。”

      凛避开他探寻的目光,带着思虑周全之后的从容,轻声道:“我决定回凉州。”

      道闲明知故问道:“为何?”

      “我既寻不到法杖的下落,亦探不明新主人的身份。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是时候回去了。”

      道闲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承诺保密的意思,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何时走?”

      “我派七海飞去白岩城给澈带了信,大约两周前得了回复,会有白岩氏的人来接我。”

      “两周前?白岩律做事向来风风火火的,为何等到今日还不走?”道闲问道,心中隐隐起了几分不该有的期待。

      “我需要时间整理物什,还要交接药铺的事宜。”凛淡淡回道。另一个缘由她并未说出口,她将离开的时间一拖再拖,只不过在等,等待与他再见最后一面,做正式的道别。

      没能听到希冀的回答,道闲心知不该有任何奢望,沉默片刻后,仍缓慢而艰难地开口道:“非走不可吗?”

      道闲简单的一句问话,便让凛历经多日才建立起的心墙微微摇晃。

      道闲鼓起勇气,将这段时日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先前我确实把你当成了澄来对待,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事都是真实的,我对你的情意也是真切的。今后我会将你仅当作凛看待,我们继续相处磨合,可好?”

      道闲恳切的目光和真挚的言辞使得凛心中大动,她极想握住他向自己伸出的手,可理智仍迫使她开口问道:“那你放下澄了?”

      道闲明白他此刻应当说出怎样的回答,却仍坦诚道:“我不愿撒谎骗你,我请求你再给我些时间。”

      凛心中早已了然,可真正听到他亲口承认仍觉得心痛。凛苦笑道:“我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仍会在我的一言一行中窥见澄的影子,这样你永远都会陷在她的阴影里,不得解脱。”

      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到了凉州以后,我会设法讨要离书。你不必继续陷在久远的,爱而不得的情伤中无法自拔。你可以尝试结识其他女子,余末城内有不少聪慧博识的女孩,她们自幼受到很好的教育,比我更合适城主夫人这个职务。”

      道闲心中的慌张和恐惧不断蔓延,明明凛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可她沉静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缓缓飘来的,听得不大真切。他喃喃道:“我心中没人比你更合适。”

      筑起的高墙又多了一道裂缝,凛勉强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愿花时间去结识其他女子,若是你深入了解她们,你也会欣赏。”

      道闲极不喜凛执意将他推给旁人的想法,皱眉道:“若是我方才说自己已经完全放下,现下心里只有你,你是否会考虑留下?”

      “倘若你那样说,你便不是我认识的道闲了。”凛轻叹一声,姿态慵懒地瘫在坐椅上,仿佛整个人已是释然一般轻声道,“我离家太久,现下觉得累极了,只想回家歇歇。瞳所在之处,才是我的家。”

      道闲的眼眸骤然紧缩,冷笑道:“你冠冕堂皇一堆说辞,实际上瞳才是你不愿留下的真正理由。”

      凛暗叹:二人心意相通,互相理解着实是件难事。她不愿多作辩驳,点头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便是吧。”

      道闲大跨几步走到凛面前,竭力压抑体内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俯身咬牙切齿道:“我不许你离开。”

      凛被他身形的压迫感,和他恶狠狠的命令吓楞了,呆呆地呢喃道:“你先前答应过我,会放我离开。”

      “你知道了太多消息,一旦去了南疆就会透露给瞳,我不能放任你离开。”道闲见她一副吓坏了神情,有些懊恼地缓和了声气劝道,“你和澄完全不同,她是遥不可及的念想,而你与我,或许仍有继续的可能,你给我些时间。”

      初次陷入爱情,且得不到满意回应的人,总会不自主地陷入自我贬低的怪圈里。凛在道闲的话里砸摸出了别的意味,不由地酸道:“确实完全不同,澄是神圣、强大的神位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法力全无的外来者。她遥不可及,迫使你寻一个普通的替代,真是委屈你了。”

      道闲的心搅作一团。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凛的情意比想象中深刻许多。她时而羸弱可怜,让他想捧在手心珍惜呵护;时而坚毅勇敢,让他想与她并肩面对所有事情。他希望能给予她安歇的家,他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她疲惫之时想去依靠之人。

      可这样的情感和想法,只在心中翻滚,道闲一时无法再拿出勇气,向她和盘托出。满腔的情感竟瞬间化成了愤怒,他冲凛厉声喝道:“我不准你离开!”

      道闲高声唤来仆从和院外的侍卫,宣布了对她的禁令。仆从们虽表面上是凛亲自招用的,实则皆经由道闲安排,在主子的盛怒之下,一个个唯唯听命,不敢多喘一口气。

      凛未能理解道闲愤怒的真正缘由,只当他是不愿泄露自己的秘密,因此对他的禁令并未恼火,只嘲笑道:“何必如此?我已下定决心离开,总能寻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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