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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消失的法杖 ...

  •   接连数日,南殿上下皆因筹备澈的加冕典礼格外忙碌。

      加冕神主之位的仪式神圣庄重,礼仪繁琐,一举一动皆需按既定的规矩来。凛本不想出席,既担心在仪式上举止失当,会损坏澈竭力维持的神族形象,亦畏惧自己的出现会招来那日拦路青年那样的示威抗议。

      凛最终还是架不住澈屡次三番的邀请,只得随夕夏补习各种礼仪规矩。

      为展现神族驾驭水火之力,在加冕仪式上,澈需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一段燃着熊熊蓝火的火焰林,再凌波微步踏过护宫湖中央一条长约百米的水道,最终抵达神宫宫门前的祭典广场。

      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对澈自然毫无难处,可真真苦了跟随在她身后、没有法力傍身的凛。她身上的防护法术仅能帮她抵御法咒,并非真正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澈于是备下了防火隔热的礼服,又在湖中央预先放置了一条浮在水面上的透明长毯供凛行走,以期蒙混过关。

      衣裙由擅长制作法物的梶氏族人织就,外观与寻常衣裳无异。在提前一日的预演中,凛穿着这身礼服穿过火焰林,确实毫发无伤。

      水道则没那么容易糊弄。凛在随湖波不断起伏的长毯上竭力保持平衡,始终无法同澈那般姿态端庄从容。她步履蹒跚,走得十分缓慢艰难,登岸时已是气喘吁吁。

      在澈排演下一步誓词祷告的间隙,凛又回到水道上来回行了数遍,直到脚步稳当了些才重新登岸。

      经过几番折腾,凛几乎力竭,双腿发软,手脚并用才勉力爬上了岸边的那十几级台阶。

      此时的凛已是满头大汗,她俯下身,扶着膝喘着粗气。只盼明日正式典礼时她能顺利通过,别出太大的洋相。

      一旁的澈见她努力的模样,安慰道:“你已做得不错了,明日没那么大的风,会更好走一些。”

      这时,耳旁响起一阵不甚友好的笑声:“八旬老太的步子恐怕都能比凛儿稳健些。”

      凛抬眼,怒气冲冲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道闲一面朝她们走来,一面皱眉道:“凛儿是非露面不可吗?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怕只会惹人笑话。”

      凛暗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凛瞪了他一眼,埋怨道:“我走得这样吃力,方才登岸时也不见你搭手拉一把。”

      道闲眉毛一挑,傲声问道:“怎么,明日正式仪式上也能有人拉你一把?”

      凛被道闲这一问呛得无话可说,只拿眼气呼呼地瞪着他。

      道闲转向澈,口气温和了些道:“你累了好些天了,先回殿休息吧。我正好要去拜访瑚叔,顺道送凛儿回草堂。”

      凛并未点头同意,道闲便自说自话地上了她的小轿。二人挤在局促的空间内,一路无话,凛从未觉得自己的小轿这般狭小。

      到了草堂门前,凛无视了道闲意欲搀扶的手,抢先一步下了轿,回头道:“你好好称呼我的名字就成,别带个儿字,怪恶心人的。”

      凛呛完人正欲跑开,没想到转头便瞧见了在院门前等候的千禾。

      向来镇定的千禾此时略显慌张,见道闲下了轿,便快步走上前,踮脚在道闲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道闲听完亦是面色一沉,又回到轿中,坐定后招呼凛也跟着上轿。

      凛刚想开口拒绝,却被道闲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说地拽上了轿。

      千禾有随意往来各处的宫牌,已先他们一步移行消失。独留凛、道闲在轿中面面相觑。

      凛揉着被拽疼的手腕,对粗鲁的道闲怒目而视。

      道闲不甚真诚地道了声歉,解释道:“等不了你婆婆妈妈的,咱们得即刻去南殿,明日典礼要用到的法杖不见了。”

      凛闻言一惊,继而不解道:“不是说法杖的主人能随时召唤法杖回到自己身边吗?怎么还需旁人去找寻?”

      见道闲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凛忽然意识到,即便原本沉睡的澄离世了,澈依旧不是法杖的新主人。

      凛当即想要下轿去寻瞳,却又被道闲拽住了手腕阻止。凛回首恼道:“为何硬要拉上我?这法杖又不是我拿走的,况且我人生地不熟的,要找寻也帮不上你们。”

      道闲抓着凛不放,他手上强劲的力道迫使凛无奈坐下。“如今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一起行动好些。”

      凛白他一眼,心里嘀咕着:谁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不多时便到了南殿,瞳竟也在殿内。自从上回二人略起争执,不欢而散之后,凛已经好几日没再见过他了。

      澈扶额坐着,瞳立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肩,似在安抚她。

      遇上了意外状况,澈倒显得格外镇定,见到了道闲后,沉着地解释道:“方才演练结束,我亲手将法杖收入寝殿柜中,关门时听到了异样的声响,再打开柜门查看时,便发现法杖没了踪影。”

      “柜子有被人动过手脚吗?”道闲沉声问道。

      澈答道:“已经查过了,并无异常。不知泉姨耍了什么手段偷取了法杖,看来明日的典礼得取消……”

      凛见殿内此时并无旁人,便直白问道:“你明明不是法杖的新主人,为何要硬充呢?”

      “我只是……”澈欲言又止。

      道闲接过话头道:“放心,顺走法杖的应该不是泉姨。”

      澈抬眼看着道闲,面露惊讶。二人目光交汇,澈似是迅速明白了什么,点头道:“行,那典礼照常,只是这法杖……”

      在一旁听着的凛心中满是不解,显然道闲、澈二人清楚新主人的身份,却默契地均选择了隐而不宣。凛看着一旁同样略显困惑的瞳,看来他和自己一样,没能知晓道闲和澈之间的秘密。

      道闲从容道:“我和澄幼时不懂事,常拿法杖淘气,闹出了许多祸事,先神淼为了安抚我们,做过一根外形一模一样的假物供我们玩耍。那根仿制的法杖现下或许仍收在澄的书房里,暂且可以拿来应付明日的仪式。”

      澈即刻起身应道:“行,我去正殿寻。”

      道闲制止道:“你好生歇着,别闹出太大动静,我带凛一起去寻便可。”

      眼下凛急切地想从道闲口中套出新主人的身份,于是压下心中对他的嫌恶,积极应下他的提议。

      “好。”瞳同样应道,“你们去吧,我留下陪澈一起将明日细节再核对一遍。”

      路上,凛并未直接询问法杖主人一事,而是先试图与道闲谈天。她捧上笑脸,好奇问道:“你父亲道祐在京都势力正盛,为何放你去偏远的余末城居住?”

      “我那尊贵的父亲大人许是觉得最北端的穷乡僻壤才是最适合他的私生子生存的地方。”道闲自嘲道。

      隐岛同样遵循一夫一妻制,多数巫族不会将非婚生子女当作家族后人对待,这些孩子一般也不会被记入族谱。

      凛并不知晓道闲的身世,先前瑚叔给的名册中也未有道闲的相关介绍。凛意识到她的提问引得道闲颇为不快,转而问道:“道祐知道你在替神宫这头办事吗?”

      “我从未公开过我的立场,不过以他的情报网,或许早就知晓,只是苦于寻不到我的把柄,没有能置我于死地的证据。”

      凛困惑道:“你父亲不至于想要杀你吧?”

      道闲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没听说关于道祐的死亡预言吗?”

      见凛摇头,道闲又道:“祖父道宗曾预言道祐最终会死在道氏后辈排行老二的男子手中。单论数字,我确实排第二,上头有一个比我年长两岁的兄长。不过我是私生子,按理不作数。可预言过后,接下去十多年道氏新生的孩子皆是女孩。道祐不想继续担惊受怕地等待,就干脆命我入了族谱,于是我便成了预言中的那个男子。”

      道闲提及他的父亲时,都是冷淡地直呼其名,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十六岁成年入族谱那日,我还天真地以为道祐愿意接纳我了,不料在赐姓当日,他便派人杀我。自此我鲜少公开回京都,依照道祐最初给我起名时的期望,安生地做一个闲人。”

      凛默默听着道闲的叙述,忽然能够理解他为何总以戏谑的口吻说话,大约是命运太苦,需用讽刺和嘲弄来调节。

      道闲见她怜悯的神情,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要你的同情。我在余末城日子挺滋润,闲时四处游历,也不用像我兄长那样成日纠结在内阁里头的人心算计,还要应付京都里的各种人情往来。”

      许是道闲的坦诚让凛一时放松了警惕,忘记了装傻充愣,尖锐地问道:“那你为何掺和到神宫的事里来?”

      “澈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旧友,只要她开口向我求助,我自然不会推辞。”

      听道闲这么一说,又见他神色忽然凝重,凛立即脑补出了他与澈青梅竹马的过往。许是因为道闲身份低微,澈才会无奈选择了更为门当户对的白岩律。

      凛估摸着此刻的道闲或许心防略松,便开口道:“方才听你和澈的对话,似乎你们知晓法杖真正的主人……”

      “终于开始问正事了?”道闲又恢复了戏谑的腔调,“我与你可还没熟稔到可共享秘密的地步。”

      转眼已至正殿。先前入门时那道隐形的墙体阻隔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队由澈挑选的守卫。

      出于谨慎,道闲隐在轿中,由凛露面获准了通行。

      道闲对正殿内的布局极为熟悉,二人各自捧着一块夜白石,摸索到了澄曾经居住的院子。

      凛问道:“你确信能找着吗?”

      道闲笃定道:“这东西不贵重,澄不会用法术隐藏,且那是淼亲手制作的,她一定不舍得丢弃。”

      凛听从了道闲的建议,先从书房寻起。

      屋内正中一张书桌,两侧列了几排竖柜。二人眼神一碰,默契地分头寻找。

      凛将可能放有假法杖的柜子一一打开,默默地寻着。和澈一样,澄的物件也收纳得极其规整,姐妹三人中唯有她会乱堆乱放。

      寻了一会儿,凛留意到柜子中间的一个抽屉。在一排细长条状的柜门中,这样一个小小的抽屉实在突兀。

      凛好奇地将抽屉拉开,内有厚厚一沓信纸。凛定睛一看,落款竟写着道闲的名字。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皆是道闲寄来的信。凛心中困惑,可眼下来不及细看,便将信纸分别藏进自己的衣襟和袖口中。

      “你寻到了什么宝贝?”道闲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拿着那根仿制的法杖。

      “你这么大个个头,走起路来怎么跟鬼魂似的,半点声响都没有?”凛捂着胸口假作受惊状,同时悄悄将衣襟内的信纸再朝里塞了些,以防露馅,一面又佯装喜悦道,“你已经找着了?那咱们赶紧回南殿吧,别叫澈等着急了。”

      凛的细小动作没能逃过道闲的眼,他伸手捉住凛的手腕,笑道:“失礼了。”说着便将凛袖中藏匿的信纸掏了出来,接着摊开手道,“衣襟里藏的也都交出来吧。”

      凛脑筋一转,道:“可以给你,可你得告诉我法杖真正的主人是谁。”

      道闲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挑眉道:“怎么,你想我上手取吗?”

      毕竟道闲才是这些信件的半个主人,凛自知理亏,也见识过他的力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悻悻然将怀中的信件拱手交出。

      道闲将信纸拿在手中,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何要顺走一堆白纸?”

      “上面明明……”凛脱口而出,猛地意识到道闲似在刻意套自己的话。她及时住了口,而后无赖道,“我就有这种顺手牵羊的怪毛病,你去跟澈告发我吧。”

      道闲面上忽然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喜色,收起信道:“这些既然是我寄出的信,还是由我来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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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消失的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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