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涯（双重生）》江宜

7、第 7 章

　　短短半个时辰的经历，比陆璟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丰富多彩。遇到这种事，兄妹二人肯定没心情吃饭，陆璟让家丁先送姜瑶回家。

　　姜瑶虽然也被攻击，但主要的火力还在陆璟身上，所以心情并没有受影响。见兄长不肯一同回家，劝道:“大哥，你不要生气，免得气坏身子，我们一同回家吧。”

　　“你先回家，我想在外面逛逛。”

　　陆璟的气早消了，毕竟被疯狗咬一口，也不能咬回来。气虽然消了，心情却仍是极为复杂。自从见了姜绾，陆璟心中总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正因为判断不好这股情绪从何而来，所以更加烦躁，想一个人独处。

　　陆璟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天上飘起雪花，雪很大，地上很快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寒风吹散身体的热气，冷风往身体里钻，浑身上下都是彻骨的冷。

　　由于身体不好，陆璟平时极为注重保养。如今却不顾身体，只想以冻着自己的方式来疏解心中莫名的烦躁。

　　陆璟思绪万千，没注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摔到在雪地里。站起身一看，绊倒自己的居然是个人。

　　那人脸朝下，大半身子被雪埋没，不知是死是活。世上可怜人千千万，陆璟不可能个个都管。但只要遇上，没有不救的道理。

　　陆璟将人从雪里捞出来。看清雪中人的长相，由于过于激动，险些把人又扔到雪地上。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在饭馆遇到的疯子。

　　真是晦气。他与这疯子怎会这么有缘，吃饭能碰到，遛弯也能碰到。虽然心中无比厌恶，陆璟却没有扔下姜绾走人。他毕竟是个大夫，不可能见死不救。

　　“你虽然不仁，我却不能不义。罢了，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个大善人。纵使我们有过节，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死，只能把你带回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等你醒了，要是还恩将仇报，乱咬人，我保证把你撵走，再不管你死活。”

　　姜绾昏迷不醒，不能开口回答。陆璟就当她答应了，把人带回家中。

　　姜绾平躺在塌上。陆璟感叹，挺好个姑娘，为何说话那般难听呢。

　　喝杯热茶，烤烤火，身体暖和后，陆璟开始为姜绾诊脉。

　　姜绾面色苍白，身形消瘦。陆璟是个大夫，纵然只见过一面，也知道姜绾身体不好。在诊脉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等到真搭上脉时，陆璟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从脉象上看，绝不是普通的病。一时间万千个猜测在陆璟脑中划过，纵使医术高超，一时也不敢断定。情况复杂，单纯诊脉是行不通的，需要取血进一步查验。

　　陆璟用银针扎破姜绾的手指，将血滴到玉瓶中。又加进几味药，等了半刻钟。“是生死解，居然真的生死解。”

　　生死解虽是毒药，却多用来救人。将死之人，中了生死解之毒，可重获生机，延长生命。中毒之人虽能延长生命，却要忍受巨大痛苦，几乎是活受罪。

　　陆璟曾评价过，若让他选，他宁肯一死了之，都不会选择以生死解延长寿命。毕竟死不过一瞬，可比活着受折磨强多了。

　　陆璟的眼中多了几分柔情。医者仁心，他如今对姜绾只剩同情，甚至连白日的不愉快都要忘记。

　　陆璟对姜绾的过去并不了解，无法判断下毒的人是为了害人还是救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姜绾必定身份不凡，不然绝有机会接触到生死解这般稀有的毒药。

　　他不知姜绾从前的日子多么富贵。可姜绾现如今的贫困与窘迫是能看到的。不但日子一落千丈，还要忍受非人的痛苦，若换了他，也很难不变得疯疯癫癫。

　　这样一想，姜绾白日的疯癫表现有了合理的解释。陆璟一向能体察旁人的苦痛，白日的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怜惜。想要倾尽全力保护这个苦命的姑娘。

　　姜绾明明还昏迷着，什么事情都没做，却已获得了一个朋友。可能由于她实在太过悲惨，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补偿给她一个朋友。

　　姜绾苏醒后，发现身处陌生的环境，顿时警惕起来，死死盯着陆璟。陆璟见状，连忙解释:“姑娘不要误会，你倒在雪地里，我为了救你，才把你带回家。我不会伤害你，你不必害怕。”

　　姜绾并不愿意见到陆璟，见到陆璟就会想起过往的岁月。童年是她一生最安稳幸福的时光，却再也无法回去。沉浸在过去，毫无意义，只会加重痛苦。姜绾每次痛苦时，就会选择伤害旁人，来减轻痛苦，陆璟也不例外。

　　“我们不但没有交情，反倒有仇。我不信你真心救我，你带我回家，说不定是有所图谋。”

　　好心好意救人，反倒落人埋怨。陆璟怒道:“既然不相信我，还赖在我家干什么？赶紧离开。”

　　“我不走，不是非要赖在你家，而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你把我带到你家，就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陆璟不想同姜绾纠缠，怒道:“你家在哪？我派人送你回去。”

　　姜绾只想逃走，离陆璟远远的。然而身体太过虚弱，刚从塌上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陆璟连忙上前扶起姜绾。姜绾的脸苍白如纸，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分别多年，陆璟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善良又有耐心。对她这个没有交情反倒还有过节的人也能尽力相帮。纵使失去记忆，纵使换了身份，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仍旧不会变。

　　姜绾发自内心感叹道:“你真是个大好人。”

　　呦，可算是说句人话。

　　陆璟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是好人不假，可也不是烂好心。若换做从前，面对不识好歹的人，早放手不管。姜绾这人却不一样，无论陆璟有多生气，都不忍心放手不管，任由她自生自灭。陆璟分析许久，也没找出原因。最后只能认命，就当前世欠了姜绾的情，这世来报恩好了。

　　陆璟决定再当一次大好人，亲自送姜绾回家。为了避免冲突，陆璟自从上了马车，一直没有说话。

　　姜绾的心就算石头做的，也该被捂热了。她沦落到今日，不是陆璟的错。作恶的人是许意，不是陆璟，她不该这般对朋友。

　　为了缓和关系，姜绾主动搭话。“大好人。”

　　“有事吗？”陆璟还有怨气，语气不善。

　　姜绾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以后总不能一直叫你大好人。”

　　“沈璟。”说起来两人交锋这么多次，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确实不应该。

　　“我可以叫你阿璟吗？”

　　“随便。”

　　“我叫苏绾，平日里叫我阿绾就行。我幼年时受过很多苦，自此后神智出了问题。偶尔会发病，发病时脾气很差，状如疯狗，逮到谁咬谁，之前你遇到的都是发病时的我。我如今已经恢复正常，你不用害怕。”

　　陆璟心想你可那不只是偶尔发疯，是一直发疯，正常的时候少。

　　姜绾继续道:“你人这么好，我很喜欢你，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姜绾的变化太大，让陆璟有些摸不到头脑。许是良心发现，感觉自己做的事情太过分了，所以说几句软话。或是想要接近自己，获得好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旁人主动示好，陆璟总要给面子。

　　“你是病人，我不同你计较。不打不相识，之前的不愉快都过去，既然你有心示好，我也不端着，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转瞬间然成了朋友，真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