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仙君》醉酒画师

16、剑起情生（六）

　　公主的大婚结束之后，慕无忧又和往常一样每日未时便来到经筵殿中，坐在楚安明身旁的桌案练字。

　　有时候慕无忧练字练烦了，他就会到放着楚安明指定能看的书的书架上去找书来看。

　　但慕无忧往往是书没翻两页就又跑到经筵殿外去玩了。

　　每次在给楚安明讲学的夫子都会看着慕无忧没个正形的身影无奈叹气。

　　楚安明也没有特别强求慕无忧不许去玩，一定要慕无忧回来练字。

　　总之只要慕无忧每日练够了十张字就行，之后他想玩的话就随他去吧。

　　至于能让慕无忧看得下去的书，一般来说都是志怪之类的书。

　　若是慕无忧看书看到了自己不认识的字，他立马就会去请教楚安明。

　　楚安明不厌其烦地教慕无忧识字。

　　毕竟楚安明之前曾答应过慕无忧如是遇到了不认识的字可以直接问他。

　　于楚安明而言，这是君子不食言。

　　于慕无忧而言，这是能让总是沉默看书的楚安明开口多说几个字的好机会。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经筵殿外的秋海棠逐渐全都凋零了，徒剩空枝。

　　渐渐的，慕无忧也不愿意到外面去玩了。

　　冷，真的是越来越冷了，还是待在殿内烤着炭火缓和一些。

　　下过雪后，楚安明和慕无忧都披上了带毛的披风。

　　雪后的晴天尤其明亮，慕无忧感觉今日经筵殿中的光线格外充足。

　　但光归光，冷归冷。为了取暖，慕无忧裹着带毛的披风，缩在经筵殿中放着的炭盆旁，边烤着火边看着手中的一本志怪小说。

　　书中对于妖精鬼怪的描述让慕无忧很是感兴趣。

　　民间总是难免会有妖精鬼怪害人的事情发生，而仙门弟子就是专门去负责降伏这些害人的妖精鬼怪的人。

　　慕无忧每次看到书中对仙门弟子降伏妖怪时的描写都会特别兴奋，脑海中想象出来的降妖画面尤其精彩，就感觉自己仿佛身临其境了一般。

　　可这种想象时不时就会被不认识的字给打断。

　　慕无忧看书看着看着又遇到了他不认识的字，而且这次一遇还接连遇到了两个。

　　他立马起身去请教正在看书的楚安明。

　　“安明哥哥，你看这两个字是什么……”

　　慕无忧的话没有问完。

　　他忽然发现楚安明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此时，慕无忧才注意到楚安明的唇色有些发白。

　　“安明哥哥，你身子可有不适？”

　　太子要是有事，自己身为太子的陪玩，那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无事。”楚安明抬眼看向了慕无忧：“何字不识？”

　　“哦……这两个字。”慕无忧赶紧把书拿到了楚安明的面前，用手指指着自己不认识的那两个字。

　　楚安明看了一眼慕无忧手指着的那两个字，道：“字念‘饕餮’。”

　　“饕餮？哦！原来这两个字是这样念啊！”慕无忧恍然大悟。

　　“咳咳……”楚安明轻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嗯。”

　　“安明哥哥，你真的没事吧？”慕无忧还是感觉楚安明身子有异。

　　楚安明还是道：“无事。”

　　“可是你……”慕无忧有些放心不下。

　　太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要是出了事，他身边的所有人估计都得遭殃。

　　“无事，好好看你的书罢。”楚安明这句话说得十分严肃，眼底也似有寒霜。

　　“……哦。”慕无忧只好作罢。

　　若是再问下去，楚安明怕是要生气了。

　　慕无忧又看了一会儿书，把书中的其中一个小故事给看完了。

　　不知为何，慕无忧隐约感觉到身旁桌案的楚安明在微微发抖。

　　是太冷了吗？

　　慕无忧拿着书，装作不经意地靠近了一些楚安明。

　　见楚安明没什么反应，慕无忧又靠得离楚安明近了一些。

　　楚安明大概是认真得入了迷，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书上，根本没有去注意慕无忧。

　　见状，慕无忧得寸进尺。他干脆直接躺在了楚安明的身后，双臂贴着楚安明暖和的披风，看着楚安明的背影发呆。

　　“作甚？”楚安明并没有转过头去看身后贴着他的慕无忧，他是看着书发问的。

　　慕无忧懒洋洋道：“安明哥哥的披风好暖。”

　　楚安明没声好气道：“你自己也有披风，起来。”

　　“不起。”已经躺好了的慕无忧根本就懒得动。

　　“起来。”楚安明放下了手中看着的书。

　　“不起。”慕无忧把手中的书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起来。”楚安明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慕无忧。

　　“不起。”慕无忧的声音从盖在他脸上的书下面传了上来。

　　突然，慕无忧感觉到身前一空，自己身前贴着那人的披风也不在了。

　　紧接着，盖在慕无忧脸上的书被人一把拿了开。

　　映入慕无忧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冷脸。

　　“慕无忧，你要是不想看书了就去练字，不想练字也不想看书了就到外面我在这里能够看得到你的地方玩去。”

　　说着，楚安明将慕无忧看的书倒扣在了桌案上。

　　“你赶我走啊？”慕无忧躺在地上直直看着楚安明的双眼。

　　“没有。”楚安明不再看慕无忧。

　　“那我出去玩了。”慕无忧一溜烟起了身。

　　“小心雪滑。”楚安明叮嘱了一句。

　　慕无忧向着经筵殿大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还是不放心楚安明。

　　“安明哥哥，你真的没有事吧？我刚刚感觉到你好像在发抖啊。”慕无忧转回头望向了楚安明。

　　“无事，天冷而已，不必再问。”楚安明摇了摇头。

　　“哦。”虽然心有不悦，但慕无忧还是只好转头走出了经筵殿。

　　经筵殿外的小池塘上已经结冰了。

　　慕无忧来到了池塘边，百般聊赖地看着冰面下游来游去的鱼。

　　太阳照在池中冰面上，映出七种颜色的光。

　　慕无忧忍不住伸脚去点了点池中的冰面。

　　冰面不算特别结实，发出了“嚓”的一声响。

　　慕无忧赶紧缩回了脚。

　　大冷天的，他可不想突然失足掉到冰水里面。

　　或许是刚刚的那一脚裂冰让池中的鱼受了惊，它们忽地游快了些许，到处乱窜。

　　慕无忧盯着冰面下到处游的鱼，目光漫无目的地跟着它们游走着。

　　“哗啦……”

　　一旁忽地响起了一阵坠落的声音。

　　慕无忧转头望去，见到亭子顶上的积雪落下来了些许。

　　他转身迈步走向了亭子。

　　落下来的积雪在地上拱起来了一个雪堆。

　　慕无忧一脚踢散了雪堆。

　　刚刚楚安明对自己的态度让慕无忧心中生起了几缕闷火。

　　这会儿慕无忧正想找个地方撒撒气，散散心中的闷火。

　　慕无忧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在关心楚安明，怎么楚安明反倒对自己如此不客气？

　　“哼。”慕无忧又多踹了几脚地上的雪，隔着皂靴感受到了雪的冰凉。就跟楚安明似的，无论自己如何触及，得到的都是凉冰冰的回应。

　　“太子？太子！你怎么了？太子！”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

　　经筵殿内突然传来了夫子和宫女焦急的声音。

　　慕无忧当即望向了经筵殿内楚安明坐着的地方。

　　这一望，慕无忧心中顿时什么火都没有了。

　　楚安明紧闭双目倒在了地上，整个人的脸上比方才自己看到的要更加苍白。

　　“安明哥哥！”慕无忧赶紧跑回了经筵殿内，来到了楚安明的身旁。

　　夫子探了探楚安明的鼻息，摸了摸楚安明的额头，摇头道：“唉，太子真是……生病了也不说一声。想必是天冷了，太子不当心着凉了，却还是坚持来经筵殿看书听学。额头这般烫，这都得是发烧了吧？”

　　“发烧？那现在就得去叫太医来！”慕无忧抬头望向了夫子。

　　夫子道：“慕二公子，你和宫女在这儿守着太子，我去叫太医。”

　　“好！”慕无忧连忙点头答应。

　　“是。”宫女也赶紧答应了。

　　夫子离去了，慕无忧和宫女守在了楚安明的身侧。

　　宫女将炭盆向着楚安明挪近了一些，让额头滚烫手脚冰凉的楚安明靠近了炭盆烤火。

　　慕无忧看着整个人都裹在了带毛的披风中的楚安明，心中略微有些惶恐。

　　但愿皇上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怪罪到楚安明身边的人吧。

　　想着，慕无忧紧握着楚安明其中一只冰凉的手，不知该说他些什么才好。

　　怪不得刚刚楚安明在发抖，原来他的身子是真的不适。

　　慕无忧实在是想不通楚安明为何会如此拼命看书，都已经生病了还要坚持来经筵殿。要是换作了自己，定是要在榻上躺上十几天，等病好全了才会下榻。

　　太医很快就赶到了经筵殿，让人抱着楚安明回太子的寝宫去医治休息了。

　　慕无忧望着空荡荡的经筵殿，走到了楚安明的桌案前。

　　他终于看到这个位置空着没人坐的时候了。

　　楚安明的桌案一角摞着许多书。

　　现在慕无忧倒是可以随便翻看楚安明所看的书的书名叫什么了。

　　楚安明晕着，人还不在这里了，根本管不着他。

　　慕无忧本想去瞅瞅楚安明看的都是些什么书，但他只看了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一眼就毫无想要翻开书来阅读的欲望了。

　　真是无聊又无趣的书。

　　慕无没有了任何想要看书名的想法。

　　桌案上的那一摞书他全都不想看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

　　慕无忧转身离开了经筵殿，回了自己的住处。

　　之后的几日，慕无忧去找了二皇子楚明月玩。

　　慕无忧想到楚明月之前说过要请自己吃鸟崽子的满月宴，慕无忧满心好奇地问楚明月怎么不见他来喊自己来吃鸟崽子的满月宴。

　　然而，慕无忧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楚明月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伤心事一样。

　　“呜呜呜呜呜慕二公子，你不要再提了呜呜呜呜呜……”楚明月伤心得眼眶都泛红了。

　　“怎么了？”慕无忧还是好奇。

　　楚明月无奈：“唉，那个蛋，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从窝里面摔了出来，摔了一地，碎完了……”

　　“……”

　　“行，那我就不提这事儿了。不说了。”慕无忧赶紧掐死了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好奇心。

　　楚明月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雪，问慕无忧：“我们要不要出去玩玩雪？”

　　“好啊。”慕无忧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立马来到了院子中，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对方的身上扔去。

　　雪打在人的身上冰冰凉凉的，尤其是雪粒从衣襟中落入了衣服里的时候，冻得慕无忧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哈哈哈哈哈！雪球来咯！”楚明月搓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向着慕无忧扔了过来。

　　慕无忧赶紧躲开，从一旁的雪地上抓了一大把雪反击了回去。

　　楚明月也连忙躲开了慕无忧扔向他的雪。

　　两人互相扔向对方的雪在雪地中撞开了花，雪粒溅得到处都是。

　　楚明月手中搓雪球的速度极快，慕无忧瞧见楚明月手中这会儿又已经多出了一颗大大的雪球。

　　雪球虽然威力不大，但够凉啊！

　　这大冷天的，被一大坨透心凉的大雪球砸一脸也是够呛的。

　　慕无忧慌忙往一处方向跑了去，时不时回头看看楚明月什么时候会把手中的大雪球扔过来。

　　但楚明月迟迟没有将手中的大雪球扔出。

　　慕无忧心觉楚明月大概是觉得自己跑得离他远了，他担心扔不准了。

　　慕无忧站定了，他回过头看着楚明月挑衅道：“扔我呀！哈哈！二皇子，扔呀！扔呀！扔我呀！”

　　面对慕无忧的挑衅，楚明月神秘一笑。

　　“慕二公子啊，真不知皇兄平日里和你玩得会有多开心，要是你是我的陪玩就好了！”

　　说完，楚明月将手中的雪球猛地一扔。

　　可他并没有把雪球扔向慕无忧。

　　“哗啦——哗啦——”

　　一大片雪从上往下落了慕无忧白皑皑的一身。

　　慕无忧顿时感到周身一阵冰凉，整个人都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慕二公子，说真的，你要是我的陪玩就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无忧转头望向了一旁，发现自己刚刚在不觉然间跑到了院子里一棵树的树下，头顶就是积了雪的树枝。

　　树枝上的积雪被大雪球一撞就全都撒落了下来。

　　而大雪球就是被楚明月刚刚扔过来的！

　　树枝上覆着的雪全都撒落在了慕无忧的身上，让慕无忧被撒落下来的雪变成了一个“雪人”。

　　好嘛呀，这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慕无忧猛地抖落了自己满身的雪，两手抓起了自己抖落在雪地上刚刚撒落在了自己满身的雪，用尽全力向着楚明月扔去，边扔边笑道：“可惜了啊，二皇子。只是我一开始就只是你皇兄楚安明的陪玩，不是你的陪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