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喝完中药后没胃口吃早饭，方玉回吐干净药水和胆汁后再也吐不出来其他的东西，只能虚弱地靠着绳索不断干呕。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鞋，谢昭没什么感情的声音随之响起，“还活着吗？”
方玉回艰难干咳一下，狼狈抬眼。
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被泪水裹住，湿漉漉的睫毛三三两两黏在一起，下眼睑充血发红，衬得一张水洗过的脸更加苍白。
伴随呕吐一起发作的是剧烈的耳鸣和咽喉肿胀，方玉回不断喘息，努力笑道：“应该能撑到结婚那天。”
季风跑进来急道：“老公，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他自己……”
话音未落，只见方玉回脸色一变，再次垂首干呕起来。
季风：“？？？”
这就很没意思了吧。
方少爷你这样在你未婚夫我老公面前装柔弱简直大错特错，知不知道他其实最讨厌矫揉造作的白莲花？
然而谢昭却没有明显的不悦，也并未对季风紧张的解释有什么反应，只安静地拎起裤腿半蹲在方玉回旁边，轻轻给他拍着背。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平淡淡的，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正在关切的古怪感觉，“好点了吗？”
方玉回摁着剑突缓解胃部抽动带来的不适，很久过后才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事。”
谢昭这才握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两人靠得很近，从小一起长大的气质如出一辙，方玉回柔柔弱弱地垂着眼，谢昭隐含安抚地托着他细瘦的腕。
季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迈着小步子跑到方玉回另一侧，作势就要跟谢昭一起扶着他。
“谢谢，不用，”方玉回连忙侧身躲开，同时转了下小臂摆脱谢昭的桎梏，“你也别碰我。”
谢昭愣了愣，很快释然。他这个倒贴上来的未婚夫在某些方面清高又倔强，被自己的情人蹬鼻子上脸，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他看向季风，“你先回卧室等我，早餐我会让管家送过去。”
季风撅着嘴抗议，“我想跟你一起吃。”
“听话。”谢昭说。
轻飘飘的两个字，比刚才跟方玉回说话时的语气温柔多了。季风张张嘴，面色不平又委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调情，方玉回心里刚压下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斜着白了谢昭一眼，计划着抽空让工匠过来一趟把院墙砌死，顺便再在上面围一圈电网，撒上碎玻璃，省得再闯入不速之客。
胃里那点儿东西全吐了出来，他现在嘴里一股怪味儿，得快点漱口吃点东西压一下，不然他要被那股反刍的药味恶心死。
沉默地做了个深呼吸，估摸着自己应该能稳当地走回卧室，方玉回果断转身。
谁料下一秒两眼一黑，板板正正地往后倒去。
一旁的谢昭眼疾手快，稳稳抓住方玉回的胳膊把他带进怀里。
“找死？”谢昭冷道，“为什么不吃早餐？”
关你屁事。方玉回蹙眉要怼，随之对上谢昭担忧的眼神，恍惚一瞬，以为死神来了。
他突然好怕自己活不到回家那天。
到时候写下遗书一封，除了林之珩知道他曾来到这里活过一场，其他人都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简直就是一尸两命！一尸两命啊！
怎么会有那么可怜的方玉回呢？
阳光下，方玉回的面颊白皙得几近透明，总是发亮的眼睛蒙上悲伤的神色，睫毛簌簌抖动，像碧蓝天空下掠过的一片鸦羽，看上去柔美脆弱。
他越想越难过，慢慢红了眼眶。
不吵不闹的杀伤力远比歇斯底里要强得多，谢昭猛地收紧胳膊。
“哎！”方玉回疼得恢复意识，低叫一声，两颗晶莹的泪珠应声掉落，在脸颊上划过一道水光。
谢昭连忙放开他，心情复杂。
儿时的情谊不是假的，况且他现在看上去实在是太可怜。谢昭在心里挣扎犹豫，毕竟昨晚刚放过狠话，现在就翻覆未免太过丢脸。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搂住方玉回，像从前一样拍着他的脊背哄道：“很难受吗？去那边一起吃点早餐好不好？我今天不去公司，吃完早餐带你去趟医院要不要……别哭了，嗯？”
谢昭的手指很长，掌心紧贴在方玉回的后背。
方玉回如遭当头一棒，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跟别人那么亲近过，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被掀开了，大股冷气源源不断地往里灌。
……这种情况能报工伤吗？
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液氮罐！
心跳越来越快，方玉回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半米远的腊梅树下，依旧是灵魂体状态的林之珩靠着树干，一手捧着白瓷盘，一手紧捏水果叉，正微笑着用那双漆黑的桃花眼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林之珩目不斜视地举起叉子，精准戳进盘中的果肉里，放到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传进方玉回的耳朵，似乎很美味，林之珩吃得连下颚都绷直了。
方玉回咬了咬牙。
好，既然连林之珩都一副赞同的表情，看来自己的确无意间获得了谢昭的怜惜。谢昭嘴巴硬得像石头，实际依旧见不得原主生病不舒服。
下定决心，方玉回握紧双拳，英勇地回抱住谢昭，字正腔圆道：“难受。”
“我知道，”谢昭没发现异常，把拥抱改成牵起方玉回的手，“先去吃点东西，你的身体太差了。”
两人订婚后谢昭就不怎么回卧云洲，原主平时要上学，为了方便也是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所以像今天这样两人手牵手一起踏进主楼小餐厅的场面，家里很多佣人都还是第一次见。
更不会有人猜得到夫夫俩身后居然还亦步亦趋跟着一只怨气冲天的伪装恶鬼了。
小餐厅空间不大，是谢家人日常用餐的地方。菱花窗外是倾泻的阳光和几支紫竹，风吹时传来沙沙声响。
方玉回在林之珩的森然目光中选了个被阳光笼罩的位置坐下。
他觉得今天起码要零下了。
旁边的位置紧跟着被谢昭霸占，林之珩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未婚夫夫之间总需要利用一些亲密的小空间增进彼此的感情以便顺利举行婚礼，外人不应该随意插足。
他很懂事，转身挑了个方玉回正对面的位置。
这是方玉回第一次跟谢昭单独吃饭，简直如芒在背，隔两秒就要抬眼看看对面正襟危坐削水果的林之珩。
他的手法很粗糙，刀子落下时带走厚厚一层果肉，汁水迸溅，果皮纷飞，有规律地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吃点热的，”谢昭亲手盛了碗海鲜粥端给他，“胃里会舒服些。”
“好。”方玉回定了定神，心说林之珩小小年纪都淡定成这样，他还怕个屁？再怎么样，林之珩都是作者，他犯下天大的错林之珩都能圆回来的。
他主动开口道：“那个季风……”
“我回去说他。”
行。
方玉回缄口，老老实实吃了半碗粥。想了想还是觉得可惜，谢昭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不亲近一下实在浪费。
勺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划了两圈，方玉回努力找了个谢昭大概会感兴趣的话题，“我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争取迦蓝中学的AI监控项目？”
谢昭愣了足有十来秒，回神后随意咬了口鱼片，避而不答。
“嗯？”方玉回扭头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连眉毛都向上挑了挑，一副当家作主的拷问模样。
“……嗯。”谢昭说。
“迦蓝是谢怀瑾读书的学校？”
“嗯。”
不知道是不是方玉回的错觉，谢昭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且将这种不情愿牵连到方玉回身上，语气重新变得冷淡了。
方玉回在心里“啧”了声。
真是难搞。
“盆盆……又吃胖了，我正好打算下午带它去体检，你要不要一起？”
工作不聊孩子嫌烦，那小猫呢？小猫总可以了吧？
方玉回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改名叫李静言得了！
唰！唰！唰！
对面削皮的速度变快了。
“你身体不好，乱跑什么？”谢昭淡道，“这种小事吩咐给管家就好，你在家里安心养病。”
“那你还会陪我吗？”方玉回追问。
唰！……咚！
银质水果刀掉在柚木餐桌上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方玉回眉心一跳，霍然抬眼。
对面，灵魂体握着秋月梨的左手僵在半空，食指关节处被锋利的小刀生生削掉一块指甲大小的皮肉。鲜血汩汩冒出，沁透半只雪白的梨，并且还在不断往下滴落。
嗒！嗒！嗒！
红色液体像鼓槌一样敲在方玉回的心上。
过度疼痛使得林之珩全然失去思考能力，愣愣地盯着手指，好不容易作出反应——
不知所措地用那双慌张混乱的眼睛看向方玉回。
那么厚重，那么依赖。方玉回当即放弃他的演艺事业，推开碗站起来，“我吃好了。”
“不吃了吗，”谢昭看着他，“那我现在带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方玉回很急，随便拿湿手帕擦了擦嘴，头也不回地转身，“我好多了，要回去休息，你别跟来。”
着急的语速略快，平铺直叙，听上去沉着冷静，带了一丝命令的含义。
谢昭把勺子放回汤碗里，微妙地挑了下眉。
方玉回浑然不觉，一路疾走回小楼，直奔书房医药箱，抽出双氧水碘伏盐水棉签和纱布。
林之珩紧随其后，顺手关门换成实体。
“快让我看看，”方玉回小心掬起林之珩的手，那块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他眉头紧锁，“怎么那么不小心？”
林之珩羞赧道：“我其实不太会削水果。”
怪不得把梨削成那种死不瞑目的样子。方玉回用碘伏棉签蘸了蘸伤口周围的血，“那你还削？又没人能看见你，直接啃着吃多好。”
“不行，”林之珩想也没想，“我是要削给你吃的。”
“那么好？”方玉回抬头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睛弯起来，“乖，闭眼。”
“干嘛呀？”林之珩勾起嘴角，听话地闭上眼。
方玉回没吭声，利落地撕开双氧水铝膜，手一歪半瓶倒下去，伤口表面迅速反应，簌簌冒出一层白沫。
林之珩心里的粉红泡泡破碎，连惨叫都来不及，五官皱成一团，眉毛直戳鼻梁。
泡沫逐渐消失后，方玉回拿起盐水开始冲洗伤口。
这是更痛的环节，林之珩眼皮猛抽，拼命把手指往回拽，“哥！好哥哥！别倒了！我疼！我的手指要死掉了！”
方玉回紧抓着他的手不给他抽离的机会，“瞎说，活得好好的呢，不信你看。”
林之珩怕疼，根本没敢睁眼，抽抽嗒嗒地把脑袋抵在方玉回的肩膀上，弓着背一抽一抽地哭。
肩头溻湿一片，方玉回忙里抽闲地空出一只手拍拍林之珩的后脑勺，飞快上药包扎，防水敷料在他食指上严丝合缝地裹了一圈。
“好了，”方玉回推开林之珩，“很疼吗？我感觉还好呢。”
“你不许感觉，”林之珩直起身，揉了揉眼，“你那个清创手法跟冲猪肠似的，恨不得把我的肉都翻开洗干净，我有那么脏吗？哥哥你真是好狠的心！”
他哭得满脸水光，连下巴都是湿哒哒的，语气蔫了吧唧，整个人可怜极了。
他现在手上不方便，方玉回亲自去浴室洗了个湿热的毛巾过来帮他擦脸，补偿道：“别嚎丧了，下次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削，我们美术生最会玩刀了。”
林之珩要先考察，“我现在就要。草莓、蓝莓、橙子……”
“你这也没有要削的啊，”方玉回捋起袖子，“不过可以。你去把盆盆抱进来，关门，今天不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