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书吗》依文宁

10、第 10 章

　　很怪异的一张照片。

　　看得越久，方玉回就觉得心脏那种一顿一顿的跳动感越强烈。不适越明显，他越放不下手机。

　　“哥，你能给我编头发吗？我想要明早头发卷卷的。”不知什么时候洗完澡的林之珩拿着个小皮筋站在客厅的柠檬树边边研究头发边问。

　　“什么？”方玉回短暂地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不再多看那张照片，端着餐盘起身往厨房走，“好，你先去把头发吹一吹，别太干，然后去卧室等我。”

　　林之珩点头笑了笑，视线在方玉回身上落了几秒才转身离开。

　　卧室的床很大，方玉回重新洗漱回来时林之珩正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捻头发。

　　方玉回困得很，打算给他弄完就直接睡了。他爬上床盘腿坐好，拍了拍身前的空位，“过来，赶紧弄完赶紧睡。”

　　“好，”林之珩走过来坐在床沿，背对着方玉回，“我刚才去衣帽间找了找，正好还有几床被子，我一会儿可以在沙发上铺两层。”

　　“铺沙发做什么？”方玉回的小拇指顺着林之珩的一侧耳朵划过去，轻轻勾起一簇头发，“在床上睡啊，睡沙发多难受。”

　　“睡床吗？我们俩？一张床？”林之珩惊得直接扭过头，两眼睁得大大的。

　　方玉回用力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掰回去，“别乱动。”

　　林之珩连忙重新坐好，心里暖暖的，雀跃得要命，还有一丝丝难为情的羞赧。

　　方玉回亲自开口邀请同睡和自己偷摸爬床，性质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宠爱，后者是变态。

　　“我们俩睡一张床，合适吗？”林之珩扭捏地扣着手指。

　　他的头发全被方玉回拢在手里，两边白净的耳朵露出来，尖尖有点红。方玉回心无旁骛地编着头发，平心静气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大家都是哥们儿。”

　　林之珩：“……”

　　但凡有点脾气的人这会儿都该抽回自己的小辫子冷笑一声讽刺两句“你小子瞎了吗谁跟你是哥们儿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脾气不算太大的林之珩自顾自生了两秒闷气，等到方玉回用透明的一次性皮筋把头发绑好，他才两眼一闭往后一倒，整个人瘫在方玉回怀里。

　　“哎？”清淡的柑橘味涌入鼻腔，方玉回笑了下，“要睡觉了，明天再陪你玩吧？快起来，你重死了。”

　　林之珩靠在方玉回的胸口仰头，脸憋得粉粉的，鼓足勇气缠磨，“哥，你抱着我睡。”

　　“抱着睡？你多大了？”方玉回掀开他一骨碌钻被子里，“半夜是不是还要起来给你喂个奶啊？”

　　不是哥们儿？

　　不是哥们吗？

　　林之珩喉头一哽，差点破功。

　　他盯着方玉回，神情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问：“哥哥你真是直男吗？我是说……真不是我思想有问题，实在是你……”

　　“唉算了不说了。”

　　方玉回合眼，“我总有一天要谈个女朋友自证一下。”

　　林之珩就不信他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跟别人谈，毫不畏惧地跟直男钻进一个被窝，搂着直男的腰跨着直男的腿，情绪激荡地闭上眼。

　　身上很重，方玉回被他缠得死死的，晃着身子抗拒了一下。

　　林之珩哼唧两声，上半身靠得更近，温热的胸膛贴紧方玉回瘦薄的背。

　　方玉回不再动了，安静地闭上眼睛。

　　和被别人触碰不一样，林之珩的举动明显更亲密甚至有些越界，但方玉回却不反感，心里反而涌起一丝诡异的兴奋。

　　这种被包裹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踏实，很安心。

　　他睡得很好，翌日早，两人一起去了学校。社会闲散人士穿了件大卫衣，头戴冷帽，一小截卷曲的发尾露在外面，屁颠屁颠地跟在方玉回身后伪装大学生。

　　洛伊美院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背着画板的学生，偶尔还会路过前来讲学的大师，大部分都骑着辆不知道传了几手的破自行车，叮铃铃的车铃几乎没有间断过，整个学校喧嚣热闹。

　　原主的身份并没有在学校公开，本人又低调内倾，没有加入社团也几乎从来不参加联谊活动，因此就算是长相出众漂亮，大部分人对他的态度也都是敬而远之。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人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

　　这种人放在三次，方玉回十有八九要讽刺一句“装货”，但现在这种人成了他，他只愿意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干得漂亮。

　　不用硬着头皮社交，很好。

　　小回回我们感谢你！

　　距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B302的座位还很富余，方玉回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好，托腮无聊地等待八点到来。

　　高中未毕业目前只有初中学历的林之珩坐在他旁边很新奇地四下张望，估计都是打算踩点来的，教室里只坐着寥寥几个同学，不是在紧急化妆吃饭，就是顶着冲天鸡窝头哈欠连天地刷手机。

　　林之珩用手挡着嘴很小声地说：“我妈以前老说‘高中苦一苦，上了大学就轻松了’。我看也不过如此，大家的状态都像是下一秒要死了一样，看得我都要对大学袪魅了。”

　　方玉回勾唇一笑，也挡着嘴说：“你不用怕，你高二还敢缺那么久的课，估计考不上大学。”

　　林之珩愣了愣，“哥你怎么这样？”

　　方玉回忍不住失笑，伸手刮了下林之珩备受打击的脸颊。

　　不过这随口一说的对话倒有点提醒方玉回了，他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不知能不能回去，万一是最坏的结果，两人回不去了——那他可不能任由林之珩继续当黑户。

　　还是要尽早打算，给他编个乱七八糟的身份，先把相关的身份证件给办下来，有机会的话还要送他去上学，多跟同龄人相处，多接触点健康绿色无污染的小孩。

　　正想着，前排坐下一个纤瘦的女生，穿着黑色长款皮衣，一头黑得发亮的头发高高束在头顶，两耳戴着质感冷硬的金属耳环。

　　她坐下时带起一阵伴着花香的风，方玉回下意识看了过去，女生耳后和脖颈露出来的皮肤很白，托着腮的左手中指上戴着枚闪亮的钻石戒指。

　　一看就不是普通NPC，方玉回凭借着每天从老妈外放霸总小说中听来的经验看，她跟自己肯定有些渊源。

　　一路从邻里关系猜到商业网络猜到狗血泼天，方玉回一直在若有所思地盯着女生的后背。

　　很专注，杏眼里的好奇都要溢出来了。

　　“哥哥？”林之珩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一辈子过去了，你想什么呢？”

　　“我跟她，”方玉回抬起下巴，怕被女生听见误会，刻意把声音放得很低，“我们是不是认识？是什么关系？”

　　“什么？”林之珩皱眉，“没听清。”

　　方玉回抿了下唇。

　　此时教室进的人已经很多了，方玉回担心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因此哪怕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还是谨慎地把问句打在手机上。

　　“哦，”林之珩淡淡地瞥了一眼屏幕，声音不大不小，“你希望你们是什么关系？”

　　“啊？”方玉回茫然。

　　女生明显听见了动静，扭过头，先是看见了林之珩，眼里有些疑惑，然后才看见方玉回。

　　两人一对视，她明艳上扬的狐狸眼就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开口打了个招呼，“小回，你来上学啦？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身体好些了吗？我很担心呢。”

　　和外表气质不同，女生的声音很甜，像冬日里沾了炼乳的水磨年糕。

　　林之珩勾唇，捧着半边侧脸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人。

　　方玉回连她叫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到，经不住一连串的询问，懵懵地开口，“昂。”

　　“今天怎么那么呆，”女生笑着说，“周末去我那儿吃饭吧，把你哥哥叫上。”

　　我的哥哥可多了你是指哪一个？

　　情哥哥还是糟哥哥？

　　“姐姐，”林之珩笑眯眯地插话，“小回周末要跟我一起玩哦。”

　　“是吗？”女生很意外，同时也十分欣喜，“你是小回的朋友吗？你好呀，我叫孔灿恩，是小回的姐姐。我们家小回很少交朋友，他会带你来听课，还让你坐身边，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非常好，”林之珩一眨不眨地盯着女生，身子歪过去搂住方玉回的胳膊，“我们是最好的哥们儿，亲密无间，不可分割，如胶似漆。”

　　他把“最”这个字咬得重重的，其他字的吐字也不算轻。

　　听着恶狠狠的，跟宣战一样。

　　能坐在这间教室里的都是个顶个的人中龙凤，孔灿恩又长得那么漂亮，口口声声要自证直男的方玉回还盯着她看了那么长时间。

　　只是区区一个背影而已，他居然看得那么用心，别搞到最后他成方玉回的婚前财产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将会恨渣攻，恨绿茶，恨熊孩子，恨美女，恨所有人！

　　与想象中的游刃有余不一样，林之珩发现自己在面对方玉回感兴趣的人时根本就淡定不起来，牙齿有多酸手上就有多用力，方玉回被勒得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他却仿佛没有痛觉，倔强地扬着最完美的笑脸跟孔灿恩对视。

　　很一般吧其实也就，和自己根本没法比啊。

　　我的辫子是方玉回亲手绑的你的是吗？

　　我抱方玉回睡过你抱过吗？

　　我有方玉回送的儿童电话手表，家属栏是方玉回你呢？

　　哎呦气死了能不能突然消失啊可恶的NPC。

　　林之珩的眼里都快喷火花了，孔灿恩淡定地双手合十，“啪”一声——

　　“太好了，小回你终于肯迈出交朋友的第一步了！我好高兴，我现在就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方玉珏还有方阿姨沈叔叔。”

　　……等等，事情的走向好像有点不太对。

　　方、玉、珏？

　　两人对视，同款懵逼。

　　一时间抽胳膊的也不抽了，暗自较劲的也不较了。

　　亲哥哥啊？！

　　哦，人家手上还带着那——么大一钻戒。

　　所以这个姐姐是真的要叫姐姐喽？

　　两人迅速反应过来，集体坐正，林之珩变脸之快让人啧啧称奇，优雅地伸出两手跟孔灿恩握在一起晃了晃，矜贵有礼道：“原来是灿恩姐姐啊，久仰久仰，我叫林之珩。小回哥哥常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在艺术上的天分极高，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优秀。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终于见着真人，居然比小回哥哥说的还要气质不凡，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哈哈。”

　　哈个屁啊你根本连人家叫什么都是上一秒才知道的！

　　坐在林之珩旁边的方玉回简直抬不起头。

　　“是吗？”孔灿恩愣了愣，意外于方玉回居然会跟一个普通朋友说那么多家里的事。

　　但孩子愿意迈出社交的第一步总是好的，喜欢聊什么就聊什么吧。孔灿恩很有长嫂如母的责任感，也可能是单纯提醒方玉回别搞丢新朋友，反复叮嘱两人一定要好好相处，等到快上课才转身坐好。

　　从后面那一排的视角来看，她应该没有在老实准备上课，一直在戳手机。

　　方玉回揉着被箍得泛酸的胳膊，小声怨道：“你发什么神经？很疼欸！”

　　“对不起哥哥，人家不是故意的，”林之珩马后炮地扶住方玉回的胳膊，“我给你揉揉。”

　　方玉回朝他皱了皱鼻子，抽回手拒绝道：“不要，没轻没重的别给我折了，我可不会用左手吃饭。”

　　慢吞吞地捶着小臂，方玉回转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直到看见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精神抖擞地经过后窗台，他才收回视线，打开平板。

　　林之珩挺擅长愧疚的，伸头跟方玉回看同一块屏幕，佝着身子，连头发都是恹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差点被搂残的是他。

　　方玉回果然心软，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踩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哦，被踩了呢。

　　林之珩差点忘了他的道德资本，低低吸了下鼻子，小声说：“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什么？”

　　“跟自己的嫂子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