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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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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清也:“这是何意?”
陆微言:“他虽一直在王府内,却终年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
又是面具。
孟清也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乔时雨曾说过,那巫师在婚期那日,罕见的不会把守在裴青烈书房外,而是去往前厅。
这也是沈如琢动手的唯一时机。
她暗下决心,参宴当日,不仅要盯着陆微言,还得将目光放在巫师身上,若他能安安稳稳的在众人面前待至礼成,胜算也就多了几分。
裴青烈必然派了另外的守卫,沈如琢不会武,也不知他哪来的底气敢一人前往。
说来说去,孟清也还是放心不下沈如琢,他的话言犹在耳,忧虑再度浮上心头。
“你这几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的?”
在孟清也再一次神游天外时,陆微言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孟清也回过神来,她也不知为何,就是心头发慌,不止是担忧沈如琢的安危,还有一种山雨欲来,难以抗拒的惊惧。
她在害怕什么?
就像是很久之前,她与沈如琢相约同游寒山寺,却在那日清晨,本是寒冬腊月,生生闷出一身汗。
与今日之觉,重合在一起。
她不免想到,随之而来的爹娘生死不明的消息,如同一个征兆,而背后,不知是好是坏。
祖父常说,至亲血缘之间是存在心灵感应的,莫名的心悸,忽然的心慌,都是老天爷在提醒你。
孟清也思索半分,垂眸故意作出落寞神色,“无事,只是害怕面对裴沉罢了。”
陆微言果然没再问,拿裴沉来搪塞她,一贯适用。
……
大婚当天。
孟清也未见陆府有多少喜庆之色,陆微言身穿大红色嫁衣,头戴金冠玉钗,她身量瘦弱,撑不起这厚重的衣裳头饰,就似小孩子偷穿大人衣裳那般,显得违和。
往日陆微言很少描妆,今日涂了口脂,擦粉描眉,掩去了病态,多了几分精气神,可颦颦间,仍有愁绪。
“都不像我了。”
陆微言带这些孩子气,朝孟清也抱怨道。
和陆微言相处这几日,孟清也发觉她并不想自己以为的那般,似个柔柔弱弱的泥菩萨,相反,她内心坚韧,外柔内刚,并非能容忍一切,闲时爱看些话本子,读到到高门小姐为一书生而背离家族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骂一句姑娘傻气。
是以听到陆微言此刻之话,孟清也并未有些许惊讶,她安慰道:“出嫁自是要办得红火喜庆些。”
“是吗?”陆微言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粉面含春,“涂这么多粉,倒像是猴屁股,上不得台面。”
“小姐!”孟清也还未回话,采薇便先忍不住出言提醒。
眼神暗示陆微言,喜娘还在这呢,勿闹了笑话。
陆微言悻悻噤声,可孟清也分明从她的神色中察觉到几分欢喜。
孟清也不解,哪里来的喜,女子出嫁,便是如这般吗?
轻描红妆,说不得半点晦气话,蒙上盖头,便如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弄,一身喜服空空荡荡,却桎梏万分。
陆微言答应带孟清也参宴,甚至允她扮作侍女跟随在她身旁。
这自然引起了采薇的不满,往日采薇身为陆微言身边的一等女使,很得陆微言欢心,在一众下人面前也是说一不二,可孟清也的出现,却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小姐不再召她进屋伺候,甚至,就连陪嫁丫鬟,都要带上那来历不明之人。
采薇的脾气,说好听点是果敢,说难听点便是莽撞,陆微言以往纵着她,她也识趣,知晓小姐喜欢热闹,她便每日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可自从孟清也来到陆府,一切都不一样了。
采薇记恨孟清也,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懂规矩的野丫头,待去了王爷府,定有你好受的。
孟清也不知采薇已决心盯着她,记下她的错处,一心二用,一边扶着陆微言出闺房,另一边,又想起了沈如琢,不知他是否安好。
婚宴还未开始,终归现在是无碍的。
孟清也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陆府虽处处布置了红色,可孟清也却觉得,还不如中秋时的修史院喜庆,简陋而仓促。
幸好陆微言瞧不见。
喜婆在前面引路,说是新郎已至门外,娘子快紧着些,勿让新郎多等。
竟是直接省了爹娘送嫁,兄弟拦亲这一环,孟清也心底泛起丝丝心疼,陆微言平日不得重视,就连一生中如此重要的时刻,还要受此冷落。
将所有都省下,不是巴巴的将女儿送到别人家中吗?任旁人瞧了,只会觉着新娘好拿捏,上赶子不是买卖,陆微言怕是会被人议论。
陆微言亦是陆家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陆家人怎会不懂,既懂,为何要如此费力不讨好,即便不要陆家名声,也要借此折辱陆微言。
孟清也不知陆微言是否知晓传统婚礼流程,她拉着陆微言的手不禁紧了些。
外面宾客也少,塞北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约莫都去了王府内,只有少数陆家亲戚在这边,见新娘子出来了,众人都说着些场面话,人声嘈杂,神态各异,还不如不说。
孟清也侧着头,怕裴沉往这边看。
裴沉今日红袍加身,透出些英姿飒爽来,比夜晚时的阴沉模样明亮上许多。见陆微言出府,不顾众人议论,也未下马搀扶,马背之上他高高在上,神色掩在这冬日难得的艳阳天下,不知是喜是悲。
还好陆微言蒙着盖头,周围看客神色闪过轻蔑,少数几人带着怜悯。大婚当日,新娘不受母家重视,新郎也不怜爱,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可尖锐的,不怀好意的,议论纷纷,必然会落到她的耳中。
“抬脚。”
孟清也搀扶陆微言至喜轿前,小心提醒。
迎亲队伍启程。
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孟清也忽然觉得,陆微言那嫁衣就不该绣,枉费心神。
王府那边就要热闹上许多。陆家与裴王府相距并不算远,可陆府却冷冷清清,透着股人去楼空之感。
踏入裴王府,孟清也才有了些实感。这才像成婚。
新娘本该由新郎牵着入府,可裴沉却自顾自的下了马,率先进入。
院中宾客甚多,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裴沉一身喜服很是惹人目光,喜婆瞧着裴沉愈来愈远的背影,不知该不该通报
等了许久,裴沉也未折返,陆微言察觉到轿已停下,却许久没有动作,微微掀开车帘,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孟清也不忍,“无事,陆姑娘,到王府了,我馋着你进去吧。”
希望陆微言不懂婚礼流程。
大红盖头将陆微言一瞬落寞的神色掩去,她没什么犹豫,便将手搭上孟清也。
新娘一现身,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议论纷纷。
“这,这不合规矩,快将娘子扶回轿上。”
喜婆着急忙慌的说道。
孟清也实在忍不住,“旁亲不添妆,至亲不相送,新郎不下马,这便是规矩?”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喜婆被去了面子,气急败坏。
“让开,误了吉时你担得起责吗?”孟清也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耽搁得越久,陆微言所受非议便越多。
“你……你!”喜婆掐着嗓子,好似下一秒便要骂出声来。
可终究是将那路给让开了。
采薇跟在孟清也身后,呆呆的望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还挺护着小姐。
府外一番喧闹,自是引起了裴青烈的注意,听下人禀告后,他神色阴沉,怒骂逆子,碍于宾客满席,并未出声。
“王爷息怒,至少世子亲自去了陆家。”
身旁许巫师状似好意的安慰。
可裴青烈却因这话更加气急,声音稍大了些:“难不成还要我求着他?”
面具下,许巫师的嘴角微勾,继续道:“王爷息怒,勿让宾客看了笑话。”
裴青烈这才收敛了些神色,可眉宇间的阴翳并未消散。
下方裴沉已至正厅中央,即便对上裴青烈紧皱的眉头,却仍不见惧色。
一旁陆父面上已有些挂不住,侧身瞧了瞧裴青烈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我家微言呢?”
宴席中,地位最高之人便是裴青烈。主人家的事,宾客不敢多言,个个都噤声,生怕王爷之怒波及自身。
裴沉:“约莫在后面。”
裴青烈猛一拍案,怒骂道:“什么叫应该在后面?”
“王爷听不懂吗,她会自己跟上来的。”
裴沉丝毫不惧,眼中狠厉异常。
裴青烈还欲发怒,却被许巫师拦下,耳语道:“王爷,大喜之日不宜动怒,何况这么多双眼睛在这,世子如此行事,日后多加管教便是,眼下重要的是拜堂,王爷勿要因小失大。”
许巫师的劝解,于裴青烈而言似乎总是有效。字字切合他的心意,只言片语间便将怒气消解。
裴青烈冷哼一声,却未再多言。
噤若寒蝉之时,喜婆故作夸张的声音传来,“新娘子来了。”
陆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不在乎是否被人轻视,只要人能进王府,他便有利可图。
至于陆微言是否遭人非议,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本就是个病秧子,能为陆家获利,是她的福分。
孟清也在接近正厅时,便将陆微言的手交给了采薇。她的理由又是裴沉,“若跟在姑娘身旁,叫世子瞧见可就解释不清了。”
采薇接过陆微言的手,暗自得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到了这,还不是得乖乖退到一旁。
陆微言并未说什么,在采薇的牵引下,来到正厅。
她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或轻蔑,或好奇的目光,如有实质,并不舒服。
裴沉始终未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