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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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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儿,收徒这么急,是怕以后寂寞吗?”赵洺抱着手,倚着梨树。
“师父,还请不要说这种话。”李暄微微皱起眉头。
“乖徒儿,为师还是可以再陪你几年的。”身形消瘦的赵洺叹道。
“师父!”李暄有些急了。
赵洺温柔地笑着,伸手轻轻揉着李暄的头,立马改口道:“好,好,乖暄儿,我不说了。为师还等着看你成亲呢。”
“师父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李暄用大拇指的指甲紧紧摁着食指的指腹,这种疼痛可以帮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接受事实。
究竟是什么毒,使得半年前还意气风发的师父迅速枯萎。虽然已经用内力压制住,还有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赵洺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那病态的面容,早已枯白的头发无不预示着结局。
赵洺指向那个对着一丛草发呆的孩子,问:“暄儿,你跟我细说这个孩子到底怎么了。这幅状态可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该有的。”
赵洺的话将李暄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望向那个木楞的孩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到头来,他还是下不去手,又舍不得将猎物丢弃,只好将这个孩子带了回来。李暄原本是想将他藏在一个暗处慢慢折磨,怎想一回来便直直撞上了师父。他不便说出真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一听师父玩笑着说是不是捡的徒弟,他慌乱之下,便想也没想就点头承认了。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局面。
“我也不太清楚,因是急忙赶回来的路上捡的,便也没有去打听。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个哑巴,一路上一声不吭的。”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若是师父嫌弃,我就去寻一户好心的人家送走吧。”
送走,怎么可能。他会找一处山洞,将这孩子囚禁起来,培养他的奴性,在黑暗中,一遍遍折磨他。
赵洺听闻道:“怎会,这孩子根骨清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至于这性子,还是可以慢慢改的。”
见计划没成功,李暄面无表情地应道:“是了,那还是留下吧。”
“暄儿,怎听你这语气,好像有些不开心。”
“徒儿只是在想,能不能胜任师父这一身份。”李暄迅速调整状态,故作为难地答道。
“不必害怕,你当时那一招剑式早已为你证明。暄儿,你已经出师了。”
“可我....还是有诸多不足,不知如何为人师表为最。”
赵洺深深看了李暄一眼,叹道:“那为师,再教暄儿最后一课吧。”
赵洺示意李暄跟着他,走到那孩子旁边。
“暄儿,你来问下这孩子的名字吧。”
李暄点头,却是调整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语气生硬,不带一丝感情。
那娃娃发着抖,将头埋得更低了。
李暄皱眉,刚想再开口,赵洺便将手搭在他肩上,止住了他。
赵洺用眼神示意徒弟看他怎么做。他蹲下,看着脸蛋被泪水糊得脏兮兮的小娃娃,放柔声音问道:“莫怕。”
他试探着伸出手。小娃娃哭的一抽一抽,只怯生生地看着赵洺,倒也没有躲闪。赵洺轻轻替他擦拭着泪水,说:“莫怕,我们不是坏人.....”话还没说完,那一直望着赵洺的孩子,突然扎进他怀里,放声痛哭,手死死拽住赵洺地衣袖。赵洺轻轻拍着他后背。
李暄一脸烦躁地站在一旁,但不敢有一丝的抱怨。
过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稍稍止住了哭声。李暄已经被那哭声折磨的额头青筋暴起,阴冷地看着那小孩。好在赵洺背对着他,若非如此,此时的他怕是又要被好一顿教训了。
“好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赵洺哄道。
“陈...陈...陈烨.....”小孩抽噎着答道,“我叫陈烨。”
赵洺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他抱着陈烨转过身,指着李暄对怀里的娃娃说:“陈烨,那是你师父。”
赵洺还想在说些什么哄陈烨叫李暄师父,陈烨就已开口朝李暄唤道:“师父。”
“什么?”李暄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这恨恨瞪了他一路的小崽子竟然就这么轻易松口喊自己师父了。
陈烨定定地看着李暄,再次唤道:“师父。”
最后,他竟然挣开赵洺地怀抱,直直走向李暄。扯住他的右衣袖,轻轻晃着,抬着一张带着无辜和崇敬的小脸唤着:“师父。”
李暄彻底僵在了原地,他下意识想将那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扇开,但还是硬生生住了手,死死拽着的左拳头藏在了背后。
赵洺将陈烨安置在房间后,一出来便看见李暄坐在树下思索着什么。
“师父,那孩子路上不是这个态度的。”李暄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对赵洺说。
“看烨儿那样子,许是吓傻了。暄儿,你既然是他师父,就要待他好些,听明白了吗?”
李暄点点头,师父说的那一声烨儿让他有些不爽,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说:“师父,你说他是真心的吗?”这句话似乎是对着赵洺说的,但更多的是在询问自己。
“不论真假,你现在都是他的师父了。你若是真心,又怎怕他不付出真心。人心呐,是要栽培的。”说完,赵洺抬手便给了李暄一记爆栗,道,“为师是不是说过,不要总皱眉。为师曾听闻,这世间的少年总意气风发,志在四方,可为何我徒儿总是皱眉状入老翁。”
李暄一下笑出了声,道:“师父,我不是老翁。”
门外,师徒二人相对大笑。
门内,陈烨独坐床上,刚才的胆怯惊恐尽数褪去,脸上是不属于同龄人的冷漠。那一夜后,他迅速褪去稚嫩,随之而来的是将心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冰冷和仇恨。随着笑声,他阴冷的眼神穿过木门,死死盯着他的师父——他的仇人。
他的师父的所作所为让他痛恨,之所以会低下头认他为师除了保命外,还是因为看到李暄在听到自己第一声师父后呆愣的表情。他在想,若有一天他可以在李暄的血中看到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该有多幸福。想到这,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笑着笑着,眼泪从他脸侧滑落。
啊,听夫子说过,一日为师便是终身为父,这种认贼为父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眼泪砸在手心生疼,他的双眼布满血丝。
阿爷,娘亲,阿烨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终有一天,他会让他那所谓的师父品尝到那终身难忘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