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二十四 ...
-
徐圣希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从珠城回来他一直没有再见过邵卫文，在徐圣希的心里，从小到大只要是他闹脾气，从来都是邵卫文主动示好。
他知道这次或许等不到邵卫文主动再过来，但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不知道是冲着谁。徐圣希并没有刻意躲着他的意思，他总是觉得这次自己不够心狠，也觉得这一次，邵卫文护着杨业的架势有种不容他再侵犯的意思。
“圣希，快点过来，我这边有个好消息……”
“别他妈烦我，找死啊你。”徐圣希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烦躁的在被子里扭了个身。
刚想挂掉电话，电话那边声音突然急切起来，“跟你哥有关，来不来在你，我在老地方等你……”
徐圣希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缓缓睁开眼睛。他迟疑了几秒，然后翻身下床。晚上凌晨才到家，酒都还没有醒。他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了。
出门前他把手腕上那块邵卫文送他的和杨业一模一样的表摘下来扔进抽屉里，换上他之前常戴的AMANI限量款，拿着车钥匙到达指定地点。
头一天晚上和他一起厮混的人又聚在了一起。这间酒吧向来傍晚才营业，不知道这这人通过什么方式硬是在中午就把门敲开了。
“神经病？大中午混什么酒吧？”徐圣希把车钥匙扔在桌上，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嘴角扯着一个烦躁难忍的弧度。
刚才打电话的人是徐圣希以前在海城经常一起玩的朋友程竞。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有用的事从不见他干上几件，在海城摸个鱼耍个混的事总能找上他。
“喝什么？”程竞左手揽着一个女孩的肩膀，跟昨天晚上他带来的那个女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大中午喝个屁，”徐圣希见他推到自己面前的酒看着胃里一阵翻腾，“有话快说。”
程竞示意女孩先去一边，看着女孩远走的绰约的身影，满意的眨了眨眼，“我眼光是真的好……”
程竞回过神来，见徐圣希脸上的不耐濒临失控边缘，于是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你哥去苏城了，你知道吗？”
徐圣希当然不知道。从珠城回来邵卫文一直都不肯来见他，他的所有动向他自是不清楚。
“听说你哥这一阵一直在打听又没有茶山要转手，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不过现在好像找到了……”
徐圣希有些吃惊。他经营邵家公司经营的好好的，承包茶山干什么？
程竞见徐圣希不解的神色，得意的笑了笑，这些年邵卫文身边的一手消息徐圣希都是通过他才得知的，之前那个不识好歹的小画家也是。徐圣希这样的反应他自是满意的，要是徐圣希什么消息都比他先知道，那就没意思了。
“听说那个杨业最初被牵扯进来，也是因为这个茶山，具体情况我还没打听清楚，但大致情况是这样……”
徐圣希听见这个名字，眸底不自觉的瞬间泛出冷光，“没打听清楚你找我来干什么？”
“邵总今天才启程去苏城，茶山这件事说不定要处理多久才能回来，不如你就趁着他不在海城的这段时间……”
徐圣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刚刚也正有此意，只是他不像让让程竞掺与进来。这人看上去对自己忠心耿耿，但实际上骨子里没有那么刚烈。杨业的事徐圣希自是要找个机会让他好好长长教训，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香程竞这样的软骨头，万一东窗事发，还没等人来拷打询问，怕是自己就被他供出去了。
“杨业的事就这样了，我不想管。”徐圣希点了颗烟，“你别动歪心思。”
程竞吃惊。自徐圣希会海城，恨不得是杨业为眼中钉肉中刺迫不及待急于拔除，现在他帮徐圣希打听好了这么有利的机会，他却要甩手不干了？
“你倒是孝顺，整天盯着我哥干嘛？”徐圣希嘴上虽这样说，但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还是被程竞捕捉到了。
“我说你到底揣了什么心思啊？”程竞挠了挠鼻尖，“我怎么感觉有点搞不懂你了……”
“行了这没你事了，你先撤吧。”
程竞撇了撇嘴，他看得出徐圣希这次不想带他玩了。
走前，徐圣希嘱咐道，“这件事我就当没听过。”
程竞点点头，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徐圣希思躇片刻拿出电话，那边接通后，他勾着嘴角冷言冷语，“计划有变，之前交代你的事可能要提上日程了。”
去苏城前一天邵卫文应邀参加了一场酒会。席间看见萧珩，两人对视片刻，萧珩便与身边聊着的人随口敷衍寒暄了几句，移步到位邵卫文身边。
邵卫文一身合身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不需要刻意修饰就足以秒杀旁人。他端着酒杯晃了晃，嘴角翘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看上去金尊玉贵，触不可及。
“萧总，好久不见。”邵卫文从容淡定，礼貌的的冲来人微笑。
“杨业呢？”萧珩不想大费周章，眼神冰冷，气势里带着一股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劲头。
“萧总公司旗下艺人，您自己不看好了，怎么来我这要人？”邵卫文表情夸张，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我不是来和你做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的，”萧珩压低声音，“他与我公司签约，违约的话是要交赔偿金的，还有三天签约就生效，如果到时我看不到人来公司上班，我们就找律师打官司好了。”
邵卫文笑的轻浮动荡，“这话您得找他本人说，怎么他的违约金还有我替他还的道理？”
萧珩也懒得废话，“我在和你好好说话之前，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杨业那孩子是无辜的，不要因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让别人陷入困境。这种错我以前犯过一次，希望邵总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邵卫文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忽然笑起来，“到底是谁的自尊心可笑？求而不得还是尚且不甘？不停插手别人的事？”
“你说什么？”萧珩不解的挑了挑眉毛。
“萧总现在是在跟我玩什么悔不当初的把戏？”邵卫文手指扶了扶镜框，“舍不得他，当初就应该发现人逃走的时候苦苦相求他回去就好了啊？何必在人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上演什么深情戏码？还是萧总觉得别人碗里的总是最好吃？”
萧珩注视着邵卫文讥讽的神情，出离愤怒。看来他猜得没错，杨业确实被邵卫文藏起来了。
邵卫文话里刻薄隐喻的语气让萧珩明白，邵卫文此刻就是一直失去理智的野狼，而那个让他失去理智的人，便是杨业。
萧珩无奈的笑了，这种看谁都似对手敌人的样子可不就是在间接的证明着他有多么在意吗？可他要让邵卫文失望了。从始至终，萧珩对杨业就只有愧疚，并没有揣着别的心思在身上。
“好，”萧珩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我和你做笔交易，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就往下谈。明阳货运公司现在在我手里，之前你和那边项目出现的问题，我可以把损失替你降低到最小，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杨业必须回来上班。”
邵卫文眸底的得意渐渐淡了下去，冷静的望着萧珩，“明阳货运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邵总搞错重点了。”萧珩满意于邵卫文的态度。
珠城项目的事情邵卫文谈下之前没有声张，除了家里人和身边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以外，便无人知晓。
“原来是这样，看来萧总和杨先生早就算计好了，要从我这里讨点什么东西才安心。”邵卫文心中五味杂陈。
“杨业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您现在越是帮着他摘得一干二净，我越是觉得你们两个狼狈为奸。”
萧珩蹙眉，“随你怎么想，我要的是能给我公司带来利益的人。”
邵卫文笑着放下酒杯，一只手抓着萧珩的衣领往自己面前拽了一把，动作细微外人不易察觉，“萧总，您放心，违约金我一分不落的赔你便是，今后想见到杨业一根头发丝，你做梦。”
两人正暗中较劲，闵外皓走到邵卫文身边。
“邵总，机票订好了，明早的飞机，这边差不多结束我送您回去准备明天需要带走的东西。”
邵卫文撒开手，替萧珩抚平褶皱，一副胜利者姿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萧珩，“失陪了萧总。”
邵卫文和吴秘书是在谈判茶山承包的前一天到达溪川的。
吴秘书将车车缓缓驶出苏城市区，开往郊区的溪川地界。一路上逐渐脱离了冰冷的城市森林的喧嚣，怡然的景色让人卸下平日里厚重紧俏的盔甲，心情也放松了起来。
邵卫文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心也跟着渐渐平静了起来。
上一次出现这种心情的时候还是和杨业几人一起去海上的几天，其间虽发生了一些搅扰心情的小插曲，但每日都难得的快活平静，在杨业面前他总是不需要伪装自己的任何情绪，每种心情都可以轻松表露的一览无余。
安顿好住处，邵卫文和吴秘书一道在山庄游览。此时在打理茶山的老者端庄持重，是刘氏生前唯一信任的人。老者姓辛，这里的人都唤他辛老。
辛老早在山庄恭候多时。
尽管他鬓角微白，但举手投足之间难得的得体与沉稳都邵卫文肃然生出一种敬佩亲近之感。
辛老沏好茶，将二人迎至屋内。诺大的房子里单独隔了一间茶水间，想必是迎贵客接待时所用。茶水间内置着放些罕见的绿植，焚烧开的细密紫檀香气闻着叫人心下安稳沉静。
“邵总，我已恭候您多时了。”辛老身着宽松的亚麻质地的国风套装，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要在这里进行异常交易，更像是在家中迎接一位久违的老友，重逢相见，忍不住想要寒暄些久不见经年的趣事。
“辛老，您辛苦了。”邵卫文坐在辛老对面。
老者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但邵卫文却从他眼中察觉出一丝悲凛的沧桑。
辛老叫来管家准备中午用餐的吃食，细细嘱咐一番便与邵卫文相对而坐。辛老目光深沉，有种看透世间万事的从容。
邵卫文忽觉有些伤感。这股情绪略显沉重，像是从辛老的气质中传递给他的一般。
几人平平淡淡聊到午后，从两位老者的年轻时期聊到垂暮之年，聊到家世与理想，聊到两人初见时的模样，聊起二位之间日常琐事，聊到苦难时没有放弃，终究踏出一方天地。邵卫文并不觉得这是一场普通闲聊，倒像是在急于寻求一个可以真正让他倾诉他们之间故事的倾听者。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刻画的精彩一生就这样在轻描淡写的话里行间描述完。辛老话语生动，尽管邵卫文从未曾参与其中半分，却似乎从他的话语中看到了两人年轻时阳光俊朗的模样，他们无数次在光明中重生，也曾无数次在黑暗中挣扎，他们相互扶持历经重重阻碍与万难。
他们也曾在云游山水时因内心的悸动许过豪言壮誓，那时候的两人的笑容该有多么的生动真切，面对生活繁琐时也会产生分歧争吵，可总归有一方会无条件的低头妥协。他们爱时热烈，心中总有花朵绽放。
这个茶庄，两位老者相互搀扶打理了半辈子，承载了两人之间太多的回忆……现在要转让出去，不光辛老心下万分不舍，邵卫文更是不忍接手。但他明白，若是辛老能做半分主，都要拼尽全力将它留下。
“我年岁大了，看透太多世间冷暖。我走这世间一遭，年轻时有过太多的遗憾，最满足的时光怕就是与刘老一起的时光了……”
邵卫文早已从辛老的话间会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刘老年轻时娶妻诞子，可妻子过世得早。遇见他时辛老还未曾婚娶，两人一见便如同相见恨晚的知己一般，品天谈地，无话不说。
相处的时间也算漫长，可两人从未将关系展开在明面上谈过。他们顺其自然的度过了几年平静的时光，年近四十，刘老忽然对辛老提及婚事，辛老笑而不谈，说草草一生，有知心的人陪伴已是幸事。刘老笑，自那之后再对此事闭口不言。
他们相爱了半生，却也糊涂了半生。
辛老一生无儿无女，将期望全都寄托在他人身上。钱财上无欲无求，只盼望与所爱之人平静度过一生。视人子女于亲生子女，替刘老照管家业与他淡雅度过半生。如今他的寄托之人不在了，辛老便一直与花鸟草木为伴，等着一个人出现，把刘老交于他的遗愿完成，也算忠于不负。
邵卫文心中感慨悯切。他回想自己走过的路，忙碌无为，每日抛头露面在名利场上追逐驰骋，却从未真正有过方向。他忽然想起杨业也曾对他说过，他所求不多，只求一份像样的感情。
邵卫文眼睛酸涩，再抬头时见辛老含笑望着自己，“年轻人，你还有大把的时光，不要负了余生，不要负了他人。”
邵卫文在茶庄用了午饭，陪辛老浅酌了几盏他自酿的梅酒，席间聊了些人生感慨云云。结束时已经下午，两人定好第二天见面时间，邵卫文便告辞离开山庄。
一路上吴文眼见邵卫文拨了几通电话，但都没有通话。吴文想或许是今天辛老一番话对他们邵总来说深有触动，不出意外，这几通电话邵卫文都是拨给杨业的。
只是那边是没接还是挂断了他就无从知晓了。
自从上次从珠城回来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吴文便发现他们邵总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对什么事都兴致不高，遇人又恢复疏离冷淡状态，虽身边的人也时时更换不断，但却也明显呈敷衍了事之态，像是为了见面而见面一般。
公司上下也重新处于高强度的紧张工作状态。有时他安排下去的工作行程看似不急，但工作量却超于以前的几倍，不加班就根本没有第二天可以上交的可能。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杨业在无形中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也或许他根本不想深究。
但吴文都看在眼里。
“邵总，直接回酒店吗？”吴文在后视镜里打量着邵卫文的状态。
他眉头紧锁，似有心事。思躇了片刻，言语中透漏着不耐烦的焦躁，“上午来时，艾丁说他给我安排的人现在在哪？”
吴文知道这件事。艾丁听说听闻了邵卫文和杨业之间的一些传闻，又知道邵卫文要去苏城出差一段时间，便想着趁这个空档找个贴心乖顺的把邵卫文伺候好一点，也是为了弥补一下之前游艇上对邵卫文造成的麻烦。
原本艾丁说这件事的时候邵卫文还冷着脸骂了他几句，这会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吴文顿了几秒，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去接。”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