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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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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家属在哪?”医生走出病房,巡视一圈,长椅上只有两个年轻男人,一个骚包富二代似的,另一个像街头混混。
“我是他朋友,他没有家属。”祝丞风站起来。
“是这样,病人发热和外伤的情况不严重,但似乎突发癔症,呃,失忆了。你们进去和他聊聊吧,尽量不要刺激病人,等病人情况好一些带去安定医院检查。”
祝丞风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许凛又装病作妖。
“靠,真傻了。”陈燃惊喜道,“趁他傻着赶紧让他把合同签了。”
“带了吗?”祝丞风伸手,陈燃从口袋掏出折得皱巴巴的合同。
“还以为你这次又心软,不错啊。”陈燃说。
“他能签才有鬼了,还有,神志不清时签的合同不算数。”
祝丞风说罢,推门走进病房,真傻假傻试试就知道了。
夜幕降临,许凛静静坐在洁白的病床中间,扭头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夜景,披散的黑发挡住脸,露出瓷白的下巴。
听到声音,许凛回头,祝丞风看着他的眼睛莫名疑惑。
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医生说你失忆了。”祝丞风拉了张椅子坐下。
许凛点头:“所以,你是谁?”
刚才在病房他向护士医生问了很多,了解到这里是百年后的世界,而他借尸还魂的这具身体也叫许凛,二十一岁,其余问不出来。
既然自己还有命活,那么静遂天命,活下去。
祝丞风压下冷笑,展开合同连着一支黑笔递到他面前:“不记得我?好,在这儿签字我告诉你我是谁。”
合同许凛大致看得懂,这似乎是让他放弃某份差事的契约。
许凛无奈地扶了下头:“贫……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刚才看你的反应,你很讨厌我?我这份差事是和你一起做的,你现在要我走,对吧?”
听他文邹邹地说话,祝丞风的表情更加难看,他维持轻蔑的语气:“对,十万赔偿金,够你找工作了。”
既然如此,许凛懒得多纠缠,提笔在横线写了一道。
身侧忽然哗啦一声,是祝丞风站起来了。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许凛看向他。
祝丞风捏紧指节:“没。”
许凛又看看他,低头写完了名字,抬手递给对方,笑笑:“一别两宽……哎,怎么撕了?”
祝丞风黑着脸把合同撕成碎片,丢进马桶冲走,离开前留下一句:“你是真疯了,先治病,疯子签的不算数。”
门板闭合,许凛一双凤眼盯着大门,片刻后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
先前没看懂的事他现在看明白了,这位是对原身念旧情,心软嘴硬……这种人最窝囊。
十分钟后,门板第二次打开,进来了两个人,分别是在屋子里打他的红发男人和那个“风哥”。
“我叫祝丞风,他叫陈燃,我们是朋友,六年前认识五年前一起组了乐队,这些是合影,你确认一下。”
祝丞风一口气说完,把手机塞给许凛翻看。
许凛新奇地把玩这个小方盒子,祝丞风又道:“有什么要问的,现在问。”
“我住在哪?”许凛问。
祝丞风说了串地址:“但是你记忆恢复前可能要去陈燃家里。”
“我他妈——”陈燃刚骂出声,被祝丞风一记眼刀瞪回去。
许凛对他抱歉地笑了下,继续:“我靠什么生活,金钱食物诸如此类。”
“演出出场费和歌的版权费,底薪五千。”祝丞风回答。
“底薪是谁给我,你吗?”
“对。”
许凛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也不好全跟这位问,安身与立命两个问题问完就差不多了。
唯一难办的是……自己离开这位非常讨厌他的祝丞风似乎就没钱吃饭了。
想到这,许凛默默决定暂时缠着他,称呼改口:
“没了,谢谢风哥。”
祝丞风眼角一跳,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别他妈这么叫我”憋回去,问了几句后离开病房。
前脚踏出门,陈燃后脚就急了:“什么叫来我家?我那尿尿都伸不开鸡的破出租屋,来我家?”
“放我那我怕我打死他。”祝丞风说。
“给江泉也别给我啊,求你了。”陈燃双手合十,“求你了风哥,你不觉得我打死他的几率更大吗?”
江泉是乐队的吉他手,冷酷的重度洁癖,而许凛经常一个月不洗澡,给他估计他会跟着许凛一起疯。
祝丞风焦头烂额地搓两下脸,放下手,表情像死了娘一样黑。
“好烦。”陈燃的脸色跟他不相上下。
“饿了,吃饭去。”祝丞风说。
“我也饿了,刚看见楼下有家黄焖鸡,你不想吃我自己去吃,分头行动半小时以后……”
听陈燃在耳边嗡嗡,路过病房,祝丞风透过玻璃外往里看去。
狭长的方形画面内,许凛和他来前一样坐着看窗外,病号服松松垮垮,静得像白炽灯下的精美展品,每根头发丝都透着落寞。
许凛以前擦破点皮都要吵半个月,哪像现在……
祝丞风不愿意再想,阔步走远。
夜幕喧哗,街边的黄焖鸡小店塞满形形色色的人,陈燃坐在对面狼吞虎咽,饭粒几次险些飞进祝丞风碗里。
祝丞风欲言又止,最后只端着碗躲远点。
如果许凛真的失忆……他无父无母,乐队几个人总不能丢下他不管。
桌上的手机震动,江泉发来消息。
江泉:[我刚才问了几位专业人士,许凛的情况比较严重,建议住院请陪护,或者安置在你家,当然,也要陪护,你换位思考,他现在生活几乎不能自理,连手机都不会用]
[一个成年人忽然对一切感到陌生,就像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他的心理状态会很差]
祝丞风拿起手机,打字又删掉,剩下三个字。
[知道了]
江泉:[不管怎样别随随便便交给陈燃]
[他傻逼]
祝丞风抬头看了眼,认可了江泉的话,叹着气站起来:“我先走了。”
“剩饭不要了?”埋头苦吃的陈燃用筷子把他的碗扒拉过去,“我都吃了啊。”
“随便。”
祝丞风裹紧大衣,被深秋冷风拍得发丝凌乱,他拢开扎眼的刘海,注意到远处石墩子上一道身穿病号服的人影……是许凛。
这疯子冻死了算自杀。
“小孩儿,今年几岁?”
许凛面善地向一位小孩伸手,那小孩怯生生地看他。
“哥哥给你变个戏法。”许凛伸出手,葱白修长的手指上下一翻,不知从哪变出个红色纸片。
小孩刚要过来,忽然被他妈妈一把拽走,女人严厉道:“别理!那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许凛无奈挑眉,抱着手指哈气暖了暖。
他想找路人多问些信息,在路边坐了几刻钟,路人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许凛低头看自己的衣服,除了薄了点跟路人没什么不同,这里的人个个奇装异服。
这时,两个穿得像军官的人朝他走过来,上一世的记忆让他下意识想跑,看他们身上没枪,许凛稍稍松口气。
“您好,有群众打了报警电话,请问您需要帮助吗?有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吗?”警察打量着他,眼里满是怜悯,仿佛在说“年纪轻轻就傻了”。
“我有朋友在附近,不麻烦您。”许凛说。
“朋友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
两位警察眼里的怜悯更浓,交换个眼神就要把他往警车里带,身后传来祝丞风的声音:“许凛!”
“我是他朋友,我是。”祝丞风跑得有些喘,“他是二院的病人,失忆了,您要什么证据我可以出示。”
话音落下,他低头,对上了许凛的眼睛。
路灯光下那双眼像透亮的黑玻璃,干净的茫然,又像是无助。祝丞风从没见过许凛露出这样的眼神。
想起医生和江泉的话,祝丞风心脏忽地一酸。
动作比思绪更快,他脱下大衣,严严实实裹住许凛单薄的病号服,太瘦了,他几乎要被那人的骨头硌到手。
不管以前什么仇什么怨,现在许凛是病人,都病得上街乱跑差点被警察带走……
“出院以后不去陈燃家了,去我家。”
祝丞风语气认真且沉重,而许凛脸上还是茫然,睫毛眨两下后清秀的五官才出现其他表情:
一个充满莫名其妙的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