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敌另光阴》结庐素然

4、4

　　在假期最后一天，程亦把盛真宇约出来见面。毫不意外，盛真宇爽快地接受了邀请，两人约在一家清吧见面。这家清吧是程亦在翻记录的时候找到的，上学时和工作后和盛真宇最常去的地方。

　　程亦先到，他点了一杯这个世界自己爱喝的，还点了一杯这个世界盛真宇最爱喝的。坐在高脚凳上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盛真宇像是刚下班赶过来的，面容带着些疲倦。他看到程亦，扯出笑容小跑过来。

　　一杯酒下肚，两人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在得知程亦有了女友之后，盛真宇很生气。尽管说好了放手，但是真的放手，他又怎么能马上做到？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冷战了将近半年，才在盛真宇生日那天，两人见面，聊了很久。最后盛真宇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往后，生活继续，轨迹看似正常却已经脱离原来的轨道很久了。这个世界的盛真宇和原来世界的盛真宇很像，双眼清澈明亮，话语间总能给人带来欢笑，像是天上的小太阳。

　　“如果你问我还喜欢你吗，我会很肯定地回答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盛真宇看着酒杯中的冰块一点一点融化，说道，“我的喜欢，不是带着情欲，没有任何想要你为我付出一切的贪心。我只想喜欢我喜欢的你。”

　　程亦听闻，感觉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动摇了。

　　“我想过，这么久了，总有一天我们都无法度过最难熬的一关。我能理解我们的选择，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只是遗憾，自己当初没有那番勇敢面对一切的勇气，但这样的勇气很难获得，尤其是现在，我们身处的环境。”

　　不管是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我们似乎都被一层名叫“现实”的东西包裹着，它是透明的，能让困在里面的人看到外面的一切，却又层层包裹，让里面的人无法触碰。

　　现实，告诉他们，他们要做体面的人，起码也要表面体面，这样才能被保护着，而不是在打破透明牢笼时伤痕累累。

　　公众人物也好，宇宙尽头的限制也罢，他们都会幻想着，哪里的自己即便伤痕累累，都有被称赞勇敢的机会。

　　“如果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我不是盛真宇，你不是程亦，但我们在一起，彼此相爱，该有多好。”

　　程亦惊讶地看着盛真宇陷入思考，他明白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谢谢你，”程亦拿起酒杯碰了碰盛真宇快要见底的酒杯，“总有一个结局，我们会圆满的。”

　　盛真宇怔怔地看着他，笑了。

　　“祝你幸福。”他回碰了程亦的酒杯。

　　“你也是。”程亦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醒来后，程亦又躺在了冰冷的黑屋子里。这一刻，他淡然地睁开双眼，听着回响飘荡的挂钟声，果断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

　　经历了两个世界的自己，程亦发现，每个世界的流转，和原来的世界都有关系。他在原来世界所有的行为，在另一个世界里都有回应。

　　他的每个时空，都有盛真宇的存在。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原来世界里完全无法鼓起的勇气，在另一个时空里，全数弥补了。

　　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规律，毫无生气，时刻遵循着下一步的间隔。

　　程亦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边，打开了那扇门。
　　和第一次进入的世界直接是办公室，第二次进入的世界直接是酒店包房不同，第三次进入的世界很安静，是一个人的房间。

　　“这是哪里？”他疑问。走到房间的书桌旁，他看到了一台电脑，还有一个立起来被镶上框的获奖证书。

　　“最佳剧作奖？”他拿起证书，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这是这个世界的程亦的房间，他在这个世界拿了一个电影节的奖。

　　再看看电脑里存的大量文字，程亦知道了，这里的他和原来世界里的他有一丝相像，都是靠文字吃饭。只不过这位程亦需要靠大量的文字吃饭而已。

　　作家，剧作家。这是这个世界给予自己的头衔，而且更完美的是，这里的程亦是年少成名，十八岁写的小说都被翻拍成电视剧，还获得过大奖。
　　事业一路顺风顺水，关于他的绯闻也是多如繁星。

　　有和演员的，有和同行的，甚至有和自己助手的，还有制片、导演的等等等等。程亦手机里的社交账号每天都有成千上万条私信，比原来世界里的自己面对的事情更加复杂。

　　好歹原来世界里的自己上镜率不高，远没有盛真宇的高。比起自己的脸，自己的名字上镜率更高。不像在这，自己住在哪都要被扒出来了。

　　说起盛真宇。程亦赶紧在手机上搜索他的名字，这个世界的他肯定也和自己有关系吧。

　　果不其然，社交账号里他俩就是好友。但和原来世界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盛真宇名气没他高，只是在国内知名电视台里做幕后宣传的，平时电视上基本很少能看到他，社交媒体里出现他的名字概率比见到他本人的概率要高得多。

　　他们的名声和原来世界调转了。程亦哑然失笑。
　　两人在这个世界里的关系也挺微妙。但和任何一个时空不一样的是，这个世界里的盛真宇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小孩。家庭看起来也是幸福美满，妻子是同行，两人经常一起工作。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程亦和盛真宇好像只是朋友关系。

　　但能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只是朋友关系，到此一趟又何必呢？程亦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起码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婉萤——或者说，没有伴侣。他自己的相册里也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看起来是一个近乎颠倒的世界，但又有些合理。

　　不同于第二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他们有想象过的。就在一年前的一个节目里，有个话题是“如果你不是歌手，你现在会做什么”的时候，盛真宇的回答就是“我想我可能会做幕后宣传”。

　　那时候程亦只是单纯觉得，他很适合。盛真宇在娱乐圈打拼了十五年，逐渐登上这样的地位，自己作曲的不少歌都成为经典，直到现在都还有很多人唱他十年前的歌，如今已经成为他人的导师、决定他人前途的人，不仅仅是自己那颗对事业始终热忱的心，亦或者是真诚，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处世的态度，总是会出乎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当二十四岁的他面对新人奖被黑幕走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生气和难堪。在台下所有摄影机的胶卷里，都记录了他与那位获奖者握手并真挚地祝贺他获奖。甚至在后来，两人也成为了朋友。

　　当他的曲子被曾经看好的后辈拿走后，自己却背上“不会唱”污名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后辈展现出任何愠怒，而是在这首歌发表后，发了一篇长博文，讲述自己在做这首曲子时的心路历程。看起来好像是单纯讲述自己写歌时的想法，实际上把自己的心意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总能在节目里谈笑风生，面对不同的人都能找到不同有趣的地方。对程亦而言也如是，盛真宇偶尔也会在互联网上和他有互动，虽然不多，寥寥几句还能被他的歌迷们截下，成为两人之间一些只言片语的经典台词。

　　他的灵感源泉取之不尽，他是潮流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