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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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砸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鸡叫三遍了！！我的大闺女！！饭都热粘在锅里了！！”
闻君意缓缓睁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与自己对视的是自家的门槛。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坐在桌子前喝水。
哦，看来我喝水把自己喝晕了。闻君意可有可无的想。
“你到底起不起来！！”
门外的女声听起来能再次把人震晕。她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阳光铺满了整个房间。闻君意眯着眼睛逆光看着面前的女人。
“哎哟，一身的灰，又晕了是不是？都说了让你多出门晒晒太阳”
女人没注意她的视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轻拍沾灰的地方。她长了一张实在不符合大嗓门的脸，细眉大眼鹅蛋脸。怎么看都应该在江南撑船卖莲子，而不是在这里拍灰吼人。
“赶紧去吃饭，你就是不好好吃饭，都瘦成根杆了。”
“阿娘，我...”
“要死啊！！小兔崽子！！陈达聪！赶紧给老子滚起来，昨晚偷人去了吗？”
一阵咆哮打断了闻君意的话，她也不急，默数十个数以后果然听见隔壁有门被一脚踹开的声音。
“别别别，阿娘，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拧了，嘶”
独属于变声期男生的声音传来，和隔壁扑腾的鸭子叫声十分相配。
沈维却没管这好笑的清晨闹剧，闻君意有话说，就算圣旨来了沈维也会让它先撂在一边凉快。
“怎么了，你接着说”她凑近耐心的问，
闻君意似乎有点迷茫，看表情是在努力回想。
“哦哦，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没事，先洗漱吃饭了。”开玩笑，真让闻君意想自己要说什么，这呆子能想到明天早上吃早饭。
等闻君意坐在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沈维已经吃完了，她今天要下山买东西，刚准备交代饭吃完以后碗放桌上就看见她宝贝闺女四处纷飞的头发，
“又没梳头”
沈维只好先回房拿梳子，一边催着快点趁热吃一边给闻君意绑头发，闻君意包子才咬第三口沈维就已经利落的给她马尾束好发带了。
“吃完就在家等着范大娘来，不准一天到晚跟着陈达聪和明瞳乱玩。昨天林夫子还和我说你最能坐得住，以后有大出息。”
沈维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可惜平时练出来的嗓门在隔壁的人听着像是在他们耳边耳语。陈达聪，作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少年郎，虽说声音难听了些，个子矮了些。但耳力过人。听闻此言馒头也不吃了，冷笑一声
“确实在整个村子里都难找比闻二傻还能坐得住的，上一个这么坐得住还是腿有残疾的范大爷吧！没我带着她还不知道有多傻。”说完就被自家娘给了一筷子。
“这么能干，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的，怎么才得了乙？”
陈娘子阴恻恻地说，
“还闻二傻，你敢再叫一遍我立马让你知道锅是铁打的，有闲心出去乱玩，今天就出去放鸭子吧”
陈达聪看了外面毒辣的太阳，抱着被敲的脑袋一声哀嚎，吓得隔壁来找闻君意玩的明瞳差点摔一跤。
明瞳怒气冲冲地想骂他，探头一看，陈娘子在家，立马缩回来，继续敲闻君意的门，她是看到沈维出门才来的。脚步渐近，随者门闩“啪嗒”一声被推开，闻君意顶着一张面无表情地脸站在她面前。
明瞳连忙把这祖宗推进去，范大娘要到了，最好别让她逮到闻君意来开门，不然又要告状。
范大娘呼哧呼哧扭动着过于健硕的身躯到了闻君意家，发现门都没锁，心里正疑惑沈维不是赶集去了？
推门进去就看见明瞳坐在堂屋里手舞足蹈的给闻君意说什么，闻君意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听没听，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地方出神。反应过来沈维出门了，这门估计是闻君意开的。
闻君意心不在焉的样子令她想起第一次和闻君意在家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沈维来找她说想让自己闺女学点武功，不用多复杂，能防身就行。
范大娘其实很早就见过也听说过闻君意的情况，虽然他们一个村头一个村尾见面不多，但八卦犹如春风，吹过皆知。
所以在村里上至那位80岁依然能下地的老村长，下至他三岁边流口水边扯花生的重孙，都知道沈维的闺女是个傻子。不会哭也不会笑，脑袋缺根弦，什么东西都要反应半天。对她说话还不如对牛弹琴。
整个人除了长得好以外毫无用处。
哦，不对，她还不像其他傻子要流口水。
民间一般把这种称为绣花枕头，但绣花枕头里有棉花，闻君意脑子空的能装三斤水。
长得好勉强能算个优点，平衡一下脑子不好的入不敷出。
长得太好就不算了，盛世还能嫁个好人求安稳，乱世不就是个活靶子吗，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靶子。
闻君意就是此等运气特殊的人才，她出生于乱世，现在百姓的鸡下蛋都没国号改得快。
同为母亲，范大娘自然知道沈维的想法，她不可能永远在闻君意身边，觅得良人万一奈何为贼呢，让闻君意能自保才是最好的办法。
范大娘早年去过一个门派，会一些武功，开始还担心自己的招式不够教，后来发觉想多了，练武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
但闻君意非常豁达，什么都不捡，到现在还在学第二式。范大娘每次来之前都要提上一大壶清热去火的茶。
为什么能坚持不懈的白费口舌，自然不是因为沈维给她塞了十两银子，是因为她欣赏闻君意。
毕竟第一次见面，沈维站在旁边要闻君意叫她师父，闻君意乖乖的喊了。即使有鹦鹉学舌之嫌，但不妨碍范大娘内心舒坦。出了村，又有谁会把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当回事乖乖叫师父呢？
舒坦不到一刻范大娘就后悔了，闻君意只会坐在小板凳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范大娘觉得自己有点唱独角戏，用饱经风霜的脸对着“十两银子”挤出笑纹
“君意，刚才说的听懂没啊”
毫无回应，再问就摇头，风过无痕，但人知道。榆木脑袋，也有刻痕。闻君意脑袋像门，不会有任何东西停留，只会进出接着消失的毫无踪迹。
现在是范大娘脸上的笑消失了。
多亏旁边凑热闹的明瞳，眼疾手快的给她泡了杯茶，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闻君意要是她也不要了，就没人能教了。范大娘本来还在犹豫接不接这顶高帽，陈达聪吊着鸭子嗓吊儿郎当的过来了，
“不教拉倒，我明天带闻二傻下山去找，我就没听过有人不要钱。”
二人一唱一和算是把范大娘这个师父给钉死了。
范大娘实在不想因为十两银子把命搭进去，忍痛让明瞳蹭课听，好歹还能有个会说话的。至于陈达聪，自诩耳力过人，坐在自家院子里都能听，只是不占这便宜，给范大娘家背了几捆柴以后光明正大的坐在闻君意的院子里听了。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他们跟前，明瞳已经拉着闻君意站了起来，看范大娘走来立马嘴甜的叫了一句师父，附赠一个令人身心舒畅的微笑，他们师徒二人早已习惯闻君意是不会有任何表示的。
范大娘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明瞳让出来的位置上，指挥明瞳展示一遍前天教他们的。明瞳演示了一遍。看的范大娘快要老泪纵横，瞧瞧，正牌徒弟比不过蹭课的，她都觉得闻君意耽误了明瞳学习的进度。可惜谁给钱听谁的，学的再好也只能和傻子一直卡在第二式。
既然明瞳已经会了，自然是由她来教闻君意。
闻君意磨磨蹭蹭的提着把剑站起来。沈维在闺女身上那是一点都没可惜钱，给闻君意买了一堆学武用具。
其中就包括闻君意现在手上那一把剑，把闻君意从上到下挂的琳琅满目，用陈达聪的话说，过年直接用来熏腊肉，那把剑刚好片儿熏好的。当然这话的代价是他去放了三天的羊。
明瞳见怪不怪的看着闻君意用打着补丁的左袖拂过剑柄，右手接住带出的剑，利落的挽了个剑花以后将剑背在身后，这套当时直接唬住了他们三个冒牌师徒，差点把范大娘的汗整出来。
特别闻君意又不会笑，那双桃花眼漫不经心的扫过他们，像等着过招的不羁剑客。
接着...接着就什么都不会了。
还是他们三等了一炷香以后发现闻君意没有下一步动作，明瞳艰难的吞吞口水问她
“二傻...不是，君意，你怎么会剑术？”
不羁剑客闻二傻反应了半天，憋出了两个字
“不会”
开始他们都以为是谦虚，心想闻二傻不会搞大智若愚那套吧？
后来范大娘一试，发现这闺女只会这一套好看但没用的出剑。除此以外连最基本的招式刺剑都不会。
三个人松了一大口气，开始盘问闻君意从哪学的，这世上折磨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向傻子问问题。
他们果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来问沈维，沈维也说不知道，应该是从画本里学的，小时候闻君意不认字，沈维买了许多画本给她看。不定哪本里就有这些。
这套说辞只有明瞳信了，范大娘自身学过，自然知道仅是以袖拂剑而出就不可能是常人能做到的。
闻君意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多年是练不出来的。而其它的招式她一概不会，怎么可能呢？
好比一个人目不识丁，但天天让他抄佛经，十年以后，那些生僻字他就算还是不会读但闭着眼都能写得出来。什么都能藏，肌肉记忆是藏不了的。她理解谁都有秘密，沈维不说她也不会多问。
另一个就是陈达聪，他不是明瞳这种无比信任闻君意的人，甚至不言而信。
他也信闻君意不会剑术，闻君意从小就住他家隔壁，是圆是扁除了沈维就属他最清楚。
但是拂剑而出的闻君意让他感到陌生的恐怖，像是借住多年但最终还是会走的异乡客。青梅竹马会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招式。
他不像范大娘懂肌肉记忆，但他了解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那晚陈达聪在床上翘脚愁到半夜也没结论，最后眼皮打架也只能自我安慰道最起码这傻子能够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唬人，说不定可以撑到他和明瞳赶来。
当然闻君意后期的学习成果让他们无比安心，甚至范大娘咬牙切齿的想，还不如骗我这崽子其实什么都会！他们也渐渐习惯她每次出剑的潇洒动作，虽然后面完全不会有衔接。
等范大娘那一大壶水喝完，明瞳教的也有第十次想和闻君意同归于尽的想法时，陈达聪放完鸭子回来了。
他汗流浃背的就想坐在椅子上和另外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两个人一起“品鉴”闻君意的学习成果，被明瞳以一股汗味儿赶走了，只好回去洗了澡再过来。
陈达聪洗完出来已经天色渐晚，范大娘早回家做饭去了。他没听见沈维说话的声音，只听明瞳让闻君意去洗澡。
自觉不好过去，在自家院子里坐着丢石子玩，过了一会儿，听见脚踩在砖上的声音，抬头一看，明瞳趴在围墙上，他连忙过去
“祖宗，想死不用这么麻烦。”
嘴上这么说还是想扶一把，明瞳毫不在意的挥挥手
“二傻一个人在我不好过来，我要看着她。沈大娘怎么还没回来？你娘呢？”
陈达聪也觉得奇怪，沈维从来不会留闻二傻在家这么久，下山最多三个时辰就会回来。这天都要黑了，怎么还没回家，自己的娘也是，今天甚至都没听她说要出门。
二人正想着，闻君意出来了，她头发滴着水，湿哒哒的往房间走，明瞳扶额，觉得她今天一定要在闻君意家吃饭，不然对不起自己又当爹又当妈。
她急匆匆地跑进去给闻君意擦头发，又翻出干净衣服让闻二傻换上。头发擦干以后，她想都要休息了，就不要绑了。
她两从房间出来以后，陈达聪在隔壁问他方便过来吗，明瞳转身看了眼闻君意，衣服整齐，答道可以过来。
陈达聪和明瞳凑在一起讨论沈维和陈娘子怎么还没回来，闻君意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陈达聪的肚子率先发出声音，明瞳紧随其后。两人还在想怎么闻二傻没叫，转过去一看，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怪不得没音儿，他两可以忍忍，但闻君意是一个身体差到随时随地都会晕过去的人，这祖宗不能饿。甚至现在都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过了一会儿，闻君意模糊的听见有人叫她名字，醒来看见明瞳手里拿着碗筷，看她醒了松了一口气
“二傻，吃饭了。”
她点点头，接过碗筷摆了起来，这时陈达聪端出了一大锅面条，香味扑鼻而来，三人开始坐着吃面条。
前面都正常，到最后一碗的时候，明瞳和陈达聪开始了老本行。这两人从阴阳怪气到苦苦哀求最后互带高帽就是为了吃最后一份。闻君意默默的端着面条离开了是非之地。
但直到洗完碗，沈维和陈娘子也没出现，明瞳和陈达聪越发担心。
两人也没更好的办法，明瞳已托人带话给自己的爹娘今晚不回家，陈达聪本想着自己去找找又实在放心不下明瞳和闻君意两人在家。
那就只能先睡觉了，明早再说。
除了完全没任何表示沾床就睡的闻君意，两人忧心忡忡的等着大人回来，睁眼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才勉强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陈达聪还没等鸡叫就顶着黑眼圈爬起来了，他一直做噩梦，梦见一堆血肉模糊的场面。
他一步一晃的走到水井前想打水洗漱清醒一下。他一边想着今天白天他必须下山一边洗脸。就听见隔壁的明瞳也醒了，为什么可以肯定是明瞳，因为闻君意不到太阳升顶是不会醒的。
就算房子塌了，她也可以闭着眼抱着被子到其它地方继续睡。
明瞳也很郁闷，自己从不认床，昨晚是死活没睡着。
睡着了梦见的全是死去活来的事，只好起床洗漱，想还是要和陈达聪商量下山的事。她刚走到水井前一颗小石子砸到她脚下，猛地抬头，看见陈达聪这二货趴在围墙上，示意她过去。她撇撇嘴，快步走过去后听陈达聪说
“这样不行，我娘可能被什么事绊住了，但沈大娘不会，二傻在家她就不会在外过夜。我得下山找找”
明瞳也是这个意思，但她不放心陈达聪一人下山，这二货还没她高，长了一张能被人打死的嘴，让他单独行动无异于找死。想了想表示一起下山。
“二傻怎么办？”
“二傻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两人说完以后大眼瞪小眼，最后两个人在墙头临时决定把闻君意带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要是问这两人为什么不问村里的其他人，他两这时一定能统一阵线的告诉你
“都多大人了！还依赖别人！”其实是因为这两实在想下山玩玩。
闻君意醒来就看见明瞳站在床头，手里拿着沈维给她做的过节衣服。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衣服糊了一脸，让她快换上。
闻君意实在无愧傻子之名，穿上以后不知道腰带怎么束，拿着腰带走到明瞳跟前，明瞳戳戳她的额头以后认命的开始束腰带，一边束一边暗暗吃惊，这货不长脑子就算了，连腰都不长的。怪不得这么容易晕！
糊弄完闻君意的头发以后，陈达聪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停的催她两，还威胁道
“你俩再不走，我就先走了。”
明瞳翻着白眼回嘴“你先走那是应该的，就你那腿儿，我和二傻一步当你两步”
陈达聪气急败坏“我去你的，都和你说了...”
话音戛然而止，闻君意被明瞳推出来了。沈维确实了解自己闺女，虽然背后经常说闻君意那样的，随便穿穿，不过还是买回布以后自己做。闻君意长得白又容易晕到，衣服蓝色居多。这次是新做的青色衣服，束着比衣服颜色更深一些的巴掌宽的腰带。从远处看去，腰和被白色发带束起的垂在背后马尾一样宽。
陈达聪愣了半天反应过来自己看一个傻子看呆了的行为有多傻，耳朵通红的回过身掩饰什么一般大喊
“收拾好了就出发！！”
一跨步出去就被椅子绊倒了，耳边立即传来明瞳的嘲笑声。
“你刚刚看二傻看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屁！！那是因为我不想她学坏，憋住骂人的话。”
“别害羞呀，你都摔跤了”
“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