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亮|忆》IE小芒果

14、十四

　　赵云与韩信回到露营地，刘备他们已经把诸葛亮抬到了他房间的床上安置。
　　“亮！”赵云急急来到床边。
　　“他心率很低，血压也很低，呼吸微弱。”刘备看了眼血压仪说。
　　“我给亮哥吃了速效救心丸，可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守约鼻子红红的。
　　“医生呢？什么时候来？”李白问韩信。
　　“我们……没去找医生。”韩信说。
　　“啊？那你们……”
　　“刘老师，信、白、守约，我有可以救亮的法子，但是得麻烦你们出去一下。”赵云低着头说。
　　其他几个人闻言相互看看，须臾，刘备最先点头：“好，那我们去楼下等。云，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就喊我们。”
　　“好，谢谢刘老师。”
　　其他三个人看刘备走了，思索片刻，也跟着一起出了门。听着所有人的脚步走远，赵云才在诸葛亮的床边坐下，他伸手轻抚他已十分消瘦的面庞，又用指尖划过他干涸而苍白的唇，前世的回忆涌来，一下打湿了赵云的眼眶：
　　“孔明……”
　　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到他，赵云很想能好好看他一会儿，但他不敢浪费时间，他找来一杯温水，将壬丑给的丹药掰碎、散在水里，然后把他扶在怀中，一点点喂他喝下。
　　“嗯……”
　　喝下汤药一会儿，诸葛亮的眼皮微微抖动，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声响后，他慢慢睁开了眼。
　　“孔明……”
　　“云……”诸葛亮还是有些头晕，无力地唤了他一声。
　　“你感觉怎么样？”赵云柔声问他。
　　“我还好，你……”诸葛亮突然发现，自己正被赵云抱在怀里，而他看他的眼神，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你怎么……”诸葛亮感觉到什么，但是不敢确定，试探着开口。
　　“傻瓜，是我呀。”赵云含着泪轻笑。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语气，诸葛亮一下红了眼眶，他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子……龙……”半晌，诸葛亮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这个他在凄冷的孤独、绝望的哀戚、漫长的黑暗里不知道呼唤过多少次的名字，他已经习惯呼唤也不会有回应的名字。
　　“嗯，是我。”赵云一笑，泪水就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你……”诸葛亮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恢复记忆，可是他看着他、感受着他的气息，一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转过身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上哭泣，刚开始只是小声啜泣，慢慢地，变成号啕大哭，他积攒了几世的悲痛、执着、爱意，此刻全都化成了泪水，声浪涛天、绵延不绝。
　　“没事，不哭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赵云一手紧紧抱住他，一手抚摸他发颤的脊背，不断在他耳边轻声哄他。
　　哭了一会儿，诸葛亮渐渐安静下来，虽然还时不时地抽泣，但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靠在赵云怀里，与他十指相扣，鼻尖、脸颊还在他身上不断蹭来蹭去，虽然他还是好奇赵云是怎么想起来的，但他此刻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他只想像现在这样，与他依偎在一起，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任凭时间流逝……
　　赵云感受着诸葛亮对他浓烈的爱意和依恋，心底既甜蜜又苦涩，他也好想就这样与他待在一起，相隔几世的重逢，如此幸福、如此珍贵，可是……
　　“孔明。”赵云唤了他一声。
　　“嗯？”
　　“要不，你忘了我吧？”
　　诸葛亮闻言心头猛烈一颤，他从赵云肩上起来，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他：
　　“你说什么？”
　　“你忘了我吧。”赵云神情无比严肃地又说了一次。
　　“为什么？”诸葛亮问得有一丝嗔怪，却又极度不安。
　　“你不忘了我，你的生命会很快耗尽，我们又会分开了。”赵云说着又开始有了泪腔。
　　诸葛亮认真看着赵云的眼睛，刚平复下去的泪水又慢慢涌入眼眶，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吊坠，表层开始发光，内里一片漆黑，这种样态他并不陌生，在过往的几世里，他的生命走到尽头，他的魂具都会如此。
　　“而且，你的寿命越来越短，往后，我们很可能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诸葛亮闻言心中一惊，是啊，似乎每一次转世他的寿命都会缩短，那奇怪的眩晕，总会在他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出现，而这一世，一切都来得如此之快，他才不过刚刚二十岁的年纪，而他一出生就带来的满头银发，大概也与此有关。
　　“孔明，”赵云颤抖着抓住诸葛亮的手，恳求着看他，“你忘了我吧，好吗？”
　　诸葛亮对上赵云含泪的眸子，心乱如麻，他辗转几世，好不容易才与他重逢，他刚刚体尝到一点点的甜蜜、幸福、满足，眨眼间又全部化为了苦涩的泡影，为什么，会是这样……
　　“可是，”诸葛亮的眼泪又跌落出来，“我才刚找到你呀，我找了你几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诸葛亮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大哭，泪如泉涌。
　　“孔明，”赵云见状伸手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没关系的，就算你忘记了，我还记得呀，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抓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好吗？”
　　“呜呜……”诸葛亮捂着脸，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可是，只有你记得，你会非常孤独，非常痛苦，我不想你这样……”
　　“傻瓜，这不就是你一直所经历的吗？你已经守护了我们的回忆几世，现在换我，好不好？”
　　“不，我不要，我不要、忘了你，我不要……”诸葛亮已经哭得唇齿凌乱，上气不接下气。
　　“孔明……”赵云把他抱得更紧：“傻瓜……”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都有些泣不成声，但是壬丑的话回荡在耳边，理智告诉赵云，他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于是赵云咬牙忍住泪水，一边轻拍诸葛亮的后背，一边尽量轻松地说：“孔明你知道吗？我听说，我的记忆是金色的，说明我快乐的回忆比较多，不像你，你的记忆是蓝色的，说明你有很多悲伤的回忆，所以，即使以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我也不会很痛苦的，好不好？”
　　“可是……”诸葛亮还是不想接受。
　　“都是我不好，一定是我突然扔下你走了，才会让你有那么多伤心的回忆，而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享受着你的爱意，所以我一直很幸福，就让我带着这些幸福的回忆，继续守护我们的爱，好吗？”赵云努力笑着看他。
　　“子龙……”诸葛亮对上他满是泪水的笑眼，还是忍不住又扑过去紧紧抱着他，泪如雨下。
　　“没事的，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不哭了……”赵云继续安慰他。
　　“可是，如果我忘了你，我可能就，不会再爱你了，那我们……”诸葛亮趴在赵云怀里，边哭边问。
　　“没关系，只要你健康、快乐地活着，其他都不重要。”赵云万分疼惜地揉他的发。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赵云听他如此哭诉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庞，满眼柔情地看他：“其实孔明你知道吗？我在想起来之前，就已经重新爱上你了，这一世的我并不比上一世的我爱你更少，所以，你不要怕，好吗？”
　　诸葛亮闻言泪眼婆娑地看他，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人既是他的子龙，也是这一世的云，他们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人，他们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交叠的模样，既是灵魂，也是命运。
　　“就算你真的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们曾经相爱过，这就足够了。”赵云笑得有几分酸楚。
　　“子龙……”
　　“亮，我爱你，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好吗？”赵云说着泪水又夺眶而出。
　　“云……”诸葛亮看着赵云的泪，不自觉地伸手攥住自己胸前的吊坠，他突然感觉到，他用几世时光守护的回忆，纵然珍贵，终究也只是回忆，而他历经沧桑才找到的他，也已经拥有崭新的生命，是新的生命让他的爱重新变得鲜活、炽热、勇敢，而他对他的爱，却尘封在旧忆中，止步不前。
　　“子龙……”诸葛亮将那装满回忆的吊坠紧紧捂在心口，无声地流泪。
　　“没事，孔明，我在呢……”赵云又上前轻轻圈住他颤抖的肩膀，揉他的后脑安慰他，他能感觉到，虽然仍旧伤心欲绝，但诸葛亮好像已经在慢慢接受放下他们的回忆，拥抱新的生命。
　　又哭了一会儿，诸葛亮擦擦泪水，然后伸手捧住赵云的脸颊、与他额头相抵：“那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忘了你，以后，你爱我不能比我爱你多太多，如果我不爱你了，你也要忘了我。”
　　诸葛亮的话让赵云的心又猛烈地颤抖，他是多么爱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好，我答应你。”赵云点头。
　　“不可以折磨自己，不可以亏待自己。”
　　“嗯。”
　　“别的事情也是，不管是团队还是梦想，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好，我都听你的。”
　　“要爱惜自己，不然我会心疼、会生气。”诸葛亮说。
　　“好，我会好好爱护自己。”赵云抓住他的手。
　　“以后不许去打封闭了，你知道我就是因为打过两次封闭，长了声带结节，做手术后唱不了歌才去做的rapper。”诸葛亮言及此处突然轻笑了一声，与赵云拉开些距离，心酸地看他。
　　“亮……”赵云心中一疼，原来这一世的他还有这样的过去。
　　“子龙，我爱你……”
　　诸葛亮说着再克制不住地凑上去，吻住赵云的唇，他们的唇都被泪水染上了苦涩的咸味，但是他还是觉得他的唇很香甜，他在无数个漆黑的、漫长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贪恋的、渴望的就是他香甜柔软的唇瓣，他想他，哪怕再多一次也好，他想好好吻他，就算是告别，他也要再好好看他一眼，好好地，与他说再见。
　　“孔明……”
　　赵云接住诸葛亮的吻，他抱着他，热烈而投入地回应他，上一世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地离开，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是他给了他难以忘怀的遗憾和伤痛，这一世，如果他还愿意，他一定要好好爱护他，让他感受最甜蜜、最幸福的爱意。

　　子龙，再见……

　　赵云有些疲惫地打开门出来，看到彻夜坐在楼下客厅焦急等待的刘备、韩信、李白和守约，几个人看到他下楼，一起凑过来：
　　“亮怎么样了？”
　　“他没事了。”赵云轻笑。
　　“太好了！”
　　刘备面上一弛，李白和韩信击掌，守约还激动地哭了，赵云看着他们，心中温暖。
　　孔明，这一世，你还有这么多关心你、爱你护的朋友，你一定可以过得更开心、更幸福，而我，一定会守在你的身边，再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