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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耳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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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生的娃娃想妈妈
累死人的军训终于还是过去了,他们坐着大巴“滚蛋”的那一刻还有人哭了,李冲欣赏着沿途风景,他好像从没这么放松过,事实上一个小小的军训比他想象的更折磨人,不过现在终于是要结束了,女孩子的哭声真的很烦人,他选择闭目养神。
“冲儿,周末你要不要回家,你姐昨天给我打过电话了问你今天回不回去”,纥朝阳坐他旁边,碰了碰他胳膊说。
“谢暖暖给你打电话了?他为什么不给我打”,李冲立刻回头问,一听到关于谢暖暖的消息他就会有点儿冲动过头,刚说完他就想起来自己手机已经缴上去了。
“冲儿......要不然你来我家一样的,我爸妈反正常年不在家”,纥朝阳看他表情不太好,犹豫着提议道。
“不了,我回家,我也快两个礼拜没回家了,我回去我爸得骂死我......”李冲笑了笑,拒绝了,只是笑得有一点点儿勉强。
纥朝阳知道他家情况也不好再说下去,点了点头保持沉默。
李冲到站和纥朝阳告了个别,经过“新同桌”的时候有些犹豫着要不要say goodbye,结果人家好好地闭着眼,李冲放弃了这个想法乖乖地提着行李箱下车。
经过一番雨水的洗涤,天空净如脱墨,李冲想了想还是先去银行取了点钱然后拖着行李箱去买了部新手机。
存了几个必要的号码后,李冲抬头看着天,突然生出了一股想要仰天长叹的感觉,但还是憋住拖着箱子去搭计程车。
他家在宁城地段最好的地方,地皮是爷爷留下来的,房子是两代以后到他爸手上的,李冲有记忆的时候房子已经完全变了样,是他妈妈在的时候亲自重新设计的,后来即使是他继母来了也没有变动半分,准确地来说是不敢变动。
计程车停在了房子的最外围,李冲眉眼复杂地下了车。
慢慢地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和行李箱进门。
“小李总,您回来了......”他正好碰到他父亲的秘书成高从房子里出来,对方停住了脚步,神情微微惊讶,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嗯,成叔,我爸在.....”,李冲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董事长在书房”,成高点了点头。
“好,谢谢成叔,成叔再见”,再见了成高以后李冲拖着行李箱进门,宽敞的客厅空落落的,除了保姆再无其他人。
李冲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先回了自己卧室,把行李箱里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他才缓缓出门,长长的走廊,他尝试了好几下才最终敲响门。
“谁?”不怒自威的声音由里及外,李冲又偏过头深呼吸了几下, “是我。”
里面沉默了几秒,“进来”这次声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可依然缓解不了李冲激动的心情。
“爸,李冲带上门后看着那个足够威严的背影哑哑出声。
“嗯,军训完了?”声音的主人没有转过身来。
“嗯......”
“上午取钱了?干什么了。”
李冲心猛地一跳,他摸了摸鼻子半真半假地说“手机坏了,重新买了一个。”
良久,他都没敢再抬头看一眼。
“你现在住校了,和家里比起来怎么样?”
李冲松了一口气,“差不多”。
“高中和初中比起来怎么样?”
李冲有点儿不知所措,平时他爸给钱了就不管他,今天非常一反常态地问了他一堆问题,还没等他回答,李文海就叹了口气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
“你今年十六岁了,想要什么升学礼物,爸爸前阵子太忙了,现在闲下来了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冲对上他的视线,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眼神。
“我......”李冲本来想说随便的,但想想既然他爸乐意他又矫情什么,“我......想要一台相机。”
一想到礼物,他脑子下意识弹出军训时雨天的那个夜晚,他没有一台完美的相机框住那个夜晚,所以他现在想要一台相机。
“相机......也好,你都这么大了,是要用点好东西,我正好有个朋友很懂,下次让他带回来一个”,李文海上下打量了几眼儿子,挥着手让他出去。
平时一身名牌的李冲回卧室沉默了一会儿。
重新登上了vx,他顺手给纥朝阳发了条信息,---L:“我刚到家,别问,买了部新手机”。
对面两三分钟才回复---为梦:“OK,我哥今天回来了,他说晚上要带我出去耍,你去不去?”
李冲想了想,还是不去了,晚上谢暖暖肯定要回来,他不想错过。
---L:“不了,我姐晚上可能会回家,抱歉。”
---为梦:“【张牙虎爪】都是兄弟抱歉个毛线,【龇牙】。”
李冲舒着眉哼笑了一声,有纥朝阳这个在哥们面前随意不做作的兄弟真的是他为数不多的幸运之一。
---为梦:“那学校见”。
---L:“学校见”。
中午李冲一个人在餐桌上吃午饭,很丰盛的一桌,听说是他老爸吩咐的。
他坐着按了按脖子,缓解刷了会儿题后脖颈上的胀痛感。
“小冲,你爸爸中午有饭局先走了,饭菜都是他让姨照着你的口味做的,多久没吃家里的饭菜啦,学校里的和家里的是不是不能比啊?”说话的是他家的保姆王姨,是从他母亲嫁进来就在李家的一位女佣,他丧母时也是在这位姨的庇护下度过了那几个月。
“嗯,王姨做的菜我和妈妈都很爱吃”,李冲笑着给自己夹菜,时隔八年多了,哪怕再提起妈妈他也已经没有当初的难过了。
“夫人的喜好和你的一样,都爱吃辣的”,王姨眼神涌上丝丝往昔,良久她才站起来转身去了厨房。
门外响起一阵由远及外的高跟鞋声,李冲回头看了一眼,谢暖暖一身名牌短裙地站在门口,完美无瑕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背包,两人对上目光后都有些尴尬地沉默。
“小冲....怎么今天回来了?在吃饭吗,正好我也没吃”,谢暖暖将书包挂上架子,在玄关处换鞋,“王姨帮我拿一下碗筷。”
“小姐回来了?好!”王姨探头看了一眼,随即从厨房拿了一副新碗筷出来。
谢暖暖很擅长在人前维护虚假的关系,正如她和李冲这看似毫无芥蒂的姐弟关系,丝毫没有那天在包间里一副胁迫的样子。
李冲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谢暖暖坐在他的对面,开始有意无意地搭话。
“军训感觉怎么样?我以前高一的时候军训还挺累的......”
“还行,没多累”,李冲夹了一筷子饭边吃边说。
“那.....你不会还怪姐姐上次让你做的事吧?那个姐姐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没有恶意的,她是我一个舍的舍友,偶然看过你照片觉得你可爱才想约你出来一起玩儿的,而且你上次直接一走了之让姐姐很难堪的”,谢暖暖最后一句充满了抱怨的意味,不过她也没有真正地放心上,这次跟他说也只是想要警告一下李冲,毕竟对方只是一只自己勾勾手就会随时围着她转的没有安全感的小狗而已,谢暖暖自负地想着,手搭在桌上,新做的美甲十分精致地摆在桌上。
下一秒,李冲轻轻将手搭在她的手指上,他勾了勾唇角,眯起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暖暖。
谢暖暖被碰到的那一刻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脸上是下意识的厌恶。
李冲也慢慢收回手,“姐姐....”,他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陷入沉默。
谢暖暖惊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收拾表情,勉强地笑了一下她忙说“没什么,你要跟姐姐说什么?”语气充满了慌乱。
“谢暖暖,我今年十六了,八年前那个整夜整夜缩在你怀里哭的小孩长大了,但他还愿意毫无保留地叫你姐姐,不会因为你的改变而改变,但我已经独立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你做的任何事情我都能看懂。”李冲说完依然深沉地盯着她看。
谢暖暖八年前13岁,那是她刚刚来李家的年纪,对一切都感到新鲜的她被一个总是通红着眼的小男孩勾起保护欲。
偌大的李家那时忙于丧事的操办,她主动承担起照顾小弟弟的责任,其实更想的是在继父面前表现自己,于是照顾了这个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的小男孩六天。
此后身后就多了一个总围着她转的小男孩,总是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谢暖暖一开始还很自豪,可后来她慢慢就厌烦了,有这么一个弟弟不仅要成天照顾他,更重要的是.....妈妈说这个弟弟将来是要和她分家产的,继父的公司将来也会给他,自己一份都得不到。
“啊?怎么突然说这些,姐姐哪里变了,姐姐还是那个会照顾你的姐姐啊”,谢暖暖压下心里的妒恨,笑了笑说,眼里的情绪掩饰地十分到位。
“家里还有外人在看呢,别闹脾气了”,谢暖暖将披散的长发朝后撩了撩,语气像在劝说一个不懂事在闹脾气的小孩。
谢暖暖将他今天的异常归结于上次事情她的处理不当给了他一个闹脾气的机会。
李冲满眼复杂,谢暖暖确实和曾经大相径庭了,不知道何时他们走上的分岔路,一去不回头,越走越远越生疏。
陌生的他们好像这八年都白过了。
“我先回卧室写作业了”,李冲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他房间疾走,几乎是用的跑,他没听到谢暖暖的任何声音,整个餐厅只剩下谢暖暖。
回到房间的李冲反锁上门,躺在床上松了口气,这么和谢暖暖说话会不会挑的太明了,虽然对方早就让他寒心,可他也还是偶尔会怀念曾经那种姐弟情,甚至想回到从前,但不可能了吧。
他放下了父亲再娶的芥蒂,哪怕还是在他母亲入土的不到一年后,哪怕那个女人在他母亲一死就带着谢暖暖住进了妈妈亲自设计的家……,他都放下了,他拼命说服了自己放下,更何况最初他也是实实在在尝过那种从头再来的亲情。
他侧躺着蜷缩起身体,“妈妈,我很不孝,我真的很想你.......”
我很想你,八年来的每一刻,从来不敢忘记,再睁开眼时眼圈已经变的通红,手死死地攥着床单,不让眼泪落下是他忍耐的极限。
“喂,庆叔您能安排一下吗,下午三点我想去九峰陵园”,李冲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方是他家的专职司机。
“好的小李总”,对方恭敬地说。
三点半李冲手里拿了一束白色马蹄莲孤身一人走进九峰陵园,他妈妈生前过的很严拘,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但只有他知道,直到病危时她还牵着他的手给他哼《马蹄莲》,他不止一次见过她的办公室里桌上瓶插的都是白色的马蹄莲。
他穿着简朴的校服,一丝不苟,一步步走近无数次来过的地方,一次次蹲在那方矮小的墓碑前,他妈妈生前长得高挑美丽,就像叶茎细长的马蹄莲一样,美丽自强,也有一种特殊的凄美。
“妈,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你的祭日,我想你了就来了”,他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开始转眶,“你看我带了马蹄莲,以前他们来看你带的都是白菊花,只有我才会给你带马蹄莲,你喜不喜欢?......我知道你最喜欢了。”
他轻轻跪在地上,手里的马蹄莲被他放在墓碑前。
“我考上一中了,宁城最好的高中,我现在学习都不用你担心了,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说过你的儿子要考就要考最好的,等我考上最好的大学了我还来告诉你......”
他顿了顿,俯身上前双臂轻轻环住墓碑,温热的脸贴上了黑色的带着雨后初寒的墓碑,“我今天特别特别想你,比以前想的都多,所以我来看你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想你的要更想我,你都走了八年了,可我感觉你好像才昨天刚刚跟我讲完一个睡前故事。”
一阵湿润的风吹过,白色马蹄莲花瓣沾到的雨水慢慢滑落,附近忽然响起歌声,沉闷低哑的声音唱着马蹄莲走近。
李冲心脏在听到歌声的时候猛地停了瞬间,他站起身回头,身后是穿着一身黑打着一把黑色雨伞的熟悉身影。
歌声在对视的刹那戛然而止,“下雨了为什么不带伞来。”他的声音很沙哑,像一场重感冒的患者。
伧原习将伞递给他,李冲没想到他也会在这,接过伞的同时问他“你来祭奠亲人?”他忽的心里别扭了一下,刚刚唱那首歌说明伧原习听到了不少他跟妈妈讲的话,虽然知道对方也是无心之意。
“嗯”,伧原习另一只手上还有一枝纯白的花,他轻轻俯身放在墓碑前,那束湿润的马蹄莲旁。
“你妈妈喜欢百合吗?”他轻声问。
“我不知道,但我想她不会拒绝。”李冲看着墓碑和他,看着伧原习的背影,眼神忽的复杂起来。
“不讨厌就可以,我逝去的家人很喜欢百合花,所以我只带了百合”,伧原习站起来转头看着他,李冲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有悲伤的样子,黑色的眼眸浸染了更加悲伤的黑色,像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他微微愣住了,一时想说话却又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哽在喉咙里的话没能说出来,他只能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这个雨后的阴天只是暂时的,没多久细雨就开始下了起来,李冲在陵园入口看到了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色长裙的伧甜甜,眼圈还微微红着。
他在这里和他们告了别,他们自己打了计程车来,李冲没有提出带他们一程,等坐上车以后,雨将车窗外的世界都湿成了一幕幕模糊的往事场景,越远离,时间越长,这场景便越模糊,模糊到最后只剩下声音还在不断回响。
李冲心脏疼的直抽泣,手掌慢慢撑在额头上,从眼泪来的无声无息到最后的泣不成声。
“少爷,别难过。”司机从车上拿了一整包纸巾给他,李冲哑着嗓子说“谢谢”。
..........
留在过往的人就像不断路过身边的车辆,耀眼地在前方用她们的方式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