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与月同耀gl》入于

6、第6章

　　随着白茶的动作停下，塑料袋摩擦而起的“沙沙”声也戛然而止。

　　刚走一步的江浅意识到环境变得安静，她余光一瞥，发现白茶落后她半个身位，白茶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江浅组织着语言，“也不是……非要个理由。”

　　毕竟是白茶的一番心意，她的质疑此刻略显冒犯，但她内心还是需要个理由，一个……让自己能安心和白茶吃饭的理由。

　　白茶看着江浅，她顿时了然。

　　“江老板权当这顿饭，算是我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这段时间……”江浅忽然一怔，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她之前听白茶说是要待到八月底，怎么现在六月都没过完，就要走？

　　出什么事了？

　　白茶回答说：“暂时还不走。”

　　“暂时？那还是要提前走？”江浅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过于迫切。

　　白茶微微抬眼，语气平淡：“恩……如果写不出来的话，我可能会买张车票换个地方待待。”

　　“这，这样啊。”江浅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她胡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天天吃你给我带的早餐我都吃习惯了，你要是要走，记得提前把那些店的位置发给我，我这嘴巴给你养刁了……”

　　白茶：“回头我发给你。”

　　“……也行。”

　　江浅撑着伞接和白茶并排走着。

　　说来奇怪，她和白茶不过是萍水相逢，而且白茶和之前她认识的人并没什么不同，可偏偏在她听到白茶说要离开池镇时，她觉得自己心底突然空了一块。

　　只是因为没有人给她带早餐？

　　她觉得不对，毕竟她根本就不喜欢吃早餐。

　　满肚子的疑惑在江浅心中堆积，她从自己身上找不到原因，她准备在白茶身上找原因。

　　“我看你那纸上不是写满了东西，还会写不出？”

　　距离上次白茶和她说写完一本后快两个星期，她看着白茶每天带着五六张白纸，空着带来，写满带回去，第二天白茶再来时，又是崭新的纸张。

　　写得这么满也会写不出？

　　难不成……白茶只是单纯想离开这里，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她？

　　白茶皱着眉，道出自己的问题。

　　“写不明白甜宠，我写了好几版给金主看，他说我写得太正经了叫我重写，可我觉得按照金主的剧情去走，太弱智了，男主装逼打脸还能顺带把白月光女主给谈了……他凭什么？就因为有个能给他提供外挂的系统？我的女主角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靠物质堆积起来的男人，就因为英雄救美？因为他能给女主提供帮助？”

　　“我看那就不应该叫做甜宠，直接叫男主装逼传多好，所有人都是男主装逼的工具，他有什么好的，离开系统他啥也不是，觉得能帮女主在绿茶面前出气就是件好事？在剧情上能让女主更喜欢自己？而且按照那本书女主的人设来看，她完全不需要男主帮忙自己也可以处理得很好，非要给她加入个外挂男……”

　　旁边的江浅听着白茶的话，她的表情从最开始想要安慰白茶到后面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茶气得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看江浅，“江老板，您笑什么？”

　　她很认真地说出自己现在苦恼的问题，结果江浅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还在一旁笑得挺开心的。

　　“我，不是……”江浅尝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遗憾的是……她控制失败。

　　江浅遮着嘴巴解释，“就是突然感觉你说起小说的时候，和平常的你有点不一样。”

　　以前的白茶比较沉默寡言，每次和她说话都是用最简单的句子回答她的问题，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茶的嘴巴里听到这么一大长串的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冒，带着火气。

　　劈里啪啦的，电光带闪。

　　白茶皱着思考片刻，“有吗？”

　　“有啊。”江浅回答。

　　白茶不自知的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起码在她看来，现在的白茶变得更加真实，彻底卸下平日里那副小大人模样的伪装。

　　她之前还以为白茶对待任何事情，脸上淡然的表情都会万年不变，令她没想到的是，在讨论小说上白茶的表情还能变得这么有趣。

　　蛮较真的小朋友一枚。

　　白茶努了努嘴唇，“错觉。”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江浅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止住，“不过你打算怎么办？写不出来可以不写吗？”

　　“……暂时不能。”

　　“甜宠啊……”江浅想了想，“我一般都是看纪录片比较多，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忙。”

　　白茶：“江老板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江老板有喜欢的人吗？”

　　“也没有。”

　　白茶话音顿了顿，“江老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呢？”

　　白茶的语气里带着疑惑，是疑惑她没有谈过恋爱，还是没有喜欢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好。

　　“我好吗？”江浅把问题重新抛给白茶。

　　面对常客们时，她没有问出这个问题，面对白茶时，她有点想从白茶口中听到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白茶和那些常客不一样。

　　可能……她潜意识里觉得白茶的世界很单纯，从单纯的人口中说出的答案才是真正的答案，而不是经过人情世故稍加修饰，得出的圆滑答案。

　　她真的好？

　　白茶：“我觉得江老板很好。”

　　江浅脸上的表情复杂一分，“比如？”

　　“比如……”

　　白茶抬眸片刻，对上江浅的视线时，她又缓缓移开目光。

　　“第一次我第一次进店时，你明明已经做好了一份咖啡，却还是问我的喜好，重新做了一份。”

　　江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她以为白茶不会知道，毕竟那会白茶看着很忙，怎么会注意到她的动作？

　　“那会比例我记错了，就给你重新做一份。”江浅解释说。

　　换一份的理由很简单，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白茶也没办法找出她说的不对。

　　白茶摇头道：“不对，你换了豆子……豆子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后者明显更风味更香一点。”

　　江浅突然被呛了口。

　　这家伙是属狗的吗？这也能闻出来？

　　她要是不看豆子上的标签，都不一定能够分辨出来。

　　咖啡店不像是其他环境，里面长期弥漫着各式各样咖啡的味道，如果不是品尝进口，一般人很难在那种气味紊乱的环境下，察觉出豆子之间有什么不同，毕竟豆子间气味细微的变化是不允许其他因素的干扰。

　　“那，那……”江浅没想到自己会被白茶杀了个回马枪，她连忙道：“可能我设定程序的时候，不小心把豆仓的顺序记混乱了。”

　　白茶没有戳穿江浅这句看起来十分拙劣的谎话，她接着说道。

　　“那天江老板您来帮我换灯管的时候，是刚刚闭店就来的吧？”

　　“……”江浅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白茶说：“其实您完全可以等到有空了再来，没必要牺牲自己晚上的休息时间。”

　　“那个啊……顺手的事情，钱嬢嬢早就拜托我了。”

　　江浅还想再多说些话时，白茶直接结束这个话题。

　　“江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起码，在我看来。”

　　她所看到的江浅，就是个很好的人，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很想知道。

　　听完白茶的话，江浅大脑明显宕机住了。

　　她以为白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毕竟她没有见白茶对别的事情感兴趣过，也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比如刚刚白茶和她说起小说时，那是只有喜欢小说并且热爱它的人才会对书中的角色愤懑不平，不是单纯张口闭口就在胡诌，是在一个书中世界的背景下，以角色自身出发，赋予角色血肉，不把角色当成提线木偶，按照所谓的想要剧情，而忽视掉角色原本的人设。

　　怔了好一会，江浅反应过来。

　　白茶的一番话似乎和她们最开始讨论的话题偏移了。

　　“我人好和谈没谈过谈恋爱，或者是有没有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

　　白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低头解释：“就感觉……像江老板这样的人，肯定有个很爱您的人。”

　　江浅轻声叹气道：“你不是写小说的吗？刚才还骂得那么起劲，怎么放在现实里来看，你也变得刻板起来，没有人规定我们女孩到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事情，那都是社会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看法。”

　　“就和你刚刚说的一样，正是因为看你小说的受众正好是对男女主有着刻板印象的人，所以他们寄希望于男主是个普通人，却可以干出他们在现实中干不到的事情。”

　　“钱、房子、车子、权利、女人……不贵的还不要，轻而易举能追求到的也不要，他们就是喜欢玩弄别人的，像王者一样，高高在上，享受别人对他们趋之若鹜的附和，你说的那些起码是小说里发生的事情，但现实中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做出来的事情要远比你刚刚说的还要恶心。”

　　她工作的几年里，听过、见过太多不堪的事情，结果往往是正不压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在某些大人物的眼中不过是蝼蚁，是可以随意碾压的存在。

　　“你能为小说里的女性角色鸣不平，也应该你为自己也鸣不平，为生活中无数强加在女孩身上的隐形条款鸣不平，白茶小朋友，你这个念头得改改。”

　　“标准应该是我们自己为自己能变得更好而制定下的，而不是对其他人趋炎附和，包括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