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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恨未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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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吵。
罗喉计都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望着身受重创却仍奋力扛起摇摇欲坠的鸿蒙熔炉的禹司凤，远远地还能瞧见飞奔而来的元朗，满殿狼藉，凌乱不堪。
伴随着褚玲珑、无支祁等人的喋喋不休，罗喉计都得知不远处青衣落拓的那个男人，哦不，应该说“男神”，正是这三十三天界的一界之主——天帝。
难以置信，他们竟能请动了天帝，这个从几千几万年前开始就只会动嘴皮子的可笑神明，简直就像西方世界的佛陀，张口闭口“万物皆空”，比白开水还要平淡无味。
光是悲悯众生有什么用？行动力不如柏麟，又无限制地“放权”，自己在方外世界躲清净，结果就是两头不讨好。
还不如他们阿修罗的王呢。
阿修罗王非天，虽说也没什么能耐，同样给他放权，但好歹勤勤恳恳，日理万机，当年罗喉计都消极怠战，修罗王也还是领着修罗大军攻至南天门外，至少不辱没了“王”名。
要不是因为柏麟，四海八荒早就没有“天界”这档子事了。
——哦，还有柏麟。
罗喉计都眯了眯眼，看向熔炉之下，他的血脉里沉埋着的恨意越发躁动不安，在长久的深眠里分毫未改，但实际上，对于这个最大的“仇人”——柏麟的面孔，却令他感到有些陌生模糊了。
大抵是因为，他记忆深处的仍是柏麟在千年之前的模样，若水之滨，白玉亭中，有白衣天神持杯浅笑，温和又柔软，连带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也染上了祥和的神之光华。
现在么，却是恶心得令人作呕了。
柏麟的身影掩在朦胧的云气里，缥缥缈缈的，或许是因为他方才所言不虚。此处是天道法则最强之处——中天殿，殿内有鸿蒙熔炉庇佑，柏麟因而能够隐藏身形，躲避罗喉计都的攻击。
不过，柏麟这一招也用不了多久了。
罗喉计都继续看向禹司凤……身上的鸿蒙熔炉，从鸿蒙初开之时便确立的天道法则，就混杂在天地万物的元气里，像一团永不熄灭的五彩火焰，在熔炉里翻滚燃烧着，它的色泽无时无刻不在变换，如梦似幻，勾人心魄。
“打翻鸿蒙熔炉，等同于重塑三界规矩，到那时，天道法则是庇佑你还是庇佑我，便由不得你天界说了算了。”罗喉计都只是微微抬手，将已经倾斜的鸿蒙熔炉一点点压下。
柏麟怒斥道：“罗喉计都！鸿蒙熔炉乃三界之根本，一旦倾覆，必将毁天灭地，涂炭苍生！”
“苍生？你心中原来还有苍生？”
罗喉计都只觉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言语，不断输出煞气的手上青筋暴起，几欲撕裂而出，“这两个字自你口中说来，真是令人汗颜。”
“你倒悬羊脂玉净瓶释放生死海，令人间浊气丛生之时，怎么不说涂炭苍生？你与北天七皇合开诸天陨星大阵，要献祭少阳山诛灭褚璇玑之时，怎么不说涂炭苍生？更不必说你在千年之前对本尊所做所为……难不成，你柏麟帝君口中的苍生也要分三六九等，天界在苍生之巅，修罗在苍生之壑？如今你口口声声要守护的三界岌岌可危，你倒是要本尊顾念苍生了！”
一声声诘问，如同黄钟撞木，历历叩问心门，似是将罗喉计都自身的千年愤恨，连同被撕碎的鲜血淋漓的过往，无比惨烈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柏麟一时语塞，由天帝接过话锋，悠悠叹息：“将军虽是恶言恶语，但自表意之外，孤亦听出，将军对苍生犹有顾惜之心。”又拂手一指众人，“将军在开战之前，特地给予少阳亲友庇佑之物，足见在将军心中，今世种种并非不值一提。既如此，为何不能止战戢武呢？”
“是啊，璇玑——”禹司凤努力忍住喉间的腥咸之气，眸中盛满了哀伤与痛悔，艰难地改口：“……不，罗喉计都……我相信，你依然保有着璇玑的情感与记忆，你在意这一世的亲人、朋友，还有……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你一定不希望就这么毁掉……”
璇玑，璇玑，璇玑……
都是那个褚璇玑！
罗喉计都本能地感到厌烦。每次都是这样，当禹司凤露出那种又哀惋又执着的神情，凝望着自己，就好像试图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禹司凤，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
他是罗喉计都，是横霸三界举世皆闻的大修罗，是修罗界不可一世的煞星，他，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王上千万不要再受这些人挑唆！”元朗大声劝说，“他们都是想要阻止王上的雄图伟业，王上心怀大志，岂会为这些儿女私情左右？”
“给我闭嘴。”
罗喉计都一挥手将元朗拍飞，深吸一口气，一一扫视殿内主人，眸光锐利如刀，冷然道：“说了这么多，你们一个个的，无非还是跟柏麟这厮一样，希望用人族恩怨情仇的幻象，来让本尊放下这刻入骨髓的仇恨……呵，禹司凤——”
“你以为，你是谁？”
罗喉计都声色俱厉，煞气再催，禹司凤终于忍耐不住，呕出一口鲜红的血，全都合在胸前的金色护心镜上，触目惊心。
受此煞气激荡，鸿蒙熔炉内的天地元气也变得焦躁不安，整个炉鼎都震动不止，里面的火焰几乎要喷涌出来。
即使是这种危机时刻，天帝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连连叹息：“罗喉计都，你确定，打翻鸿蒙熔炉重塑三界规矩，就是平息你的仇恨与怒火的方法么？”
回应他的只有飞快聚裂的火团，和禹司凤的痛苦□□。少阳众人和无支祁等，虽有心帮忙，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强的无支祁又是妖族，在中天殿内受天道制约，自顾不暇。
“住手！”
见此情景，柏麟唯恐他真得打翻鸿蒙熔炉，顾不得其他，连忙自云气蒸腾中显露真身，提气迎上，呵斥道：“罗喉计都，你怙恶不悛，罪不容诛，今日有我在此，绝不会让你恶行得逞！”
两厢对峙，极招相逼，罗喉计都势如雷霆，柏麟亦是不遗余力，是最强大的修罗与最强大的天神的豁命之争。受此感召，中天殿顶部的云岚急剧地变化着，狂风大作，黑云压城，一触即发。
“柏麟帝君好气魄！”罗喉计都狞笑一声，“怎么一千年前修罗大军攻打天界的时候，你就没有这般胆量？当年你若是不搞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堂堂正正与修罗一战，也不枉做这天界帝君！”
柏麟略无惧色，道：“本君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三界苍生，岂容你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评说？”
“依本尊看来，你早登极乐，这三界苍生还能更太平些！”罗喉计都冷笑道，“柏麟，千年之前你便打不过我，千年之后依旧如此！”
话音刚落，柏麟已后继乏力，被庞大的煞气击退了十几步远，重重地摔在蟠龙点金的石柱上。殿中一阵剧烈的摇晃，扑扑簌簌落下无数砖块瓦片，压在柏麟身上。
四大神将立即上前搀扶。
“帝君！”
“您没事吧？”
“快为帝君疗伤……”
罗喉计都云手纳气，只微微一瞥，便将四大神兽全都挥退老远，自己却岿然不动，轻嗤道：“不自量力。”
过了许久，柏麟才狼狈不堪地从断裂的石柱碎块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天帝跟前跪下，高声道：“帝尊，罗喉计都冥顽不灵，魔性难驯，为保三界安危，请帝尊亲自出手，降伏此贼！”
“柏麟啊柏麟，冥顽不灵的不是罗喉计都，而是你自己啊！”天帝看着曾经一手扶持教导的少神跪在自己跟前，越发痛心疾首，“你对罗喉计都，对褚璇玑与禹司凤，对少阳，你所做的这一切，为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狂念！”
柏麟矢口否认：“帝尊！臣下没有……臣下都是为了三界……”
天帝叹道：“你一心守护天界，本心是好的，可是太过执着反成魔障。天界固然紧要，却也只是三界众生的一部分，不能凌驾于其他各界之上。你为达目的，不惜残害与你兄弟相称的罗喉计都，操纵他灭修罗全族，如今连人界也饱受生死海之害，你口口声声所求的和平，却是被你亲手断送。柏麟，你可知悔么？”
“不……不是的……”柏麟茫然摇头，仿佛已失去了神智，惶惶然委顿于地。
“你还不彻悟么？那孤便让你看一看，若你不曾做出这些事，三界该当如何，罗喉计都又当如何？”
天帝眉心一凛，指尖轻点，一丝金色如线的光华直冲柏麟额间去，闪闪发亮。柏麟如遭霹雳，瞑目不动，似在经受极其痛苦的梦境般。
罗喉计都冷眼旁观着，心中好奇，这天帝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良久，梦境抽离，柏麟的神智也恢复几分了清明，口里喃喃自语：“是我……竟是我……难道，难道是我错了……”
“你太过在乎天界，以致大错铸成。而今罗喉计都携怨而来，孤与天界皆无立场辩驳。”天帝犹自叹息不止。
“……请帝尊，示下。”白帝恭肃叩首，凄然道：“事到如今，臣下可还有挽回之法？”
“迟了，迟了。”天帝摇摇头，“当日你坑害罗喉计都，剿灭修罗，如今罗喉计都又来报复于你，仇上加仇，斩之不绝，何日有尽？”
“臣下……悔之晚矣。”
柏麟一改方才的“大义凛然”，好似壳子里换了一副心肠，他转头望一望禹司凤，又望一望淡漠观视的罗喉计都，再度叩首于阶下。
“帝尊，这三界大祸因我而降，臣下自知罪孽深重，今当削去神格，散去神法，以慰……苍生。”
话甫落，腾蛇与四大神将尽皆跪倒，齐声劝阻：“帝君，您是天界帝君，削去神格会降为普通散仙，您要三思啊！”
在山呼的“请帝君三思”声浪里，柏麟蹙眉道：“我就是思虑过重，方有今日。望从今以后，天界神明以我为鉴，好自为之。”
天帝长叹一声，低声道：“他日因，今日果。柏麟，你既已知错，孤亦不能免罪。罗喉计都，天界愧对于你，孤愿以天界至尊之位，与柏麟一并承受你的怨愤，了结这段孽缘。”
一时，四下寂然，忽有清脆击掌之声响起，众人看去，却是罗喉计都抚掌而笑，不辨喜怒。
“原来天帝老儿忙活了这许久，就为了让本尊看这一场感天泣地的好戏。”
罗喉计都瞥了一眼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那是……属于褚璇玑的情感。
属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那样蓬勃的，活泼的，鲜明的，难以掩藏的爱恨。
彻悟悔改的始作俑者，一力担责的姑息养奸者，忠心耿耿的臣僚，好一个君臣同心、一体进退，感人肺腑呢。
这便是他们的盘算吧？做出这样的悲情场景，来牵动他体内褚璇玑的怜悯和善良，仿佛他不原谅放下，便是大奸大恶不可饶恕了。
“真是好一副‘引颈就戮’的嘴脸。一个要引咎退位，一个要降为散仙，就想填了修罗全族血债，填了抽筋拆骨之恨，填了本尊的千年怨仇——想得真美。”
罗喉计都狞笑半晌，看看自己的掌心，突地心内一横，化掌为爪，冲自己心口袭去！
“可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