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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露头角 ...

  •   冬去春来,柳叶抽枝,曲江边上吟诗作赋,聚会游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醉韵坊内亦是一片祥和,梧桐树刚抽出嫩绿的芽,春意渐浓。上元节刚过去不久,教坊装饰的灯笼都还未卸下,看着也怪喜庆的。此次上元节精彩纷呈,连休三日,甚是好玩,但阿禾是一点眼福都没有。上元节前她便生了病,此时才堪堪痊愈。
      “你病还未大好,怎地这个点便起来看谱子了?”栀儿无奈地将灯芯挑了挑:“莫看坏了眼睛。”
      此时阿禾正裹着麻衾仔细看着桌上的曲谱和舞谱,她长高了不少,原是好不容易长胖了些,因着这次病的时间长,整个人下巴又尖了,一双秋水剪瞳倒还是盈盈有光。
      “如今又要识曲练指法,二十六个调必须滚瓜烂熟,还得背这么厚一摞的谱子。”阿禾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厚度,小脸耷拉:“不光是琵琶曲谱,还要学舞,每日还得练上十副字帖!”曹善才对她要求极高,琴棋书画礼皆要涉猎,连舞蹈也必须学习。按照曹善才的话说:“这几类技艺皆有联系,学起来也简单。”
      如果有联系都要学习,恐怕她未来都可以直接上百戏班子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栀儿咯咯一笑:“那是善才看重你,谁能想到前几月你俩还水深火热似仇家呢。不过善才待你是极好,他免了你的学费,让你与贵家小姐一同学习,此后你都不用再当贴身侍女赚银两了。”栀儿语气又羡慕又酸楚,阿禾连忙宽慰她。
      “好栀儿,等小爷飞黄腾达了,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净会嘴贫!”栀儿嗔道,又见天色已大亮,忙去许锦岚屋里唤她起了。
      阿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伸了伸懒腰,熄了灯,靠着窗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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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虾蟆陵登台小演后的几日,心智清明,也坚定下来。在家中还待了好几日,可王宜修那日送陆思齐上学之后却是没了踪影。
      “修郎送我至学堂就与我分开了,只说在家等我。”陆思齐烤着火,身上的雪花都化成了水,湿湿地黏在身上。不一会儿,水汽被烤干了。他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凳子上。
      “这倒是奇怪了,莫不是被拐子拐走了?”阿禾与陆思齐对视了一眼,王宜修此人,确实有点憨傻,貌似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青禾小娘子可在?”有人敲门,阿禾过去开了门,才见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递上了一封书信:“某家郎君这些日多亏小娘子照拂,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又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阿禾,就行礼离去。
      阿禾拆信一看,就见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吾已归家,甚安。多与我写信。修留。”这人,也不见个面告别。不过,这荷包可真沉啊。王宜修家底果真殷实。既是回了家,也不用给他担心了。阿禾心情一片大好,扭头就回屋里烤火去了,也没见着远处有人泪眼朦胧抓着文质少年问:“她莫不是回屋里哭鼻子去了罢?阿禾还说了什么?”
      不仅什么也没说,还一点伤感也没瞅见呢。文质少年任凭王宜修把他摇得晃来晃去:“郎君再不走,回家可得挨打了。”
      很会下台阶的王宜修手一松,又变成了翩翩尚书之子:“知道了,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阿禾的方向,唔,与友分别,愁绪满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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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禾返回教坊那日,陶锦只对她说:“阿禾,阿娘永远在这里的。你别害怕。”陶锦那晚虽没听到阿禾说的话,可她了解阿禾,知道阿禾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阿禾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
      “阿禾记着了。”
      如同第一次离家那样,她再一次迈过了教坊的门槛,可是却没了初次的胆怯,只觉心胸之间全是荡然的勇。她找到曹善才,弯腰行礼:“善才说我天资愚钝,但阿禾认为自己并非朽木,尚且可雕。请先生教我。”
      曹善才不笑的时候神情可怖,因着那薄唇紧抿,目光淡漠,视人如无物的模样,属实让人心慌,他细细打量了阿禾许久。阿禾恭敬行礼良久,低着头一直未听见曹善才的回应,心里直犯嘀咕,但她又不敢贸然起身。寒冬之下,她背上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正觉失望,垂手打算放弃离去,就听善才应了一句。
      “可。”
      阿禾欣喜万分,抬头对上曹善才的目光,这才发觉他嘴角带了一丝笑。第一次见曹善才笑,整个人竟是柔和了不少呢。
      “渊柏,你太过分了!”一声怒斥:“陆青禾可是我门下的学生......渊柏!你竟打得是这个主意!气煞我也,气煞我也!”路过的穆善才气急败坏地去追曹善才了,阿禾哭笑不得愣在原地。
      当然,许锦岚同赵玉裴及萧清则一行人嗤笑一声:“可别以为能同我们一道上课,身份就尊贵了。”话罢撞着阿禾离去了,栀儿紧张兮兮跟在她们身后,轻轻拍了拍阿禾的手,以示安慰。
      倒是单蕊,大咧咧地就搂过了阿禾的肩膀:“阿禾,那之后我们就能一起进学了。甚好。”
      “嗯。”阿禾欢快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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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善才给阿禾立下的任务居多,阿禾没有一日是按时完成的。例如曹善才念一个调,阿禾就必须马上弹出来,注意力得高度集中。可曹善才考得可不只是曲调啊,连带着指法和曲子也一同考,稍微反应慢了,就是不合格,习琴棋书画舞礼的时间就得多加上一刻。
      “这善才到底是看重阿禾还是不看重呢?”一道习技艺的人开始迷茫了,若是看重的话,一点小错也揪着不放。若是不看重,又为何要求繁多至此?
      善才的态度把握不住,众人也不敢和阿禾过于亲近,但相比之前,算得上亲近很多,有不会的东西也愿意凑上来请教阿禾了。
      阿禾每日是要去舞室那边习舞的,有时也能碰上谢阿蛮和红绡。她俩一人习琵琶,一人习舞,倒是一对好搭档。
      红绡见过阿禾,此时听她已来到教坊习琵琶竟显得十分高兴:“我的眼光果真是好的。阿禾,你可要好好同曹善才学习。”
      阿禾应下,又听谢阿蛮道:“你的舞技如何?我且看看。”阿禾大窘,她才入门,只好硬着头皮演示了一些基本功。谢阿蛮是属于小家碧玉类型的,长相不如红绡美艳可爱,但对于舞蹈却有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听周围的人说,谢阿蛮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圣人面前跳舞了,以她灵动的舞姿,想必可以得到青睐,去云韶府了。
      “腰肢尚且不够柔软,马步扎得也不够实在,动作太散漫。”谢阿蛮毫不留情地点评道,阿禾认真受教,由着她给自己纠正好动作。
      “听坊里的人说,你琵琶弹得极好。”谢阿蛮冲她笑了一下,笑容温暖:“日后好好努力,争取在琵琶选拔里做个魁首。我与红绡,过些时日也要去参与选拔了。”
      “那祝二位一举夺魁。”
      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倒是出了件严重事儿。此时正是上元节前夕,坊里也正忙上忙下地装点着,每个屋子的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厨房也没日没夜地准备着元宵,肉粥这类的吃食。
      本是单蕊准备拉着阿禾去张手美家点心铺子买油饭吃,一年也就这一天能吃到。可阿禾早上起得匆忙,忘带了荷包,回去捎上荷包再来寻单蕊,却见学房门口围了不少人,正窃窃私语呢。
      单蕊见阿禾来,附耳给她说道:“与你同屋的栀儿,貌似偷了东西。”
      “这不可能。”阿禾下意识反驳道,周围的人都好奇看向了她。她忙挤进人堆,见栀儿红着眼睛跪在地上,面前是盛气凌人的许锦岚。
      “你可有证据?”阿禾拽着栀儿起来,栀儿本是不愿,可阿禾力气竟大得惊人,她只能任由阿禾将她护在了身后。
      “无。”许锦岚轻吐一字,随即道:“但伺候我的侍女仅她一人,昨日今日也只有她出入过我的房中。昨日我刚买的云雷纹花丝玉钗,今日就不见了。除了她还会有谁?况且,她家中贫苦,时时支取下月银钱,谁知她会不会偷我钗子去卖钱?”许锦岚中气十足,表情愤怒不已,有人已是在轻声附和了。
      “若你不信,可去搜我房中。”栀儿不知怎的,突然出声道。
      “呵,你先前不愿,现在怎么又愿意了?”许锦岚轻蔑勾起唇角:“莫不是偷偷叫你这好友帮着藏好了?”眼神却是看向了阿禾。
      阿禾顿时火冒三丈:“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就污蔑栀儿与我,良心何安?既要搜,便去搜。我俩行得端做得正,万不可能偷你那劳什子钗。”
      “行......等我找着,我看你俩怎么......”赵玉裴和萧清则急急跑来,同许锦岚耳语了几句。许锦岚脸色一遍,三分含羞,但很快又冷着一张脸对着栀儿和阿禾道:“今日有事,就放你们一马。反正那钗子也就五十两,我也不放在眼里。倒是你陆青禾,可别让我抓到你什么把柄了,不然我定饶不了你。”话罢,三人扭扭捏捏走了。
      “五十贯的钗,倒是值钱得紧啊。”有人感叹,一边又羡慕地看了看栀儿和青禾,一副让她俩捡到什么便宜的样子。人群散了,栀儿拽了拽阿禾的袖子,簌簌流泪:“阿禾为了我得罪了许家娘子,日后怕是不好过了。”
      “无事,她也不能奈我何。”阿禾取了手帕给她擦脸:“可别哭了,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又想到答应单蕊要去果子铺子的事情,一看,单蕊人都不见了。这......
      但就在当晚,阿禾发起了高烧,额头滚烫,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栀儿也不在房中,最后是单蕊过来找阿禾谈心,才发现阿禾病了,给她请了郎中开了药,还悉心照顾了她整夜。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阿禾这一病就足足病了五日,今日才有力气开始看谱子。等栀儿出门,阿禾才开始洗漱,早早去了学房。
      她耽误了不少课,但是细细看了要点,只觉简单非常,倒像是之前曹善才同她讲过一般。曹善才今日照例迟来些许,但身后却跟了个女子。
      “大家安好,某唤清秋。裴清秋。”婉约动听,脸也同她声音一般优越,白皙透亮,弯弯柳叶眉,玳瑁眸子尽是温柔。阿禾有些看呆,裴清秋已坐到她的身边。
      “原来你便是陆青禾。”裴清秋看了看阿禾的牌子:“听闻你琵琶技艺高超,往后还请多多指教。”她笑起来,两颊的酒窝都像盛满了美酒,让人看醉了。
      阿禾羞赧:“你也多指教。”
      课余闲聊,才知道裴清秋的叔父是教坊使裴正隐,阿禾鲜少见着这位教坊使。只听闻裴正隐面陋至极,但才华横溢,样样精通。年纪轻轻就在圣人面前获得过赞誉,每月也能领到几石赏赐的粮食。而且还在云韶府待过许久,后因出类拔萃被圣人钦定为教坊使。而裴正隐担任教坊使十余年,却再也未在众人面前奏过任何乐器。他人询问,他也只是道:“乐仅为知己所奏。”言下之意竟是圣人才是他的知己,许多人都相当佩服他的气节,称他为裴使节。
      裴清秋的性子倒不似她的叔父,整个人都是温婉随和的。家中有权势但人不张扬傲慢,琵琶琴艺高超却不自满炫耀,相处几天下来,阿禾对她亦是好感满满。
      “阿禾,我这个音还是弹不好。”裴清秋指了指谱子,阿禾瞥一眼立马就知道:“这里该用轮指,你须得摁住这里才好拨。”
      裴清秋指法功力尚弱,音调也掌握不全,阿禾见她拨了好几次依旧弄不好:“你莫要心急,慢慢来就是。多练几遍就可以的。”
      裴清秋笑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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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一翩翩郎君在城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喋喋不休:“不是说就今日到么?还不到。”他嘟囔了几句,身旁文质小仆道:“六郎只说今日,还未曾说是何时。”
      “宵禁时间都到了......”王宜修又郁闷起来,前几日收到六郎寄给他的书信,他本以为是知会他出发游玩,不曾想竟是六郎要回来了。提到这个书信,阿禾那个没良心的竟一封都没写过给他!哼!
      苍天为鉴,阿禾还真写过。但她的信寄给了城北王屠户家中,后来被人退回了,说是府上没这人。阿禾问小厮:“贵府小郎君不是王一休么?”小厮纳闷:“府中只有一个小娘子,名唤王秀儿。”阿禾惊诧不已,坚定排除了王宜修是个女子的可能性之后,一头雾水,但真的再未给王宜修写过一个字。当然,王宜修怎么可能知道呢?他可真笨,就不会主动给阿禾写信么?
      “郎君,来了。”小仆提醒王宜修,王宜修就着微弱的亮光看着不远处黑漆漆里走出来的少年:“六郎!”
      少年走近,微弱的灯光下是被微微晒黑的脸,长发被随意地绑在了脑后,容颜俊逸,多了几分雅致,脸颊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桃花眼笑得弯弯的:“许久不见了,宜修。”还伸手摸了摸王宜修的头:“这半年也不曾长高啊。”
      果然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江辞远,王宜修给了他一拳,恨恨地道:“你倒是快活去了。”
      江辞远闻言笑开,清澈爽朗:“走吧,待我先回家探望完我阿娘后,再寻你来玩。”
      “你可别又偷跑了!”
      “不会的......”
      “当真?”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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